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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雪落,等他来(1 / 1)

离开学还有几天,南茴敏早早就回来了。心中有了相见的人,便是一刻也是不肯耽误的。一下车,杨东旭就打来电话,叫她晚上在家等着,他去接她。

晚上等爸妈都睡着,她赶紧收拾打扮自己,从衣柜里翻出最喜欢的小短裙,对着镜子转了好几圈,头发编了辫子又拆开,别了卡子又拿掉,不知道该做什么发型,最后还是散着乌黑亮丽的头发,在耳边别了个蝴蝶发夹,又蹑手蹑脚地到爸妈的卧室里喷了两下妈妈化妆台上的香水,在空气里转了圈。

楼下传来犬吠声,她知道是杨东旭来了。

激动地下楼,两人像是多年未见,相拥个满怀,抱得紧紧的,恨不得要揉进血肉里。

“想我没?”

“想——”

南茴敏坐在他摩托车后座,对着空无一人的马路大喊,喊出这些天的思念,她才发现,她好像比想象中更爱他。

就这一次了,最后一次,就让她放纵一下吧。还有一年,她就自由了。

这次,杨东旭带她来的,是迪厅。

又是她没去过的地方,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新奇刺激,她享受这种感觉。

迪厅里都是人,灯球闪耀,青春满满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的旋律舞动着,尤其是台子上的女人,纤细的腰肢如水蛇般扭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人浑身火热。

南茴敏被现场的气氛带动,有节奏地晃着脑袋。看着别人,又感觉自己的穿着有些老土保守,她把外衣脱掉,露出里面的吊带来。

杨东旭的舞姿大胆火热,好像迪厅里耀眼的繁星,他拉着她融进人群,眼神里又像长了钩子一样,盯得她心里发烫。

她也放开了一些,回应着他的舞步,不偏不倚地撞进杨东旭的视线里,眼里燃起了不明的火苗。

夜晚的迪厅没有散场的时间,不知不觉有些累,南茴敏拉着杨东旭出来。

“别走了吧,陪陪我。”杨东旭冲她撒娇。

“我跳累了。”

“我们去别的地方。”

“去哪儿?”

“跟我走。”

迷迷糊糊的,她被领到了他家里,离迪厅不远。家里没人,一开门黑漆漆的。

“我家没人。”杨东旭开了灯,拉着她的手躺到了床上。

“杨东旭。”

“嗯?”

“你想过以后要怎样吗?”

“以后?”

“嗯,还有一年了,马上就要考试了。”

“我也考啊,就是不知道这个水平能不能考上了。”

“杨东旭,我想上。你也要考上,你考上了,我们就还在一起。”

“考不上呢?”

“我不知道。”

“我会考上的。”

“还有一年了,我们做个约定好不好,这一年咱们先好好学习,等一切都结束。”

“那我答应你以后,你就要一年都不理我了吗?”杨东旭撇着嘴角,一脸委屈的样子。

“你这样子可一点都不威猛了,大老虎先生。”

南茴敏调笑着,揉着他的脸。

“这可是你说的,我会让你知道我到底威不威猛。”

她流着眼泪,那是笑中泪。她真正成为了她所爱之人的女人,她的真心,她的一切,全部都属于他,她心甘情愿。

从这以后,南茴敏就开始了紧张的复习阶段,杨东旭也破天荒地开始好好学习,上课也记上了笔记。第一次看见时的李向阳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球,瞧瞧是不是装反了方向。

装没装反他不知道,但太阳一定是打西边出来了。

杨东旭这一莫名其妙打了鸡血一样地学习,整得身边的小弟都跟着效仿,这些人唯他马首是瞻,心里崇拜的很,他做啥他们都要学上一番。班里一时之间很有学习的氛围。

入了冬,天气开始转凉,树叶变黄,零落了一地的萧瑟,南茴敏的身上也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

本就不爱吃早饭,现在到了正常饭点也吃不上两口,总是没有胃口,于慧慧说她是病了,可她不觉得,并没有感觉到其他症状。最明显的是嗜睡得厉害,但因为学习累睡眠少,大家都困,周围的人也就没在意。

可南茴敏察觉出了身体的这些不适,又结合前两月身上推迟的情况,她有种不安,放学后,她捂得严实,去了趟药店。

第二天放学,趁没人注意,她急匆匆地拉着杨东旭到她经常途径的林子里。

“我好像...”她低声道。

最后两个字落在耳朵,如晴天霹雳一般,杨东旭猛地一惊,定定地盯了她许久。人生中还没有遇到这样大的事,大脑极速宕机。这一分钟里,他好像想了很多。

半晌,他猛然将她拥入怀,南茴敏软了身子,整个人依在他身上,颤抖着,流出泪来。

我们结婚吧。

她哭得像个泪人,她的人生中也没有遇到这样大的事,她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个消息差点将她吓得昏过去,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有人和她一起,一起承担这未知的迷茫,她一下子泄了力,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将委屈通通倾泻出来。

可还没等到度过夏天,寒假回家时她就被家里人发现了。

皮鞭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她没想过平时疼爱她的爸爸会这样对她,妈妈看着心疼,哭着上去挡,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又无奈生气地给了她一巴掌。南茴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度要晕了过去。

怕风言风语,家人拖着她去鲜少人知的小诊所,醒来时,身子空落落的,她整日以泪洗面。

她没告诉杨东旭。

寒假回来,就要进入冲刺阶段,每日忙得没有一丝休息。表弟考了一所不太好的技校,住了校,晚上回家也不跟她一起走了。

离考试还有两个月,时间越来越紧,一天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周末的一点点时间她也要在书店一坐就是一整天。

傍晚从书店里出来,南茴敏背着书包走到家门口时,接到了舅妈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她语气急促:“你弟弟出事了...还有你同学...”

话音刚落,南茴敏就往反跑。

跑得太慢,她打了一辆出租车,往表弟学校赶去。还没到地方,路过一片林子的时候,里面有熙熙攘攘堆了一群人,一抹黄色扎入她的眼睛里。这个黄色书包她再熟悉不过,是杨东旭为了跟她的黄色书包凑一对特地买的。

她慌忙下了车,发了疯一样往林子里跑。

地上都是红,沁润在干涸的泥土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为首的两个,昏沉的暮色下看不清脸孔。南茴敏猛然闯入,身后的人都警惕了起来。人群中,一只手将她拉走,“姐,你怎么来了,我妈也知道了吗?”

是陆丰,他除了鼻子上流了点血,其他地方都安然无恙,李向阳也在他旁边,见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眼。

李向阳在,那杨东旭是不是也在...

“怎么回事!我问你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南茴敏着了急,甩开他的手,要往前去,她要看看那个人是谁。

“陆丰你看好她!别让她过来!”前面那人喊道。

这声音,是杨东旭。

南茴敏噙出泪来,身子让陆丰拽着,拼了命也挣脱不出。

场面一片混乱,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哭得颤抖,陆丰也哭了,吊儿郎当的小孩如今害怕得身子发抖。

她拽着陆丰的领子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说是他惹了人,这人睚眦必报,是下了死手的狠。他害怕,就打了杨东旭的电话叫他来救他,还骗他说表姐也在。

她听着,只觉得头皮发麻。

后来,两辆车都来了,抬走了一个,拉走了一堆。南茴敏抱着杨东旭哭,他满身满脸的脏蹭了她一身。

“你没事就行...”杨东旭虚弱地扯着嗓子,摸着她的脸,“等我...”

她点头如捣蒜,还有话没来得及说,怀里的人就被强行拉上了车。

后来课堂上再没见过杨东旭的身影,南茴敏的精神崩溃了一阵,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里全是杨东旭摸她的脸的画面。强撑着精神考完了试,她一病不起,昏睡了许多天。

醒来时,等来了杨东旭进去了的消息。听说是动了刀子,他也已成年,要负完全责任。

她整日里都在哭,哭得心脏隐隐作痛,后来她不想哭了,她要把眼泪留到他回来,抱着他哭,高高兴兴地哭。

再后来,好在老天眷顾,她复习基础还在,最后那样的的崩溃痛苦,她也还算是考上了,后来当了一名中学老师。

这五年,她一直在等杨东旭。

因为他说过,他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她还没来的及告诉他,她没有生下他们的孩子...

原本只差最后一步,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五年过去了,等到杨东旭出狱,他却不见了踪影。家里的房子卖了,人也搬走了,没人知道他的音讯。

很多年后,从同学口中得知,他搬去了北方,结了婚,老婆绝顶漂亮,是个十足的大美人,任是谁见了都要夸一句她的美貌。只不过年纪轻轻就患了癌,二十多岁就撇下四岁的儿子撒手人寰。再过了些年他又续弦娶了一个,听说长得和她第一任老婆很像,也给他生了个儿子。

而南茴敏定居在了南方。

当年冬日里天寒,落下了不能生育的病来,她三十多岁也没结婚。小诊所的风言风语比大医院传得还要快,不堪其扰,家里叔叔婶婶和姑姑一家也都搬走了,加上前些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她就不再回北方老家了。

冬日的风吹得人心里发凉,呼啸着,吟唱末日的笙歌。空中零落着轻如飘絮的雪,捧一片在手心,化成一滴水,似悲秋的泪,寒冬来临之际,盛大地宣誓着它的退场。

明年的日子里,它又会再来,等到繁花落尽,它又会唱起冬日的序曲。

可二十年,她却等不来一场大雪。

在南方,她再也没见过北方那样大的雪,也再没见过,那个曾经爱她如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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