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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口医院(1 / 1)

“你说阿彩她的恋爱观到底是怎样的呢?”

宫城良田一手托腮,用吸管搅拌杯中的冰块,满脸愁容地透过玻璃窗看街道夜景。

“我猜大概只是时间问题。”梓无奈偏偏头,“稳重的男生大多都会带给女孩子安全感吧。”

“那衫纪桑觉得,我算不算稳重那一派。”

唔…该怎么回答他呢。衫纪梓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顺着宫城目光看着夜景晃了神。

整整一晚,她要被宫城的连珠炮似的发问搞晕了头,话题也一直围绕于追逐彩子的恋爱秘籍,以及对彩子的喜好,个性进行深度剖析。

恰好宫城算是个话痨,她只得不停地点头,重复提问,领会,怠倦这一过程。

“衫纪…”宫城将胳膊肘支在桌子上,两手合十,就像是叩拜那样朝衫纪梓低下头去,“我对阿彩的绝对痴心,也要帮忙想想办法吧! ”

“用最坦诚的方式主动告白呢?”

“告白多次却被阿彩拒绝的话,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啊。”等等,这一晚上宫城起码重复多遍,很难让聆听者落个清净。

“彩子她对于恋爱这方面看得很开,总之要比我们很多人成熟得多吧。”

听衫纪梓这么一说,宫城自暴自弃似的嗫嚅着:“看来还是不抱希望为好。”

“要对自己抱有信心,我记得宫城君和彩子酱有许多共同话题,比如说…”

衫纪梓话说一半却语塞了,没错她想说的正是篮球。

宫城没有回答。

窗外东口的霓虹灯闪烁着艳俗的光,映衬出两个高中生相视而坐的侧影,似乎都彼此藏着心事,神情略微鼓起的线条很一致。

只不过,梓看上去更加无精打采。

近来发生过的一切,不知为何又一股脑地奔涌而出,三井寿浑身散发着深戾淡漠的气息,是她接受不了的反差。

回忆时不时就会冒出来,一一摆在她面前,剩下孤单一人的衫纪梓笨拙地竭力应对着。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疾驰而过的绝不是自己。

武石中篮球馆的窗户,队友的笑脸,从三井学长的侧颜望去的国中校园里鲜嫩的绿植。

深夜冒雨骑着机车赶来看演奏的少年,换药时的小心翼翼,寒冷清晨一起醒来的被窝,还有对六花的温柔。

一切,一切都已逝去。

好想早些摆脱内心的哀愁,周而复始。

衫纪梓把目光移回在桌面上,心里想的这个人虽然令人难过令人头晕,却是必然的。

不论是演奏还是三井,她都会不断成长。一次次沉入深渊,一次次饱尝痛苦,更会一次次重新站起来,不会认输,也不会放弃。

没准衫纪也在历经失恋吧。

宫城感到一种微妙的低气压,盯着衫纪梓怔怔垂眸的侧颜,他破天荒地扬起眉毛,瞪圆了眼睛,冲着少女做了一个鬼脸,逗得梓扑哧笑了出来。

离开的时候已经是近深夜时分,淡淡的夜幕低垂。起风了卷起湘北校服的衣角,送来丝丝寒意。

和宫城在车站门口分别,末班车里拥挤不堪。

衫纪梓抓住吊环,头倚在手臂上,眺望着渐渐消融在遥远的一番街那边的夜色。

她的目光落在缓缓走过天幕的一轮新月上。

不知为何,在生活中想要分享时,关于那个人的幻想在期待中作祟,应该将与三井有关的所有一切都埋到记忆的深处去。

能不能做得到呢?衫纪梓闭上眼睛问自己。太难了,是她自己不想让三井走。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她生出了执著心。这种难以驾驭的情感,是该高兴好事该叹息呢?

这时电车开动了,就这样反反复复不知过了多少站。

衫纪梓独自一人在星空下走着,道路,步履,还有万籁俱寂的住宅区,都在眼前热烈地扭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六花正蜷缩在沙发上酣眠。

梓用指尖不停揉着缩成一团的猫背,在这小生命的鼾声中得到一丝治愈,六花睁开眼睛,不耐烦地挪了挪身子。

周末很快就过去了。

午休时间梓和彩子总是相约在天台上吃便当,便从彩子那里得知到今年的篮球队加入了一位了不起的新晋球员,流川枫。

“流川是我在富秋中学时期的学弟,那家伙在我们上下两届都是赫赫有名的新星呢。”

彩子不由展眉绽颜一笑,国中后辈的加入使她为感愉悦,于是她接着说道:“木暮学长他们今年也为参加全国大赛抱有很大的希望,搞得赤木队长更加干劲十足了! ”

衫纪梓脑补出赤木如大猩猩般捶胸顿足的模样,短暂的汗颜一阵,随即尴尬笑笑。

“你们竟然把本天才忘记,这也太过分了! ”

樱木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搭住她们背后的靠椅,吓得女孩们‘哇’的叫出声来。

彩子严厉地给了樱木一棒槌教训:“下午乖乖的做基础训练,别忘了将要迎来和陵南对决的日子! ”

“唔唔,凭什么那个该死的臭狐狸能做主力队员,真过分! ”

樱木抱着鼓起包的红色脑袋投靠向身后跟来的晴子和洋平等人寻求安慰。

晴子正曲膝弯腰,温柔揉着樱木蹲下来头上顶包的头顶,留下的三人组在旁边哄笑。

洋平慢悠悠朝这边走过来,跟梓和彩子两人打声招呼:“哟,两位看上去很元气的样子呢。”

“是的,最近很少失眠。”衫纪梓如实回答道。

听闻后洋平弯了弯眼睛:“每晚总能听到琴声从隔壁传来,看来梓小姐将要恢复原本的状态了。”

“四月也在意味着重新开始。”

“嚯,春情萌动啊。”洋平笑着静静地看着梓,依此扫视着她的全身,目光所到之处,仿佛染上一层淡淡的色泽。

‘大概洋平想以他特有的方式表达对自己的关切吧。或许在他眼里,我还没有从失恋中恢复过来。’衫纪梓的内心正反复思忖着。

不过,她会一点点习惯这样的状态,即便是现在对三井的感觉和其他人还是那么不一样,但从这种难以自拔的状态中不知不觉恢复过来的过程,到头来都是千篇一律的。

放学后,衫纪梓陪彩子走到隔壁班,一并召集队员们一起在篮球馆集合。

“我今天没见到良田呢。”安田对彩子挠挠头,“貌似也没和辅导员请假,就旷课了。”

剩下的队员也满脸疑问不知宫城的去向。

“真是的,关键时刻竟然掉链子。”彩子没好气的抱怨着,“和陵南的练习赛不能少了良田啊。”

说来也是奇怪,一向为爱不迟到的宫城竟会无故旷课。如果他在的话,听到彩子这番话一定会驻足干劲的。

衫纪梓偏过头看向彩子,她的表情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晚上,衫纪梓在阳台上洗好衣物时,有电话打来。透过玻璃,她看见房间里的座机正闪着微光,她反射性地进屋内拿起听筒。

“你好衫纪小姐,我是铁男,很抱歉打扰到你。”

“…你好。”听到电话对面男人低沉的嗓音,不好的预感正啃噬她的心,正翻腾着无数个念头,这些不安都能关联到三井。

“那个,发生的一些事情,我希望能和衫纪小姐聊聊,或许现在可以抽出时间吗?”

“请问发生了什么?”衫纪梓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她双手拿着听筒微微发抖,“是…是关于三井的吗?”

铁男沉默了一会,说:“去看看吧,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一瞬间,衫纪梓觉得全身虚脱无力。她放下话筒,怔怔地盯着阳台上的玻璃门,呆呆地听着外面呼啸过的风声。

夜晚也一视同仁地降临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在心气无法相通的深渊的底部。

直到听到刹车的声音,铁男载着梓来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走廊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野口综合病院。

这一晚,衫纪梓在病房外一直等待着。

据铁男所说,三井在昏迷前一直在念叨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梓,不甘愿被她看到这幅挫败的样子。

她就像一个置身于室外的人,安静透明地站在病房外,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直到病房的灯光黯淡下来。

由于失血过多,三井寿还没有醒来。

护士简单和梓说了一下他的情况,才知道三井受了很严重的伤,下颌缝了几针,又少了两颗门牙,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他需要休息,病房也不能进去,衫纪梓坐在外面走廊的靠椅上,一直等到了天亮。

或许是夜里受了风寒,她鼻子塞住,头也有些隐隐作痛。

护士早上来换班走过来,似乎是这才注意到梓,问了句:“你是三井君的家属吗?”

衫纪梓慌忙站起身:“我是…”她停顿了一下,“他是我学长。”

护士了然地点点头:“三井君还在熟睡,可能没有那么快会醒来的。”

“请问,伤势看上去很严重吗?”小梓的睫毛颤了颤,“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

“和另外一位病人打架过激,掉了两颗门牙。不过现在没醒来是因为用了止痛泵,有镇定作用,估计今天晚点时候他就醒了。”

衫纪梓点了点头,跟护士道了谢。

她去洗手间洗了洗脸,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衣服上还沾着斑驳的泪痕,呈深灰色。

从铁男那里拿到了三井家的钥匙,便从医院离开回到三井宅。

由于昨晚挂了很大的风,她在三井的病房外守夜感染了风寒,便拿座机给学校请了一天假休息。

重回不久前借宿过的大房子,她最初心里还莫名地有些忐忑,但很快就融入熟悉的气息中,心头涌起一股独特的怀念之情。

衫纪梓洗了个热水澡,而后进入三井的房间,将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打包好。

在这里住的那段时间里,三井并没有邀请她进他的房间参观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床,极简的黑白灰三色,每一处都透着冰冷的气息。

而梓注意到了床头柜上的相框。里面是她的照片。

梓站在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手里拿着演奏获得的荣誉证书。

拍下的瞬间她表情错愕,一双杏眼睁的很大,圆鼓鼓的,像颗饱满的葡萄,站在斜后方能看出三井的侧影。

她把这张合照落在客房的抽屉里,却没料到会被三井裱装在了床头柜。

这并不像三井寿惯常的处事风格,尽管他的床头柜出现这张照片,大概也只是一时兴起,他没那个耐心去买来一个相框收藏起来。

衫纪梓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在卧室里的,一滴泪落了下来,晕开在相框玻璃上。

她掌根贴紧眼睛,想要克制而只能发出急促又尖锐的呼吸声。

那么好的三井寿,锋利外表下都是曾经支离破碎的内里和柔软的心脏。

三井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这时的病房只有衫纪梓一个人。

他睁开眼睛,便在黑暗中看到少女单薄的身影,单人病房没有开灯,借着走廊上微弱的光亮,笔直地靠在门边,静静地摊开一本书。

“衫纪梓。”他哑声。

这是几个月以来,梓第一次再次听到三井的声音。

她猛然地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寿君,你醒了,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他用被褥遮住嘴巴,伸出手勾住她的手指问:“几点了?”

衫纪梓抬眼看了时钟:“已经过了零点。”

“让铁男送你回去吧。”三井别过脸,把嘴巴捂得严严实实,“明天要去上学。”

衫纪梓捧着三井的手,小心翼翼的,像是生怕弄疼了他,轻声道:“今天和学校请假了。”

少女说起话来软软嚅嚅,三井冷下脸轻笑一声。

算了,这态度不得已让他把想说出口的恶言,硬生生吞了下去。

只可惜最近在学校也见不到你的小男友宫城良田了,怎么说也要和那个嚣张的刺头同归于尽。

到了现在,三井寿还有闲心在争风吃醋。

衫纪梓垂着眼,吸了吸鼻子。可还是没忍住,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的泪点降低了许多。

“对不起,寿君。”梓低着头。

“对不起什么?”三井寿扬起眉,由于梓的示弱,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我想,宫城君的那件事被寿君误会了。她哽咽着,“如果当时我能处理好,你就不会打架变成像现在这样了。”

“……”

三井沉吟片刻,“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罢了,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他又觉得这句话语重了些,有些懊悔,于是耐下性子低声道:“是我的原因,我不想你对我说对不起。”

三井嗓音磁沉又温柔,抬起她的脸颊,映着洒进窗棂的月光,认真道:“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对不起,以前是,现在和未来都是。”

“寿君也真是的。”衫纪梓擦干眼角的泪痕。嘴上在嗔怪他,目光中却禁不住流露出心意。

压抑与克制的日子横在两人之间,如心灵感应般。瞬间的一刻仿佛得到了和解。

这种复杂的心情,曾一度折磨着三井使他疲惫无力,只能眼看着自己不想放弃的东西一度一点点走远。而他却无力焦虑或是悲哀,只有一片混沌墨黑。

几天后,三井终于能够下床自由活动,放学后梓会来医院陪他。

她偷偷将慰问品送到护士站转交给宫城病房,为此事总有些过意不去的难为情。

明天就是三井出院的日子,这些天他为了遮掩被宫城撞掉的牙齿,拒绝摘下口罩。

真可恶,宫城那小子,别太嚣张了,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三井舌头舔了舔残缺的门牙,脑海中过目着几天前在天台群殴的场景,一一浮现出来。剑眉在无意识中抽动一下。

两个人并排坐在室外的长椅上吃着买来的便当,今天的阳光格外好,有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正跑来跑去。

衫纪梓侧头看向他,少年周身都是凛冽的冷感,脸上的线条虽不如从前般锋利,但依旧和眼前这片温暖风景格格不入。

“梅雨季在前几日就已经结束了。”梓望着天空说道,脸上慢慢绽开温柔的微笑。

三井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风景。

突然,眼前的景致变得光彩四溢,天际的薄云开出一道缝隙,阳光从云缝中洒满大地,绿草和树木也仿佛为彼时变得挺拔了。

“天气真好,很快就是夏天了。”梓再次感叹着,耀眼的阳光使她眯起眼睛。

三井凌散的头发被.干燥的风刮得遮住了脸,此时的表情令人看不真切。季节和心境,或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总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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