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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曾相识(1 / 1)

其他人大老远就看到好些人从营帐里滚了出来,刘悠滚出虞丹青的视线,爬了起来,看着他们挤眉弄眼的怜样,骂道:“睁着王八眼看什么看?活儿做完了吗?还想加几份是不是?”

“没没没。”众人头摇似拨浪鼓,个个乖觉得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作骑射判者的孙之咏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捂着被虞丹谊坐疼的老腰,细碎道:“刘悠长,今儿小姐搞这么一出,无,无非就是为了替少爷出口恶气,要不咱以后还是别逗弄少爷了…”

“怎么?你怕了?”刘悠道,“既是要做羽军的将领,我们当下属的好好扶持一把怎么了?他连上马都怕,何谈打仗。”

孙之咏:“少爷还小嘛,这很正常。”

刘悠:“正常?少爷本就性子柔弱,再不好好吃苦耐劳怕是只有文官适合他了,难不成你想让小姐做我们的将领?”

“那也不是不可以。”孙之咏脱口而出,想到刘悠刚被虞丹青整,心对他生起同情,也对虞丹青肃然起敬,“小姐的骑射之技着实精湛,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指不定老将军也可能会把虎符传给她。况且少爷还小,待他长大做我们的将军,我们能等,可朝堂未必等得起,虞老将军年纪也大了,总得有人来继承…”

有这么一段往事,待在虞家军多年的将士基本皆知晓。

虞城子为北周奔走多年,快到而立之年才娶了认识多年的姜淑年,两人几年里也是为了求子忙得焦头烂额,本以为虞家就此断后,姜淑年欲劝虞城子再纳妾,虞城子没有答应。

但十七年前的春三月,虞丹青的出生打破了虞府长久的寝不安席。

姜淑年身体不大好,虽为闺中秀美之女,但药养的身子在近邻皆是闻名,说媒的阿婆一听是个身子弱的,不提她们不好意思去说亲,人家还嫌弱身不好生育后代,根本没人要。

姜家长辈替她的亲事万分着急,不急的只有姜淑年,她常出去沐浴阳风,怡然自得,偶尔去找虞城子喝点酒。

也就是借着那点酒劲,姜淑年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你说巧不巧,我们皆未定亲…人家不要我这个药罐子,也没有姑娘家敢嫁给你。”

那年,姜淑年晕乎乎地撑着脑袋,脸颊浮着酒色淡红。

“不如,我俩成亲吧,挺般配的。”

她醉了,但虞城子没醉,他依然一派肃然的模样,道:“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姜淑年心有不爽,哼一声道:“你也瞧不起我这个药养的?我又不是风一吹就倒,能自己动手动脚,凭什么一个两个看不起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能给你两拳,把你打趴下…”

“……”虞城子道,“我没说看不起你。”

姜淑年:“那你为何不答应娶我。”

“我没说。”

“那你的意思是娶我咯?”

“…我也没说。”

姜淑年一把折断手中的筷子,“到底娶不娶?”

“…娶。”

她自知身子不好,却也从未想到能影响虞家的香火子嗣,吃了好些养身的药方还是不见效果,虞城子念她身体不好也不敢折腾她,在多方催压之下还是选择了慢慢等她。

无数次的空欢喜,终究画上了句号。

虞丹青的降临让乌云密布的姜淑年重见天日,对虞城子而言也是一份喜从天降之礼。

随着虞丹青长到亭亭玉立,虞城子也跟着变老,姜淑年也不似二十岁那般的如花似玉,唯有岁月蹉跎后的沉淀,留下了温柔坚定的痕迹。

虞丹青身为长女,自然有着虞城子或多或少的期许。

孙之咏话没错,刘悠平下浮心,道:“那又如何,反正我只认虞老将军。”

从营帐里出来的虞丹青听见这段对话,垂眸在后面默不作声,刘悠的倔脾气令她无奈一笑,眼中温意浅绵。

刘悠之所以这么抵触新将领,原是因为不愿承认虞城子年岁迈旧,不肯听服除他以外的新人。

想来也并不奇怪,他们十几年少时就入军跟着虞城子,至今也都二十有几了。参军的人大多是倾慕虞城子的威名,自愿经过重重筛选,奋力投入其麾下,刘悠便是其中之一。

虞丹青只晓得他十分衷心于虞家军,却也没有细了解过其中详情,得知过后,她好像也能理解他了。

她咳嗽几声,前面的两人同频回头,孙之咏一脸惊恐,刘悠则较为淡定些。

“说什么呢?看你们的脸色,似乎不太愉快?”虞丹青明知故问,没有点破他们。

“诶嘿嘿…”孙之咏嬉笑化解尴尬,愣是想不到理由来骗她。

刘悠:“没什么,我们在讨论晚饭而已。”

“是吗?”虞丹青走过去笑问,“什么晚饭?”

孙之咏哪敢说是粗茶淡饭,也不知这些有什么好说的,刘悠倒很坦然,“清汤寡水,粗茶淡饭。”

虞丹青:“不介意留我一份吧?”

这出自于她的私心。

想来,虞丹青也许久不与他们共饭了,平日无战闲情时,她会和他们骑马去草原狂奔追逐,放松压抑心情,有兽肉便烤来大家分着吃。西境牧牲畜家之多,他们有时经过会得到牧民送来的一些牲口。

但战争狼烟一起,一粒粗米都是来之不易,挨饿受冻在死亡前不值一提。

孙之咏瞪大眼睛,“小姐您…认真的吗?这军中没府上讲究,也没有大鱼大肉…怕是您吃不习惯。”

虞丹青:“你很了解我?如何又知我吃不惯?”

这话挑起了刘悠的兴趣,“小姐想做什么,我们也不敢拦着,随您所心就好,若真吃不惯也不必强撑。”

虞丹青习惯他爱泼冷水的性子,随他而去,道:“那就辛苦各位了,我让少爷一块留下,他是虎符的未来之主,不论如何都要早些习惯军中生活。”

虞丹谊的性子刚好和虞丹青相反,一个是曝晒烈阳不惧风雨的岩石,一个是风和宁静沐浴阳光的嫩草,前者已能自成自立,后者还需年轮的打磨才最终成塑。

她不反对刘悠等人私下磨炼虞丹谊,这是他成为将军的必经之路。不过现在教骑射是有些过分了,他还不能坐稳马鞍,如何去握紧驰马的缰绳?

虞丹青留饭一事又在军中传了开来,经骑射之后,有些人对她放下了不少偏见,从未有过歧意者则多了些敬佩。

傍晚时分的军营可谓是热闹非凡,人人存着各色的心思。

不知他们哪里买来的鸡鸭,剥光毛浸洗过后放在架上烤,加柴大火,聊着趣事。

虞丹青以火钳掏松柴堆中心引氧,转动烤架让火均匀烧烤鸭身,这被心细的孙之咏看在眼里,他道:“小姐做得怎么感觉好像很娴熟的样子,府中不都是有下人做粗活儿吗?而且你居然还知道柴堆心要空些气,莫不是老将军教你做的?”

虞丹青要是说她不仅会这些,还做过他们的将军,不知会不会被打成疯子。她顺着孙之咏的话说下去,“是啊,老将军常跟我说,人要衷心,火要空心。天天念叨着,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其实这是某年寒冬,虞丹青自行烧火取暖,姜淑年跟她说的,后来她也常跟军中的将士们说这句话。

“嘶…听着怪耳熟的,像在哪里听过。”孙之咏肩膀撞了下旁边的刘悠,“你听过吗?”

刘悠点头,又摇了摇头。

虞丹青不作深言,单面露微笑,将熟透的两个鸭腿递给他俩。

此时此景,他们仿佛很久以前就经历过。

一样的景,同一个人。

似曾相识的感觉,难以喻言。

刘悠的目光飘向虞丹青,她漆黑的眼眸倒映着柴火的红光,波澜不惊中带着柔软坚毅,让刘悠想起了她夺胜时的英姿风采。

或许哪一天,羽军真有可能落到她的手里,她是指点江山的新将领,他们亦是忠诚奉随的下属。

也罢,虞家军总要薪火相传,方才不灭巾帼才雄。

短暂的相处临近末尾,虞丹青姐弟二人离开军营已是夜黑起灯之时,她抱着昏昏欲睡的虞丹谊上马,军营门口跑来一些人,正是孙之咏他们。

孙之咏喊道:“小姐,你忘了桌上的银子了!”

虞丹青:“你们收着吧,就当是这顿饭钱了。”

孙之咏眼睛一亮,“那欢迎小姐下次来做客!”

“我有空会再来的。”

“那还比武吗?我们都觉得小姐很厉害,都想试一试!”

“别喊了。”虞丹青扯动缰绳,“既然都想挨罚,那我日后可成全你们。”

孙之咏:“嘿嘿,小姐不会骗我们吧?”

自然是,一言为定。

虞丹青甩打缰绳驰马,没入了夜色黑暗。

还贴着婚庆喜意对联的虞府大门掩着一条细缝,没锁,想来是家里人特意留的门。

虞丹青背着熟睡的弟弟绕廊把他带回房间安稳睡着,又想着是成亲后第一次回来,去母亲房里看看她回来了没。

返回前院,恰经过灯火通明的正厅,里头传来一阵稀疏的谈话。

虞丹青过去一瞧,姜淑年正喜颜悦色地拉着谢兰机不知在说些什么,连她走到了门槛,姜淑年也没察觉到动静,只有谢兰机偏头,凝望着她。

“咳咳。”虞丹青被迫出声。

姜淑年停下,表情意犹未尽,看见虞丹青站在门口,招手道:“来来来,跟娘说说你去军营干了什么?子鸣在那儿受伤了?”

虞丹青:“爹那几个手下不知轻重,我小罚了一下,但子鸣的基本功欠缺扎实不假,娘记得叫爹加严对他的磨炼。”

“晓得了。下回再去军营记得早点回来,害我还去谢府找你一趟,闲得无事又叫了谢大人上来聊了半天,可算把你盼来了。”

虞丹青:……

姜淑年捶腰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回房歇息了,你俩也早点回去。啊对了子衿,今晚你们就在这里睡一晚吧,难得回来一趟。”

“他也…”虞丹青怕自己听错或是她说快了,想再仔细问谢兰机是不是也留在府中睡,要留的话也没腾出来的好房间给他,只能是两人挤一间了。

姜淑年见女儿茫然失措的样子,只当她是刚成亲放不开,道:“夫妻之间你还在意这个?难不成你俩…”

“我知道了。”虞丹青受过谢贵妃的一回话了,可不想再受类似的第二遍,她果断拽住谢兰机奔逃出正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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