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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

威廉在1865年时,就在孤儿院见过玛蒂娜·席格莉德·卡文迪许。那是十四年前,当时的他还不认识现在的“哥哥”阿尔伯特·莫里亚蒂,而他也还未成为如今的“威廉·詹姆斯·莫里亚蒂”。

那天下午,院长匆匆忙忙地跑到孩子们呆的地方,打断了正在给孩子们读书的“威廉”:

“卡文迪许公爵的马车等下会来,我们得提前准备迎接。孩子们,别看书了。——快点过来,”这是她在招呼孤儿院其他管理事务的修女,“——快给孩子们收拾一下。”

坐在几个堆叠的木箱上的“威廉”合上书,望向院长的眼神沉静。他只停顿了一二秒,便顺从地微笑起来:“好。”

孩子们犹豫了一下,走向同样紧张的修女们。他们挨个被洗干净脸,孤儿院粗糙的毛巾把每一张脸蛋都擦得通红。

“公爵的马车大吗?”有孩子问院长。

院长用哄孩子的语气温柔地回答他:“等下你就能亲眼看到了。”

“来的是公爵本人吗?”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了女仆,是她来通知我的。”

头发被用力梳平整绑成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捏着新换上的衣服,浑身被坚硬的布料磨得泛痒。她局促地捏着自己的衣角,仰起脸问在场她最崇拜的人:

“卡文迪许公爵是好人吗?”

“威廉”弯起眉眼:“也许吧,贵族里有坏人也会有好人。”

马车里,玛蒂娜端正地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不自觉地狠狠攥紧了手中的手帕,把这张丝绸手帕拧皱成一团

她抬起眼,冷淡的目光落到对面年迈的女仆身上:“你刚才去干什么?”

女仆微微低下头,以毫无疏漏的礼仪回答她:“去提前通知孤儿院准备迎接。”

玛蒂娜的声音也是冷的,但年幼的她即使声音再冷也毫无威慑力,只有深冬寒风一般的声音透过缝隙在马车内幽幽地响起:“我记得我说过,我不需要提前准备,我想看看他们的真实情况。”

老女仆满是皱纹的脸一如既往的刻板,她教导起大小姐:“这不合规矩。”

玛蒂娜深吸一口气,手中不仅狠狠攥紧了手帕,连裙摆也不合礼仪地用力攥紧。但手指才掐住裙摆,她就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女仆,又缓缓放松。她强制自己舒展眉眼,将冷淡的视线落在被窗帘隔挡住外界一切的车窗上。

“等下你在外面等着,不必随我进去。”

老女仆并不把大小姐的话放在心上,立刻否决:“玛蒂娜小姐,这不合规矩。何况您和莫里亚蒂府的联姻议程已经到了关键期,名声不能有半点损伤。一位单身小姐——即使不到十岁——独自一人外出,会严重损害名声。到时整个上流社会都会厌弃您,没有人再愿意与您结婚了。

玛蒂娜雪白的脸瞬间涨红了。愤怒在她眼底迅速掠过,几乎撕裂她故作冷淡的面具。被束胸衣紧紧束缚在底下的胸膛激烈地起伏了几下,但因肋骨疼痛而不得不放弃。她再次深吸一口气,却吸不到肺的底部,只吸了一半。缓缓吐出这口只吸了一半的气,玛蒂娜紧紧抿住嘴,一声不吭。

孤儿院正对着大门的庭院里,所有孩子都收拾整齐,歪歪扭扭地排列在一起。修女们试图让他们排列得更整齐,但是每把一个孩子推到合适的位置,队伍中就会有另一个孩子莫名其妙地被挤出去。于是修女只好放弃,勉强让他们看起来排布得别那么凌乱。

印有卡文迪许家族徽章标志的烫金纹样的马车在孤儿院门前停下了。

在孩子们不算克制的打量中,马车门被车夫打开。一支定制的女士手杖率先从门后出现,落在地面上。随后是精致的靴子、缝有蕾丝花边的裙摆和裙角处攒成图案的珍珠。

玛蒂娜稳稳当当地站着,扬了一下戴着装饰有花边与鲜花的宽帽檐女士遮阳帽,眯起眼睛。

被她堵在马车里、迟了一步才略有尴尬地下车的老女仆抿紧刻薄的嘴唇,记下了大小姐这一不合规矩的行为。她立刻上前,来到大小姐身侧,对院长道:

“这是卡文迪许小姐。”

院长上前迎接:“下午好,卡文迪许小姐。对于您的到来,我们都深感荣幸。”在她的示意下,孩子们并不整齐地对玛蒂娜这个与他们同龄的孩子问好。

玛蒂娜微微颔首。她向前走了一步,越过老女仆。手杖随着动作轻轻敲击在地面,发出克制的动静。她回过头去,以警示的目光瞥了一眼总是试图教育她的仆人。

从她宽边帽檐下垂下的长绸缎纹丝不动。

老女仆很显然想说些什么,但是在外人面前需要维护卡文迪许小姐的尊严。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面对着众多双紧张局促的眼睛,玛蒂娜感到了厌倦。她微微蹙起眉,神色淡淡。提起手腕,小幅度地撇了撇——这是一个相当不礼貌的动作——她的头又向上抬了抬:

“让他们做自己的事情吧。”

她的声音不响,带着明显的厌倦。

院长立刻指挥起因此而不知所措的修女,让她们领走孩子们。

玛蒂娜道:“我今天来,是想替我父亲领养个儿子。”

院长一时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抱歉。”她迅速反应过来,“请问您想领养什么样的孩子?”

被修女们领去干自己的事情时,“威廉”和路易斯走在最后面。他听到这位贵族小姐惊世骇俗的发言,眸光一动,不动声色地回过头一瞥。

——贵族小姐身后的老女仆尽管仍旧一脸严肃,但还是不自觉地流露出惊讶,说明她并不知情。这是卡文迪许小姐自己的主意。

那么为什么一位年幼的贵族小姐会有这种想法呢?

“我要领养一个男孩,年纪要和我差不多或者小一些。要聪明,但又不能太聪明。他得没有野心,对财富有渴望但不贪婪。”玛蒂娜将视线在还没完全离去的孩子们身上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礼仪依然一丝不苟,“简单来说,我需要一个看得清局势、懂得明哲保身、能够被小恩小惠笼络、不贪图超出掌控能力范围外的财富、并且不会给我惹麻烦的男孩。明白了吗?”

——她想要一个能为她掌控的傀儡。

“威廉”对贵族们的家庭情况并不算太清楚,这并非他这个阶级能接触到的情况,报刊杂志也不会拿贵族的八卦当做卖点。上流社会的信息网与底层之间有一道天堑,双向阻隔着对双方的认知。但是仅仅通过目前透露出的一些仅有的信息,就足够他做出判断了。

比如陪同的其他佣人对这位老女仆非常顺从尊敬,她在卡文迪许公爵府应该是地位最高的佣人之一;她有可以管教卡文迪许小姐的权力,甚至可以反驳主人的命令;她很在意卡文迪许小姐的名声,也许是为了贵族的所谓婚姻,所以不仅不会在外人面前反驳小/姐,还会在一切符合规矩的情况下指挥所有仆人听从命令。还有——

卡文迪许小姐对家中仆人的掌控力并不高,这些仆人只是在听从老女仆的工作安排。

可她明明有支配家中所有资源的权利。她的一个指令就能让大批仆人为了她这一目的不明的任务鞍前马后,她身上的穿戴都是最好的。

也许,也许这是一位并不受宠的独女。因为不受宠,所以仆人并不畏惧她;因为是独女,所以一切资源只能暂时向她倾斜。所以她想要领养一个懂得明哲保身的“弟弟”,因为她需要保住现在拥有的一切。

贵族为了财产而勾心斗角的把戏罢了。

为了他们的财产,就要领养一个毫不相干的孩子,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成为他们博弈的筹码乃至傀儡。一旦博弈失败,无人在意这枚棋子的死活;可博弈成功后,失去利用价值的傀儡也会随之丢弃。

想通这一点,“威廉”眸光一闪。他的眼睛本就是暗红色的,随着光线的偏移与反射,落在他的眼底,如同沁了鲜血的红宝石。

院长开始对大小姐的繁多要求感到为难。就在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大小姐兴趣缺缺地移开视线:“我自己看。”

她迈开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用尺精确测量过,每一步的距离都完全一致。

那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举起手中的故事书,来到“威廉”面前:“可以读这本书吗?”

这引起了玛蒂娜的兴趣。

“你叫什么名字?”她转过头,问这女孩。

女孩被玛蒂娜无机质的深冷眼眸一瞥,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结巴与哆嗦:“我、我叫安妮。”看了眼贵族小姐的脸色,她又胆子大了一些,“是结尾不带e的安妮。”

玛蒂娜笑了,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但由衷的微笑:“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结尾不带e的安妮。”

“威廉”接过安妮手里的故事书,刚要应答,就感到眼前一片阴影落下。

是卡文迪许小姐的身影。她来到了他的面前。

准确来说,是来到一直紧跟在他斜后侧的路易斯的面前。

下午的阳光逐渐偏移,将人的身影拉长放大。玛蒂娜站在路易斯面前,宽帽檐与蓬松的大裙摆使得阴影被格外地放大,落在兄弟二人之间。

她原先抵在手杖顶端的手下移了一截,将手杖握进虎口之中。手杖被举起,饰有鎏金与珐琅的金属制手柄抵在路易斯的下颌处,轻轻挑起他的下巴,让他仰起脸,好向她展现出自己的全貌。

这是一个极其无礼、极其轻佻的动作。

贵族小姐手持手杖,使手杖顶端轻轻陷进路易斯下巴处不算富裕的软肉里,抵住他的下巴与两侧的下颌骨,左右偏移了一下,促使他也不得不左右偏头,展示出自己完整的两边脸。她以打量物品的眼神认真但冰冷地打量他,慢慢带上了一丝兴味。

“你还不错。”贵族小姐客观地评价道,“如果你是我的弟弟,我会喜欢你。”

路易斯的脸涨红了。他羞愤交加,情绪显而易见地激动起来,但又迫于身份不得不无奈压下,最后无力地咳嗽,捂住闷痛的胸膛。

贵族小姐立刻撤回手杖,连带着后退一步。

“你身体不好?”她皱起眉头,“这可不行,我不要一个短命鬼——”

她忽然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重新上前欺身至路易斯面前,伸手捏起他的下巴,眉眼弯起,笑语盈盈:“如果我安排人给你治病,你会听我的话吗?”

路易斯保持了出奇的冷静。他毫不畏惧地与这位可以将他捏在手心里随时碾死的贵族小姐对视,眼底一片澄澈与坦然:“我的病只有做手术才能好。如果我被治好了,你觉得我会听你的话吗?”

玛蒂娜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你疯了吗?你知道做手术的失败率有多大吗?我当然不会让你做手术,不然你死在手术台上,我的努力就白费了。我只会让医生一直给你开药,缓解你的症状。”

“所以我不会听你的话。”

比贵族小姐还矮了些许的路易斯清瘦苍白的脸上面容平静,但他的脊背却微微弓起——

这不是一种仆人式的弯腰低头、卑躬屈膝的动作,而是紧绷到极致、随时出击的蓄力。

玛蒂娜叹了口气,撇开手:“真可惜,我以为你是那种会为了自己信任的人付出一切的类型。哦,”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到“威廉”身上,“这是你哥哥。”

“威廉”对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您好,卡文迪许小姐。”

只见眼前一身华美衣裙的贵族小姐歪歪脑袋,眨眨眼睛:“如果我带走你们两个,但只认领一个做自己的弟弟,另一个用来威胁我的‘弟弟’,这行得通吗?”

路易斯沉下脸,眼中是不符合年龄的阴郁。他动动手指,一柄匕首从袖口中滑落到掌心,即将出鞘。

“威廉”上前一步,看似在笑,眼底一片冷意,温声“劝”她:“我想这可能行不通,小姐。因为您的仆人们并不直接听令于您,所以您才会想要一个听话的‘弟弟’。可当仆人们都不听话的时候,要用手段来使‘弟弟’听话就会困难许多。我想,您应该不会乐意自己亲自动手。”

“你说对了。”

玛蒂娜与“威廉”深红的眼眸对上。冷色调与暖色调的两双眼眸在半空中以眼神厮杀碰撞,都冷得异常。

几秒后,像是厌倦了眼前的这一切,玛蒂娜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神情冷淡。“威廉”温和了眉眼,声音清朗:

“卡文迪许小姐,也许选择一个将来继承家产的男性亲戚结婚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样您就可以保留所有家产。”

“已婚女性没有财产所有权。”

“当然。”“威廉”笑得温雅,如河畔缓缓绽放、花瓣上还沾着一滴水珠的百合,“可是寡妇有。”

玛蒂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把其中一部分遗产继承给夫家的亲戚?”

忽然明白了“威廉”的意思,玛蒂娜的神色蓦地冷了下去。她忽然伸出手,虎口猛地掐住“威廉”的下巴,拇指与食指陷进他清瘦的脸颊里。

“人不会为自己从自己不需要承担的风险而担忧。”她的声音是冷的,满是厌恶,“所以男性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谈论生育。”

察觉到眼前满脸厌恶的贵族小姐在为什么而愤怒,“威廉”感觉到自己又抓住了些许线索。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已经不会再考虑以他们兄弟二人作为她的棋子替她去与卡文迪许公爵博弈了。

于是他收敛眉眼,浅金色睫毛在红宝石般的眼睛上方颤了颤。

“抱歉,小姐,是我失言了。”

鉴于院长还在场,讲究在外人面前保全大小姐名声的老女仆也还在门口候着,这位贵族小姐就算要当场发作,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威廉”以隐晦的眼神示意路易斯不要轻易上前,低下头,等待贵族小姐的怒火降临。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陷进他脸颊的手指在他的肌肤上留下红印,玛蒂娜手指用力,强迫他抬起头与她对视。

“我讨厌你的眼神。”她说,“你看起来不像个安分的人。”

“威廉”知道,这位贵族小姐说对了。

她确实很聪明,眼光也很准。

玛蒂娜一甩手,“威廉”的脸随之被撇到一边。他捂住脸上并不疼痛的红痕,面容淡然。

头顶,贵族小姐平淡的声音冷冷响起:

“这么着急就开展自己的咨询业务,是不是太早了?”

什——

“威廉”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

尚且年幼的孩子即使再怎么早慧,演技也还没修炼到家。在猝不及防地被人毫不留情地戳穿后,终于还是忍不住泄露了自己的真实情绪,展现出那温雅面具背后仓皇的一角。

暗红如血的眼眸中,倒影着一身华美衣裙的贵族小姐。鸦黑的发,漆黑的眉,鲜红的唇,雪白的肌肤,还有那双深冷的、无机质的、有着孔雀石颜色的眼。

她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里也倒映着他。

*

威廉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回忆中拔出。

早已成年的大小姐身材瘦削。那颗头颅似乎只够到他胸前的位置,压迫感远没有当初带给他的那般强烈。但是——

“为什么我不能带上他?”女孩问玛蒂娜。

“你叫什么名字?”玛蒂娜答非所问。

尽管有些不明就里,女孩还是回答了:“海蒂。”

“听好了,海蒂。”玛蒂娜弯下腰,与过分瘦小的女孩对视,“你要上学,可是学校不能带孩子,就是这么简单。”

“那我以后可以回来看他吗?”

听见这个天真的问题,玛蒂娜直起身,避开她的视线,残酷地揭开血淋淋地疤:“你爱这个孩子吗?当你与男性媾/和时,你怀有爱意吗?当你发现自己怀孕时,你充满期待吗?当你瘦小的身体上那硕大的布满青紫瘢痕的肚子隆起,你是感到幸福还是恐惧?当你躺在肮脏的草席上撕心裂肺地叫喊、下/体被撕裂、血流了满地时,你看着这个从你身体里诞生的孩子,你究竟是会落下感动的眼泪,还是作呕不止?”

海蒂不吭声了。

她低下头,一滴泪落在地上。女孩小声的抽噎在昏暗的贫民窟内回响,但是她不用害怕自己的哭声招惹来不怀好意的男人。她头脑一片空白,哭泣只为发泄情绪。明明一开始胸口难受得厉害,现在却越哭越轻松。渐渐的,她止住了哭。

“我想上学。”她茫然地说。

玛蒂娜笑了。

这张笑脸与威廉记忆中那张听到“安妮”这个名字时的笑脸重叠起来。

在被莫里亚蒂伯爵领养后,他回过孤儿院,打听到在1866年,安妮就被卡文迪许小姐带走了。理由是她十一岁了,要去切尔滕纳姆女子学院读书,需要一个伴读。

玛蒂娜·席格莉德·卡文迪许。

她不在意阶级,她要扶持的人群与阶级无关。她似乎很善良,但她又似乎毫无善意,做慈善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可她分明已经实现了自己个人掌控财产和命运的目的,却还是在帮助其他女性也能够走上她的路。

她凶名在外,是个疯子,是个将上流社会的名声弃若敝履的疯子。她不要体面,把所有人的脸面扔地上踩,对任何人的感受都毫不在意。

正是这样的她,也许会成为他计划中那个不可预测的变数。

“啪。”

丝绸手套扇过脸颊的声音响起。

威廉顺着力道偏过头,浅金的发丝因为动作幅度而狼狈地粘在脸颊上。他愕然,才发现刚才扇了他的只不过是卡文迪许小姐手中握着的那副已经被脱下的手套。她的神色毫无恼怒,淡淡的,眼中空无一物,无半点光彩与神采。

“我不喜欢你的眼神,收起来。”

她说。

威廉有些无奈地弯起眉眼,对她略一欠身:“抱歉,卡文迪许小姐。”

他低敛起睫毛,挡住自己探究的目光,以免再次被这位过于敏锐的大小姐察觉到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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