村子里的路蜿蜒延绵。
“莫总，为什么你会把民宿建在村子里呀。”
“很奇怪么？”莫北辰反问。
“不是……就，觉得好奇。 ”阮岄说。
莫北辰沉默片刻，才道：“这些年国家一直提倡乡村振兴，政策也在往这上面倾斜。”
“现在这么做，于志腾、灵山未来的发展都有益。”
“而且，你不也觉得这里的村民很聪明实干么。”莫北辰继续说，“既然这样，经营民宿对他们来说就并不困难。”
蜜蜂二号撑着下巴，在阮岄口袋里频频点头。
似是很认同这样的说法。
“原来如此……”某豚想想，冲莫北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太好了，村民们知道后肯定会很高兴！”
清明的杏眼闪闪发光。
宛如冬日暖阳，再厚重的乌云都遮挡不住。
“......嗯。”
莫北辰第一次在与人对视中移开视线。
还有几步就到阿婆家。
“莫总，你要不在这等我一会，我过去瞅一眼就回来。”阮岄提议。
毕竟福子是莫总送进局子里的。
莫北辰定定看了她一会，道：“好。”接着就走到一处阴凉地，抱臂靠墙站着，从远瞅就像棵挺拔的小树。
居然莫名有些……乖巧？
——“啾！”
——“感觉莫总今天真是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莫北辰：“？”
他平常很难沟通吗？
阮岄走到阿婆家门口。
大门紧闭。
路过良田时，阮岄仔细观察过，都没有黄牛的身影。
那对方现在应该就在牛圈。
村里的棚圈是半开放式的，透过低矮的墙就能看见。
见四下无人，阮岄垫着脚，往里看了看。
圈里被打扫得很干净，空空荡荡，没有黄牛的身影。
因为是别人的住处，阮岄也不敢一直盯，稍微两眼就赶紧退出来。
往回走的时候，两只手缴在一起。
怎么会呢？
难道已经被送走了？
“小姑娘别急，我先进去一会，你在外面等我。”蜜蜂二号飞到半空中。
阮岄冲他点头。
慢慢走到阿婆家对面。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十米开外的莫北辰。
对方一手插兜，另一手在打电话，不时往阿婆家看一眼。
一大早为了头牛赶过来，外人看着就已经够离谱了。
但好像每次，莫北辰都愿意配合她，也从未问过这些事的原因。
就像是……她做什么都有人兜着。
“小姑娘小姑娘！”蜜蜂二号飞出来，在人头顶喊道：“我把他们家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别说老黄了，连根牛毛都没剩下！”
阮岄：“！”
所以他们真的把黄牛爷爷给送走了！
“哞——”
路的尽头传来一声牛吟。
老黄牛慢慢朝这边走。
旁边是那个阿婆，她佝偻着腰，双眼通红，模样比两人第一次见面还要狼狈。
要不是声音熟悉，阮岄都快认不清这是谁。
对方看到阮岄，表情微滞，“你还来我们家做什么……”
“我，我来看看……”阮岄低下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看看？看什么，看我这个老太婆有没有被你们给害死？”
“我们没有……”
“你没有？我儿子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
阿婆往前一步，握着赶牛绳的手微微收紧。“现在我们村里，从上至下，都把你们当成个宝，我也承认，你们确实帮了不少忙。”
“但在我这里，你们永远都是罪人，是害了我儿子的罪魁祸首！”
“阿婆，你儿子不是我害的，是他自己……”阮岄忍不住辩解。
“你别说话，我老太婆什么都听不见！”她用力捂住耳朵。
边上黄牛似乎蹭了她一下。
阿婆回过神，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老黄，咱们走！”
一人一牛互相扶持。
像是对历经岁月，彼此牵挂的老伙伴。
黄牛越过阮岄时。
水豚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喊：“黄牛爷爷……”
后者劲蹄微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最后竟生生挪开眼。
等他们走后。
阮岄才注意到，莫北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上前，看向他的眼神和先前别无二致。
“看好了？”他问。
“嗯……”某豚低下头。
“刚才村长来电话了，我们先去他办公室等他。”他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阮岄微愣，对上他的双眼。
最后还是道，“没关系，我去……”
莫总一大早陪她来看牛，她哪好意思自己回去休息。
路上谁也没说话，阮岄头上的呆毛软塌塌，再没立起来。
和村长见面后，更是莫北辰、王秘书走在一块，她默默跟在后面。
“小姑娘，你还好么……”蜜蜂二号趴在她耳边，不止一次开口。
“还好……”她声音闷闷的。
蜜蜂二号也不好受，轻声叹：“哎，要是当时，咱们能少说两句就好了。”
阮岄却摇摇头，“不，我们没做错。”
“像那种人，如果放着不管，就是一种变相的纵容，到时候不仅我们，村里其他人也会遭殃。”
想起以前在动物园里，他们水豚一族因为性格懒散温和，不愿和动物争执，经常被火烈鸟抢占水源和地界。
后来水豚们发起反击，不仅夺回自己的地界，其他动物对他们也都另眼相待。
“嗯……我那就是说说。”蜜蜂二号顿了顿，“不过也是奇怪，按理说老黄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妖啊，今儿是怎么了……”
“没关系，也许黄牛爷爷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过几天就好了。”阮岄开口道。
身边蓦地降下一道阴影。
莫北辰走到他身边，“自言自语的说什么？”
阮岄一惊。
忙把头发往前放，遮住蜜蜂二号的身影。
——”莫总耳朵好好呀。”
——“感觉跟蔡教练家的阿土一样！”
莫北辰右眼微跳。
阿土是谁？
阮岄左右看看，赶紧转移话题，“咱们到了么？”
“嗯，前面一点就是。”
走过一座小桥。
不远处的三层小院刚建一半，砖头水泥到处都是。
几个工友穿着大背心，三三俩俩聚在一块，手上一直比划，似在讨论什么。
看到来人，一高个男着急忙慌地上前，不顾其他人也在，直接把村长拉到一旁！
小声嘀咕。
“莫总......他们这是？”王秘书问。
“不急。”莫北辰也看向他们。
两分钟后。
“白蚁？！”人群里有人在喊。
别说他们，阮岄耳边的蜜蜂二号也倒吸一口凉气。
阮岄感受到后便问，“怎么了，白蚁很可怕么？”她一直生活在水边，不了解陆地上的爬行生物。
“.....小姑娘听说过‘无牙老虎’么？”蜜蜂二号说。
阮岄摇摇头。
“他们的嘴跟老虎一样凶恶，以啃食家具、木材为生，之前奎叔有事不在家，家里的衣柜、床脚全被咬烂了。”
“什么？！”
“是啊，哎，那家伙和寻常妖不同，一肚子坏水，也不好说话，我们平时看到都是敬而远之。”
几分钟过去。
村长额上全是汗，揣着手走过来，“那什么，莫总……实在不好生意，民宿现在出了点事，要不咱晚几天再过来看吧。”
“跟白蚁有关？”
对方自知瞒不过去，只能点头，“没错……前段时间下雨，这个地方又连着河流，招来了好些白蚁。”
“工人们刚做起来的楼梯全被咬坏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里指。
一楼的扶手竟全被蛀空，只剩下光秃秃水泥板子。
“我们下午准备喷消杀粉，但因为周围还有其他住户和动物，喷之前得先把这里用钢板围起来。”
“但这样一来，整个工期就只能往后拖了。”
所有人都没吭声。
蜜蜂二号掀起阮岄的头发，“或许有妖精能帮助我们。”接着又贴她耳朵说了一串。
水豚不确定问，“这能行吗？”
“先试试！”对方道。
莫北辰抿唇微思，道：“工期可以延长，但有些流程不能省，小王，你先带你们……”
“莫总……”
边上的水豚小声喊，“要不，你们先去别的地方转转，我有办法，可不可以给我一小时的时间。”
“一小时？”
包括莫北辰的其他人都看向她。
“对，就一小时……虽，虽然不一定能成，但我想试试看。”
——“蜜蜂二号还是值得相信的！”
——“莫总人那么好，应该不会拒绝吧。”
莫北辰眉间轻挑。
“莫总？”王秘书在一旁提醒。
又忍不住看眼阮岄。
要不是的自家老板在这，他早就替人拒绝了，毕竟白蚁群来势汹汹，哪是她一个小姑娘能搞定的。
更何况莫总这么注重效率的人，怎么可能……
“可以，你试试，但是要注意安全，一会把防护服穿上。”
“好！”阮岄道。
王秘书：？
民宿一圈得到清场。
石料堆成小山，快要融进这四周的环林，竟一点儿也不违和。
阮岄看着肩上的蜜蜂二号，“现在去哪找他们呀？ ”
“不用自己找，他们闻着味自己就会来的。”蜜蜂二号在叶面撒了点花蜜，接着就老僧入定，盘腿坐在石头上。
三分钟过去。
一条整齐的黑线从远处走来，步履坚定整齐。
最前头那只把树枝扛在肩上，像名英勇的带刀侍卫。
直到看见阮岄后，才扬起手里的枝条，冲她行了个礼，“恩人！”语气十分高兴。
“好久不见！”阮岄蹲下来看他。
“叫我们过来干嘛呀，老二。”领头蚁再次抬头。
蜜蜂二号从石头上下来，和他站在一块，相互碰了碰拳。
在提到白蚁后。
领头蚁迅速看向四周，一脸的警惕，“他们又出来作怪？恩人，那群家伙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什么事，就是这间民宿……”阮岄指了指民宿，把事情的原委都说出来。
“……就是这样，所以才想请你们帮忙。”
“太可恶了……”看着那截被蛀空的楼梯，他眼底全是不满。
“那，你们能帮忙不?”蜜蜂二号问。
领头蚁刚要答应，忽地又有些迟疑，一对触角原地打转。
见他欲言又止。
阮岄忙问，“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