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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女学(1 / 1)

顾月到主宅的时候时间刚刚好,不早不迟。

“月儿来了。”是郑氏顺路来接的她,带着她和顾萦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

到了长辈面前,顾月表现得略微拘谨,腼腆一笑,示意思怀将手里的月饼递过去,“伯母,路上月儿路过五仁斋,便买了些新出炉的月饼,带过来给你们和祖母尝尝。”

“瞧瞧这姑娘懂事的。”郑氏惊喜得很,接了月饼,笑着看向顾萦,“你往后要是能有月儿这么周到,为娘也就阿弥陀佛了。”

顾萦从小到大都是个很周到的姐姐,顾月一听便知郑氏这是特意贬低自家女儿在夸自己,不好意思地冲顾萦笑了一下。

然而顾萦知道她娘的意思,根本不介意这事,高兴地过来拉着她,“妹妹特意买的月饼,肯定好吃,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好好尝尝。”

说话间,路过了一处围墙,能听见从围墙里面传来的朗朗书声。

“里头是你哥哥弟弟们上课的地方。”郑氏顺嘴介绍了一句。

顾月若有所思地点头。

“月儿可也想读书吗?”郑氏忽然问。

没想到被猜中心思,顾月愣了一下。

顾萦也看向她。

“我……”

上一世沈氏都只教她学些所谓女子应学的东西,德容言功,《女德》《女戒》《女论语》之类的,说读书都是男人的事,她只要学好这些便可以了。

她心中虽有向往,却一直只敢偶尔偷偷地看书,不敢让人知道她想学这些。

重活一世,她自然是希望读书明理,但是却不知是否应该这么快便暴露自己的想法,万一郑氏她们也如沈氏一般觉得女子不应读书,就是弄巧成拙了。

郑氏看到她谨慎的表情,便了解了她的想法。

轻叹了一声,郑氏道:“今日叫你过来,其实也是为了这事。”

顾月讶然抬头。

“咱们家里一直都有自己的女学,你顾萦姐姐也在里头上学。先前你母亲总是有些介意这个,一直没点头叫你过来。只是如今你也大了,照着你祖母的意思,是想叫我问一问你的想法,若是你想过来上学的话,祖母便去帮你说。”

总归再怎么样,顾月是他们顾家的孩子,要是顾月自己有意,顾老夫人作为顾兴为的母亲、沈氏的婆母,这点事情还是能帮顾月争取的。

郑氏看着顾月低头思索,有点担心。

“月儿,你不必想得太多,只遵凭你的本心就好,不急着回应。”

她也是怕顾月被沈氏教养了多年,虽然还有孩子心气,但或许受了沈氏影响,不敢诚实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可是身为女子,若是有条件的话,还是应当多读读书,开阔眼界,未来才不会落入规训,一辈子只拘泥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后院琐事。

在郑氏心里,沈氏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人,她不希望顾月也是如此。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她这句话音才一落下,顾月便已经坚定地抬起了头,脆声道:“不,大伯母,我想学。”

她的眼神澄澈明亮,闪烁着一种直白而单纯的期待,“我也想和顾萦姐姐一样去女学。”

这本就是她放在心里的打算之一,既然有这样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拒绝?

就是沈氏那边……

顾府。

“不行,我不同意!”沈氏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发黑。

顾月回家之后,顾老夫人便找了顾兴为过去,将顾月读书的事亲自与他说了。

顾兴为觉得这是小事,虽然他对于女子读书这事也未置可否,但既然家里的姑娘都去,让顾月去一下也没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答应下来之后,他便回府中将这事告诉了沈氏。

沈氏的反应却比他想象之中激烈得多。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母亲,这事已定下了。”顾兴为皱眉,“你怎么这么大反应?”

“老爷先前不是也说女子读书没有必要吗?”沈氏心里很不得劲,“为何这回婆母一提你便问都不问我,便将这事定下来了?”

几年前顾老夫人就提过让顾月去住宅读书的事情,当时沈氏拒绝了。

如今主宅那边不但旧事重提,竟然都不再过问她的意思便定了下来,分明是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

“母亲说了,家中女学‘读书’只是很小一部分,更多也教授女子姿态礼仪,琴画女红之类的。”顾兴为以为她是在意这个,解释道,“左右有些东西你在家中教也是教,家里的女学可能还教的更好,刚好你不愿见她,便将她打发去女学,一日便只有早晚相见,你心里不是也更舒服?”

沈氏紧咬着唇,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正是因为家中女学教的更好,我才不愿让她去。”不止现在,几年之前她也是因此拒绝了这个提议。

顾兴为皱起了眉,真不理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氏也不能理解丈夫的决定,同样狠狠皱眉,“她又不是真的是你的女儿,代替我女儿住在顾家,给她吃给她喝给了她一个光鲜的身份便已然是仁至义尽,凭什么顾家女学这么好的资源,也要拱手送到她的面前?”

顾兴为这才知道沈氏究竟是在介意什么。

“什么叫拱手送到她面前。”他不喜欢妻子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语气也没了一开始的和缓,“女学是顾家的姑娘都去上的,先前没人提起不去便罢了,但如今此事是母亲亲口提的,也是我亲口应下的,已不再有商量的余地。顾月多学些闺中技艺亦于往后大事有所裨益——此事无需再多言,明日你便按时将她给送过去,莫要用你现在这副牢骚满腹的态度,好生去跟母亲道谢,听见了吗?”

在顾兴为的心里,无论是顾月还是他的亲生女儿,亦或是沈氏的小心思,都不足以让他情愿背上违逆不孝,或是言而无信的名声。

身为女儿,只要本本分分地学习女功,等待着将来出嫁为家里做一份贡献。

而身为妻子,就得做到事事替丈夫考虑,以他为先,维护好家庭的和睦,让他无后顾之忧。

他心情好的时候乐意哄着沈氏,也不介意她有些小心思,但若是沈氏无理取闹,行事影响了他的仕途名声,他也不会惯着。

故而顾兴为一锤定了音,不再理会沈氏不可置信和愤怒的目光,转头径自回了书房。

女人不能太惯着,否则往后跟他蹬鼻子上脸,便管不住了。

沈氏看着他无情离开的背影,一口气没上来,跌坐在椅子上,颤着手想给自己倒杯水喝,半天都没有成功。

忽而边上伸来一只嫩白的小手,扶住茶杯,稳稳地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沈氏偏头看去,只见顾月一身淡粉衫裙亭亭玉立,目光安静地冲她端庄一笑,道:

“母亲,请用茶。”

她的笑容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下显得那样刺眼。

那一刻沈氏是说不出的心堵。

明明是她自己教导这个养女要谨守德行,言行举止都要稳重守礼,可是当顾月在这种情况之下对着自己笑的时候,沈氏只觉得她是在嘲笑自己。

“够了。”她冷冷地出声,“身为小辈,你就是这样看长辈笑话的?”

话一出口,她便见顾月似是愣住的神情。

沈氏心中莫名觉得不妙。

“母亲,是发生了何事吗?方才父亲出去时脸色不是很好,莫非是您惹了父亲生气吗?”

果不其然,她听见顾月这样发问。

若是顾月并没听见刚才的对话,那自己这般言语,便太过自降身份了。

意识到自己在顾月面前掉了面子,沈氏脸色还不如刚才。

“你过来干什么?”她嫌恶道,“能去女学,你现在该高兴坏了吧,竟然不忙着去收拾东西,反倒来我这里讨嫌?”

“母亲怎的要这样说。”顾月看着沈氏一副斗败了生闷气的样子,心里哂笑,面上却故作慌乱诧异,“月儿本是想着母亲平日给月儿授课劳累,祖母说月儿若是去了女学,母亲便不必劳累了。”

仿佛是才意识到沈氏的想法,顾月的语气惊慌起来,“原来母亲竟是不希望月儿去女学的吗,那为何父亲还会应下……”

事已至此,沈氏还能说什么。

这会儿她看见顾月的脸便觉厌烦,语气带上了几分不耐:“行了,你自己那么乐意上赶着去遭冷脸,那就去吧,若是遭了罪了受了白眼,也别回来我跟前哭,那都是你该受的。”

也不知怎的,自从那日寿宴回来,沈氏就觉得许多事情都或多或少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或许她也的确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暂且不要看见顾月也好。

顾月在心底笑了笑,很听话地离开了。

看见沈氏是这么个反应,她就知道这事定然是成了。

要想拥有不靠着别人的底气,最靠谱的方式,还是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充实自己,让自己多长些见识,才不会总是奉旁人所言为圭臬,听之信之。

前世她就是大大吃了这个的亏。

如今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这个女学,她肯定是说什么都要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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