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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映日荷花别样红(1 / 1)

田田八九叶,散点绿池初。

嫩碧才平水,圆阴已蔽鱼。

浮萍遮不合,弱荇绕犹疏。

半在春波底,芳心卷未舒。

炎炎夏日,雪香园的荷花不但是赤水道院一绝,也是风宁城内最受名人雅士喜爱之物。

不过由于仙宗将至,如今的赤水道院,却不是那些所谓名人雅士能够随意进出的了,除去有修行的弟子,只有赤水国内真正的权贵方才有资格留在道院。

而此刻,雪香园旁边的八角凉亭之内,正有数人在观赏荷花。其中仅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衣着较为简约,余者皆是锦衣华服、绮罗珠履,显得雍容而华贵。

亭内之人一边饮茶观荷,一边小声交谈,却突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声,伴随着一句高昂的男声: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美哉美哉!”

众人抬眼望去,见得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沿着林荫小道向这边并肩走来。

其中男的身形极为欣长,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俊朗,眼神清澈而明亮,头戴儒冠,身穿淡蓝色对襟窄袖长衫。

女子同样身材修长,亭亭玉立,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刚才其似是被身旁男子逗笑,此刻脸上仍然是笑意盈盈,观她行止,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显得无比端庄高雅。

待得两人经过凉亭沿着小道渐行渐远,亭内一妇人忍不住说道:“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天造地设。”

“不不不。”

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开口反对。

“娘亲,这两位学兄学姐可不能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他们乃是同族姐弟。学兄叫徐元方,是当朝右丞相徐望的公子,学姐叫徐可依,乃渲城徐昌河大儒的孙女。”

妇人吃惊道:“原来是徐相的公子和帝师的孙女?难怪都如此非凡,难怪难怪!”其余几人也是感叹连连,直道徐氏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徐可依琼鼻微动,轻轻嗅着雪香园内荷花的淡淡清香,细细品味着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忍不住看向徐元方赞叹道:“元方,你这一句可真好,不愧爷爷说你是我们徐氏年轻一辈最有文采的。”

徐元方说道:“可依姐谬赞了。”

两人边走边聊,走到雪香园最东边,这里有一重屋,两个劲装打扮的护卫正在附近巡视。见得徐可依二人走近,其中一个护卫便迎面走了过来。

“原来是元方公子和可依小姐,两位来此可是寻瞿婧小姐有事?”护卫心中纳闷,这里可是瞿婧小姐居处,这两人与她应该不是很熟吧,怎么今天联袂而来此处。

徐可依微笑道:“我认识你,你是枫弟的护卫吧,我是来找你家公子的。”

“找我家公子么,还请可依小姐在此稍待片刻,我过去通禀。”护卫心中了然,这两人可能是刚去公子居处找过,见公子不在,这才到这里来找了。

徐可依两人见护卫让自己就在原地等候,也不生恼。二人都是知书达礼、性格温和,知晓这里乃是瞿婧居处,看去重屋虽有两层却也并不算宽敞,不得瞿婧同意,那护卫显然是不好直接请他们进去的。两人面带笑意,也没有趁这等待的功夫闲聊,只是静静等候。

护卫走到重屋门户前,敲了敲门,便见门户打开些许,露出一个少女的头来,他低声说明了情况,少女便又将门关上,噔噔噔往楼上跑去,待跑到卧房门口,少女先是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这才提着心小心地敲了敲门。

少女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房门才打开,瞿婧站在里面问道:

“小青有什么事吗?”

见得瞿婧衣裳齐整,仅仅面色微微泛红,看来没打搅到小姐的好事,小青这才放松一口气,说道:

“徐可依和徐元方两个,来找姑爷。”

“有说什么事没有?”

“没说,他们现在在外面等着呢。”

徐可依两人等了片刻,便看到徐枫和瞿婧走了出来,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嘴上却埋怨道:“弟弟,你可让姐姐好找啊。”

徐枫摊开双手表示不关我事,几人稍作寒暄,徐枫直接开口问道:“可依姐有什么要紧事吗,居然给你们两亲自找到这儿来了。”

徐可依面容一肃,正色道:“仙宗将至,姐姐今日戌时在迎丰楼设宴,请的都是我们徐氏有修行天赋的子弟,让大家联络联络感情,免得以后拜入仙宗忘了宗族情谊。须知修道艰难,大家互相帮助扶持,远比各修各道要好得多。”

“原来如此,可依姐所言极是,修道艰难,我等徐氏子弟既然共入仙途,自当戮力合心。”

“弟弟能如此想便好,有些事大家心里都明白,对于族中长辈的那些恩怨,身为晚辈,我不便多言。我们年轻一辈,姐姐知晓元林不招你待见,你或许不愿看到他,再者弟弟你修行天赋极佳,可能看不上同族弟兄那点助力。念及让手下人来请的话未必能请得动你,也显不出姐姐的诚意,所以才叫上元方一起来请你赴宴。“

”给姐姐个面子,你晚上一定得来啊。”

“可依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去的。”徐枫满口答应。

徐氏虽然分崩离析,但如今众多旁支也是各自发展成了极为庞大的家族势力。

因此无论嫡脉和旁支,对于他们来说,各自的家族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在这般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徐氏年轻一辈,并不会受长辈恩怨太大影响,利益一致就可以联手,利益不一致便分道扬镳。如今徐氏有不少年轻子弟有修道天赋,自然有人生出联合的心思,徐枫也是早有此意。

仅有一个奇葩徐元林,徐枫是绝对不会考虑和他联合的。徐元林他爹是赤水国太尉徐天。

徐天任职太尉,本应是赤水国武官之首,但现实是———官职上有徐文忠这个特殊的上将军压他一头;论实权和影响力呢,徐文忠身为徐氏嫡脉,赤水国最强大的武道宗师,也是远远胜过徐天。

徐天包括他任前太尉的父亲,都不过是皇室扶持起用来分去徐氏嫡脉军权的,但一根筋头脑简单的徐天却真把自个当回事了,一直对徐文忠压他一头很不爽。

同样一根筋的徐元林,受他父亲影响,一直对徐枫有敌意,几次三番搞得徐枫心情不愉快,也因此被徐枫收拾得很惨。徐枫对徐元林说不上仇恨,但是能不见还是不见为好,怕忍不住打死他,所以徐可依说得很对,换个人来请,徐枫未必会去参加这个宴会的。

“除了徐元林那个傻小子,旁支有修行天赋的还有十一人,其中可依姐和徐元方也是天资甚佳,不比我差,若是都能联合起来,以后入了仙途,说不定也会有不小的助力。”徐枫心想,当然,他也不会过分信任这些人。

……

徐氏子弟的宴会持续了接近一个时辰,直到亥时,徐元方才回到自己住处。

推开房门,见到父亲徐望正在房内等候自己。

“父亲,您如何来了?”

“为父最后问你一遍,你真执意要入仙宗修行?”

“父亲,对不起,我意已决。”

“为父乃丞相之尊,你若是不去仙宗修行,以后至少也能接替我的位置,同样能为民众做事,同样能实现你的抱负,何苦一定要去赌呢?”

徐望看着徐元方,内心很复杂。为了修行,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没想到这儿子随他母亲,天生就性格良善,后来偷偷修炼成了《玄通练气诀》,又软磨硬泡让自己同意其入了道院修行学习,此后更是变得正义感十足,一心想为天下百姓做事,与自己并非一路人。

他不敢将自己所为告知徐元方,不然这傻儿子肯定要与自己做对,或者会以命为自己“赎罪”,以前曾多次暗示其放弃修行,将来另有大道可走,可并无用处。

“父亲,我若不入修行,顶多能顾得了赤水国内的百姓,那赤水国外呢?而且先前道院几位师教的事您也知晓,若是没有文忠伯伯那般修为实力,以后再有修行者为祸,我该如何?”

赤水国外关你屁事,那些平民与你何干,徐望心想。但他也不愿再多言了,类似的话已说过多遍,都无法动摇徐元方的信念。

徐望站起身来,盯着徐元方,沉默良久后,才语声沉重地说道:

“你要拜入仙宗,去赌有朝一日修行有成,但我要告诉你,那些师教的命运,未必不是你未来的命运。你若去了仙宗,你我父子此生可能都不会再见到,今日要是劝你不成,走出这个门,我只当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

徐元方面带愧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元方不孝,修行这么多年,放弃拜入仙宗,孩儿做不到。”

一阵沉默,对于父子两人似是过去了许久许久。

徐望突然觉得很无力,哪怕他贵为丞相,哪怕他已经修至金丹圆满。他没想到当初一时心软让徐元方入了道院,就注定了父子相离,如果不是那些狗屁仙宗高高地站在世人头顶,他便早能带上儿子走上另一条路。

他略显疲惫地迈动双脚,一步一步往外走去,没有再回头,只有声音传到徐元方耳中。

“入了仙宗以后,好好修行,遇得任何事,切记首先要保全自身。徐枫那小子,虽然天资不下于你,但是从他废了张坤那件事来看,可知其人狂妄自大,行事粗糙,无有谋略,你以后当避免与他相交过密,免被其所累。”

“父亲……”

徐望脚步一顿,心中暗叹“你是我的儿子,有远大抱负,我本应该感到欣慰”,他没有再发一言,继续往外走去,身形慢慢消失在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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