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州小远城。
入夜不便在外逗留，两人仍选择进城安顿一晚，只是听了那位好心大哥的话，到了客栈厢房小夭先换了衣服。
她本就担心被人发现身份，万一被押回皇宫咋办，她可离不开李莲花的，所以出门前很机智地往包袱里塞了两套男装，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莲花，看来下回咱们不能用听天由命的方式决定方向了，猜拳不靠谱。”小夭系着衣带朝背对她的李莲花走去，“这是你跟我提过的黄泉府主可能会在的地方对吧，兜兜转转还是来了这儿，谁说不是天意呢。但纵然是天意也没必要遵循，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离开！”
凑到李莲花眼前才发现他视线飘忽，神游天外。
小夭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瘦削的脸庞，温和的眉目，高挺的鼻子，血色浅淡的唇瓣，怎么连颊边垂落的头发丝都跟长在她心尖上似的，令人移不开眼。
但她想跟他说说话，或者不说话贴一贴抱一抱也好，想让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别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那便用一吻唤醒“睡美人”吧。
唇瓣相贴的触感使他下意识拥上去，垂眸见她噘着嘴似乎在埋怨他为什么不理人，正想解释，却发现姑娘只穿了件内衫，连那件几乎从不离身的赢珠甲也褪去了，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
和将他缠绕的、亲密无间地诱惑着他的馨香。
他想起进城前他们手牵着手走得很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姑娘讲着无聊琐事，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天边余晖示意他去看，橘红色的晚霞如一幅瑰丽曼妙的山水画遥挂天际。
很美。
他很喜欢那样的宁静惬意。
更令他着迷的是身旁巧笑倩兮的姑娘。
他想起两人给方小宝留书信时，小夭用她那不大熟练的毛笔字洋洋洒洒写满一整页，想到啥写啥，就差把他们要去哪都写上了。
不过当时他们也没想好要去哪，方向还是两人猜拳决定的，的确不是明智的选择。
姑娘半个身子倚着他，伸长脖子去瞧他写的信，看清后又羞又恼地抓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
他说重新写，改个词。
姑娘没让，说反正是迟早的事。
比愁苦先一步冒出来的是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他总是招架不住她突如其来的情话，黏糊糊甜腻腻地喊“夫君”，唉，他又不是圣人。
“你又发呆！”
温热的手掌揉搓两颊，末了还腾出两指掐了掐。
李莲花终于寻回理智，口齿不清地说有点疼，换来两个安抚的亲吻。
“快去加件衣裳，怎么穿这样单薄。”
小夭不以为然地挂在他身上：“就要睡觉了穿那么多干嘛？”
“夜里凉……”
“你抱着我睡不就好啦！”
他默了默，动作是抱紧她了，嘴上仍离不开男女有别：“等下你睡床，我打地铺。”
小夭戳戳李莲花并不瘦弱反而硬邦邦的胸口：“你要打地铺？怎么不干脆订两个房间？”
他被近在咫尺的甜香迷得晕晕乎乎，半天才憋出一句：“……盘缠不够。”
“那你还给我买那么多糖……”
因为想把喜欢的东西送给喜欢的人啊，他如今连糖豆的甜味都感受不到了，但看到心上人含着糖豆笑弯了眼睛，那股甜意便会从心口蔓延开去。
究竟甜的是糖还是人呢……
李莲花倏而抬眼，心头一震，姑娘软绵绵的抱怨后面跟了句什么？是幻听吗？
小夭抿了抿唇，有些害羞却毫不犹豫，直视着他的双眸重复一遍：“我们成亲吧！你愿意娶我吗？”
她一如既往的直白大胆，把真心捧给他看，他怎会不愿呢，欢喜都来不及。
“我……”
“别哭哦，我很认真的。”小夭轻抚他的眼尾，摩挲了下指腹湿痕，而后眉眼含笑道，“我们都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亲人朋友在身边，虚假的幻境拜天地也没有意义，就不搞那种仪式了，直接入洞房吧！”
求婚是认真的，馋他身子也是。
李莲花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姑娘半拖半抱着往床边走。他被推倒在床榻上，缠绵的吻让他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更是乱成一团浆糊。他不是圣人，他暗藏的情念浓烈到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怕吓到她，也怕沦陷太深无法自拔。
唇齿相依，呼吸交融，他多想就这样不管不顾，抛却一切，冲动一回。
柔软的小手挑开衣带往里探入的时候，他从意乱情迷中回神，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小夭对他的抗拒略有不满，一抬头，愕然发觉他已是泪流满面。
“莲花……”
“对不起。”
先道歉的人却是李莲花，他眼神涣散，泪水决堤，却仍是哑着嗓子满含苦涩地说了一遍又一遍“对不起”。
眼泪顺着他的脸滚落，洇湿了她垂于一侧的袖摆。
小夭知道，李莲花不是为拒绝亲近而道歉，他对她的珍惜与依赖任谁都能看出来吧，正因如此，他才会那样恐惧终会到来的结局。
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越来越向从前靠拢，或许这是“剧情”施加的缘故，却也意味着，无论在哪里，他终将病痛缠身，疯癫痴傻，直至死去。
他怕死吗，不怕的，十年磋磨中早已接受了这般定局，在生命将近之时却遇到了能把他从噩梦中解救出来的姑娘。
他想留住美梦，可误入凡尘的明月总有离开的一日，而他等不到她回来的，他没有时间了。
又怎么能去耽误她。
李莲花仰面躺在那里，念叨完数遍对不起后便没了声响，泪倒是止住了，魂还没回来。
小夭想扶他起身，犹疑一瞬又放弃，索性手脚并用将他缠抱住，怎么抱不是抱，躺着抱还舒服些。
说一万遍她会去找他也没用，这家伙是认定自己会死在她找到他之前吧。她想说如果真那么惨，她就殉情随他而去好啦，不过这种话不能说与他听，李莲花一定不同意的。
大概是她的动静大了点，惊扰了正在放空的小莲花，他终于动了，手搭上她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唔……莲花，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松手。”
“什么问题？”
沙哑的嗓音听得她眼眶泛酸：“你愿意娶我吗？只要回答愿不愿意！”
李莲花心口一痛，呢喃出声：“我求之不得，小夭……可是……”
“没有可是！你愿意我也愿意，两厢情愿皆大欢喜，明日就成亲！”她挪进一点，将李莲花缠得更紧，未等她再度说出什么大胆的话来，突然惊呼着缩了回去，“你你你……你怎么又……”
她捂住脸，却从指缝间露出两只葡萄眼盯住男人凌乱的衣袍。
李莲花涨红了脸，轻咳两声掩饰慌乱，扯过一旁的被子严严实实盖好：“我……你……你一直在……我这、这是正常反应！况且方才……”
是谁先扑过来扯他衣服的，他要还坐怀不乱真就立地成佛了。
小夭自知理亏，扭捏道：“那要我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