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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该嫁此人(1 / 1)

天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国师府内静寂无声。

他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声叹息,徐子岱浑浑噩噩睁开眼,师父正坐在床头。

昏黄烛光下老国师神色疲惫,眼白泛黄丝,头发竟不知何时白了大半,像是刚经历一场大战。

老国师先是查探了一通他的经脉,叮嘱许多需注意的地方。

徐子岱乖乖地应了一声,侧头望向窗外,老国师欲言又止,却也没再说什么。

窗外鹂声清脆,扰了繁花好梦。

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浑身筋骨似重塑一般痛的撕心裂肺,他细细回想那日发生的事,天雷之下从未有活口,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蓦然想起老国师花白的头发,心里一颤,狂奔至老国师的住处。

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衣躺在榻上,四周寂静,只听得见他的呼吸声,他伸手去探老国师的鼻息,心下愈发荒凉,师父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师父若是因他而死,他活着也没了意义。

谁知老国师蓦地睁开眼,将他的手打开,“臭小子,以为我死了?”

说着,从榻上起来,胡子往两边撇,“为师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老头说起话来还有些喘,徐子岱红了眼眶,老国师拍了拍他的脸,“师父不会死的,喝了我乖徒儿费尽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药,怎么说也要多活几年,哪这么容易就死了。”

老国师拍了拍他的肩,“不过,你要答应师父,从今往后,再不去管慕家的事。”

他眸光微闪,手垂了下来,他这一世没有喝孟婆汤,他什么都记得,他也记得自己为何而来。

他受仙帝之托,秘密护送清雩历劫,让清雩的魔性彻底消除,重回仙界。

可是,他看不懂仙界的做法,人只有经历苦难才能功成吗?

苦难越多,成就越大吗?

不是的。

仙界所谓的凡间历练,其实是惩罚和驯服,所谓历劫成功便是忘却一切,永远臣服仙界,永远失去自由。

这样真的是功成圆满吗?她真的想要这样的圆满吗?

不是的。

于公,他不认为仙界的做法是正确的;于私,他希望她能随心所欲,不被束缚。

他沉了沉眉,“师父,徒儿不孝,什么都可以听您的,唯独此事,唯独她,我不能不管。”

老国师似早有预料他会这么说,折身坐回榻上,不知是累了还是无奈,叹了一声,“既如此为师多说也无用,你且记住,你这条命是为师给的,不许撒泼给了别人。”

老国师捡到徐子岱时,才几个月大,小小婴孩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点不怕人,一勺菜粥一勺米糊,一点点喂大了。

老国师法力高强,极往知来,深谙其事,也明白有些事无法改变,旁的他管不着,他只想自己的乖徒儿能安稳过完此生。

徐子岱跪俯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谢师父。”

晚些时分,长宁来给他送药,看他全部都喝下去才放了心。

小宫女来报信,俯在长宁耳旁说事,长宁双眸一瞪,不屑一笑,嘲道:“两情相悦?天作之合?狗屁!”

不想听长宁吵闹,徐子岱挥了挥手,“出去,我要好好睡一觉。”

长宁关上门,瘪了瘪嘴,嘀咕了一句,“睡了快半个月了还睡。”

“聒噪。”

长宁走在路上,隔空传来徐子岱的声音,果然,隔这么远说坏话也能传进他耳朵里。

长宁不以为然,回道:“说我聒噪?那总比有的人整日睡觉强,人家这个年纪都娶妻生子了,有的人还躺在床上一睡不起。”

徐子岱又传音来,“既然这么想成亲,下次我便让师父向陛下提亲。”

长宁猛地一停脚,身后紧跟的一长串宫女来不及停下脚步,通通挤倒了一地。长宁怒捶国师府走廊的石柱,虽知他在开玩笑,却也忍不住发火,隔空喊道:“我就算嫁给崔少煜,也绝不会屈于你的淫威之下!”

那边安静了许久,突然又来声音问道:“崔家去慕家提亲了?你替我去慕府看看。”

长宁翻了个白眼,“我去做什么?去给你抢亲?”

“说对了,我就是要慕窈之。”

长宁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半响才道:“抢人姻缘,这……不太好吧。”

长宁有些为难,虽然她看不惯崔少煜那副惺惺作态的虚假模样,但人家和慕家那丫头是两情相悦,俗话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毁人姻缘可是要遭天谴的。

那边没有说话,长宁只当他是在说笑,便也开玩笑道:“师兄若是喜欢这类姑娘,我下次一定帮你盯着。”

话音刚落,一阵清风从身侧越过,徐子岱定身站在长宁面前,“她不该嫁此人。”

长宁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方才敛了神色,“师兄,这与你无关。”

他眸色沉静如水,却异常坚毅。

天下起小雨,雨水顺着檐角滴滴答答落下来,青石板上面的水凼像一盘破碎月光,红衣匆匆出了门,长宁撑着伞紧随其后。

“晚辈与窈之自幼相识,后又相知,是缘分相依使然,且人生难遇一知己,晚辈希望知己也是枕边人。窈之生性纯善,奈何世事无常,让她受了许多无谓苦,晚辈这些年刻苦用功考取功名,一是为家族荣光,二是为有朝一日与窈之并肩之时,让她不再遭受他人冷眼!恳请您给晚辈一个机会,晚辈定将天底下最好的绸缎、最珍贵的珠宝、最上乘的佳肴都奉到窈之手边,此生承诺,定不负!”

年轻男人掷地有声,落在雨中更显坚定。

街上的人都被这番话打动,等着慕老太太下一句,谁知慕老太太遥遥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子岱隐身一跃,藏在慕府房梁上,他看见慕窈之跪在佛像前,她的心声,他全都能听见。

愿菩萨保佑雨小一些,别淋湿了他的衣襟。

愿菩萨保佑祖母接纳他。

愿菩萨保佑我与他长相守。

他站在门外,只觉今日的雨下得好,雨不大,却足以填满所有沟壑。

“进来罢。”慕老太太似是终于想通了。

雨停了,街上又站满了人,良久,长宁一行人消失在街头。

崔少煜和慕窈之的婚事定在十月初三,崔家提前三个月便开始着手准备,喜帖洒满京中遍地,如此盛大的婚事在京中也是头一份。

喜帖之下却是人们的议论声,崔少煜越是出色,人们就越是为他感到不值,如此好的男儿,天下什么女子配不得,非要去娶一个晦气的女人。

长宁看着徐子岱彻夜不眠,细细打磨出一篇文章,最后却塞进了崔家的案牍前。

慕家的事情解决后,崔慕两家正式进入婚礼筹备阶段。

徐子岱也不便再去干涉他们之间的事,她既喜欢崔少煜,崔少煜若就此真心待她,他们好好过日子便罢,他也顺应师父嘱托,好好过完这一生。

可天不随人愿,仙界帝君屡次插手此事,让慕窈之被动爱上崔少煜,他不知道此人如此行为是否是仙帝的意思,他只知道没有人能干扰她的选择,掌握她的人生,她应该是自由的。

慕府

是日炎炎,慕窈之坐在树下亭里乘凉,水边泛起波纹涟漪,晃得人睁不开眼,面前放着的一盘冰镇青提。

忽而一阵微风吹过,徐子岱直接倚坐在石桌上,拎起一串青提摘来吃,毫不客气。

慕窈之捏紧手中的蒲团扇柄,眼中满是戒备。

“味道不错。”徐子岱说着却将剩下的扔进湖水中,随着一盘青提都入了水,慕窈之突然觉得头晕目眩,好似世间万物颠倒了一般。

再睁眼,徐子岱坐在石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咫尺,他喊道:“慕窈之?”

她往后退了一步,腰间的蔷薇玉佩闪着微弱的紫光,徐子岱扶住她的脖颈,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再喊了一声,“慕窈之!”

骤然,心底好像撕开一道大口,犹如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猛地大口喘息,一切浑浊皆被清散。

霎那间,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抬眸时,眼里的懵懂变成了清明,她看着眼前的红衣男子,过去的记忆犹如洪水一般汹涌而至。

“是你?”

话音刚落,忽而天降狂风,将一湖的碧叶都吹翻了天,露出白绿的底,飞沙走石间,一个头戴玉冠的白衣人飘飘然落下,白衣人周身萦绕清清辉光,伸出双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慕窈之应声倒下。

徐子岱见状,似早有预料,翻身与白衣人打斗纠缠在一起,白衣人一记拂手便嵌住他的脖颈,将其拎至半空摔至十米外,晕死过去。

清冷的声音响起,伴随一声冷哼,“不自量力。”

国师满头大汗跑来,用宽大的衣袍挡在徐子岱身前,连着拜行了三个大礼,“求仙君放劣徒一命!”

敬玄冷眼看着昏死过去的徐子岱,几番破坏历劫之事,属实令人生厌,却也罪不至死,净声道:“你既知晓本君来历,便也能算到本君因何而来,若再生事端,绝不轻饶。”

国师又俯首磕礼,“仙君豁达,贫道日后定严加管束这逆徒,绝不会再扰仙君行事。”

敬玄不再理会跪着的人,返去亭中,将玉佩小心放在慕窈之手中,一阵微风过,荷叶复然,在赤日烈阳下愈发碧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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