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蓄电池get计划”定在了11月4号凌晨2点。
因为那天会大幅降温，凌晨两三点钟甚至会降至零下6度。
根据从网上收集的信息以及我们的观察，寒冷似乎会降低丧尸的活动能力，比如步伐减缓、反应速度变慢，愤怒值和攻击力也会弱下来。
所以，虽然后半夜又黑又冷，但可能更安全。
凌晨1点半，我和尚曦用白天省下来的电烤了10分钟暖气，做了10分钟拉伸，用裁好的麻将凉席绕胳膊绑了一圈，背上手电筒和工具包，又各吃了一块士力架，这才下楼。
她拿着一把加长了手柄的斧头，我拿了一条改造成狼牙棒的钢管。
公寓大门外，我们遇到第一只丧尸——
定睛一瞧，是文学院一个缺大德的教授，他曾利用职务之便大搞桃色交易，把几个女孩肚子搞大过。但学校遮遮掩掩，受害者出于自保心理也不愿站出来指证，他依然混得风生水起。
此刻他形容枯槁，被困在自己的奥迪车里，白色衬衫的领子上暗乎乎一片，似乎是血。
车窗有几处碎裂，引擎盖撞在树上已经变形。想必他是在上车前受到攻击，逃回车上之后丧尸化，车辆因此失控，但主驾车门被马路牙子挡住，他出不来了。
他歪着脖子看我们，脸上的几处溃烂正在流脓。
接着，他开始粗嘎地吼，缓慢地拍车窗，撞车门。
“周千，你记得吧？这波丧尸会用武器的。”尚曦小声说，“但怎么连车门都打不开？”
我也纳闷。
他可以挪到副驾或后排，从右边的车门出来啊！这是在里面困多久了？
难道使用武器只是一种攻击表现，不属于使用工具的范畴？
还是说尸变后的人会失去智能，唯独会保留攻击行为？
“咚，咚，咚！”
他撞门的速度好像变快了。本就裂了纹的玻璃很快被撞碎，“哗啦”一声。
“妈呀，这是热身好了，活动开了，变厉害啦？”
尚曦握紧斧头看我，意思是咋整？我环顾一圈，顿觉危机四伏。任他这么撞下去，可能会把其他丧尸引来。
“给他个痛快？”我提议。心想能以这种方式为被他伤害过的女孩报仇也挺痛快的。
“我看行。”尚曦绕到马路牙子上，对我摆手示意，“我来！”
我点头，随即观察四周，给她把风。
我听到斧头的破风声，皮肉的碎裂声，金属和骨头的碰撞声。
尚曦一脚踩在车门上，卯足了劲儿拔出斧头，接着又劈下去。
原本还在低吼、挣扎的文学教授安静下来。
尚曦完成了她的首刀，眼里有一丝迷茫。我拍拍她胳膊，以示安抚。
“他脸上是啥？”我凑上去看，觉着不对劲——教授头上的伤口正汩汩流着某种液体，是晶莹的琥珀色，质地看上去有些粘稠。
“洗……洗发水？”
尚曦也反应过来——丧尸流的血居然不是红色的？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
我们在奥迪车里的座套上擦了擦斧头，继续往停车场的方向进发。
今晚是下弦月。
天上的月牙可真够细的，但好在夜空澄澈，亮光足够我们找路，以及观察四周。但过会儿拆电池肯定要用手电筒了。
绕过澡堂和化学系实验楼，我们来到空旷的篮球场一带，寒风陡然迅猛，把毛衣和棉服一齐打透。
体感温度起码有零下10度。
或许因为太冷，丧尸也找地方暖和了。除了刚才的文学教授，我们还没碰到第二只丧尸。
然而当我我偏过头，想避开直吹眼睛的寒风，却看到惊悚的一幕——
化学实验楼前面有一道玻璃门，里面黑洞洞的。但借着幽幽的月光，我看见一道人影站在深处探出脑袋，似乎正透过玻璃门看我们。
“尚曦。”我拽她，示意她往那边看。
“呃……人还是丧尸啊？或者是鬼？”
“谁知道……马上到停车场了，一会儿咱俩多留意实验楼的方向。”
穿过篮球场后是一片漆黑的U大家属楼，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大多头部有枪伤，看来前些天我们听到的枪声就来自这里。
再往前走就是停车场。
我不时回头看身后，尚曦突然拽我袖子——“周千周千，有动静！”
她拉着我跑到收费亭背面躲起来。
果然，停车场方向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像某种巨型生物在喝水。
尚曦探头观察前面，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心脏差点蹿嗓子眼儿里——
不知什么时候，实验楼里那个人影跟了上来。
ta没有抄近路，此时已经绕过篮球场，距离我们大概只有10米远。
ta步伐诡异，有些踉跄，一只手向外弯曲成不自然的弧度，另一只手里拎着什么东西，从反射的光芒和形状判断，好像是一台金属天平。
“尚曦，刚那个鬼影来了。”
尚曦猛地回头，斧头柄撞在收费亭的金属板上，“咣”的一声。
停车场里的“咕嘟”声突然消失。
身后的鬼影则开始加速，虽然脚步踉跄，但10米能有多远啊！
“跑！”
我和尚曦蹿出去，下意识往停车场的方向跑。
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刚才的“咕嘟”声依然在脑袋里回荡，我不禁想象，当一个人的颈动脉被咬断、听到自己的流血声，会不会就是那样的声音？
我们躲在一辆SUV后面，心脏怦怦跳。
丧尸放慢脚步，走走停停，好像在找我们。
又过了会儿，脚步声突然停了。我低下头，透过汽车的底盘往另一侧看，胃里一紧，差点喊出来——
丧尸也正低着头往这头看。
不知是月光制造的错觉还是事实如此，ta眼里似乎冒着绿光。
我拽起尚曦往停车场深处跑，她边跑边回头望，突然一挥手、尖叫出声——高我们一头的男性丧尸已经追到近前，抡起椅子砸在她肩膀上，又嘶吼着向前一扑，把她撞倒在地。
我举起钢管狠狠砸下去，顶端的钉子戳进丧尸的脖颈、后背、后脑勺，我看到暗红色的血缓缓流出来。
怪了，ta的血是红色的？
丧尸似乎被我惹恼，扯起尚曦的肩膀往地上一砸，便转身朝我扑来。
我背靠着一辆车，猛力刺出钢管，本想戳进ta脖子，但手一抖，怼在了胸口。
丧尸只掉了薄薄一层血，攻击力丝毫未减。ta张大嘴巴凑上来，我抬起胳膊一挡，闻到烂烘烘的臭味，不知是ta嘴里散出的，还是脸上的烂疮散出的。
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
对了，我们在胳膊上绑了麻将凉席！
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下一时，丧尸似乎也意识到刚才那一嘴白咬了，脖子一歪，朝我怼脸来了。
完了完了。我心想，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这么菜的选手还跑出来捡装备？
我真不如在宿舍好吃好喝地冻死。
“cua！”
这声音我听过，是尚曦斧劈文学教授的声音。
咋的，丧尸咬我头骨上了？还是尚曦醒了？
下一秒，丧尸瘫倒在一旁，头上插了把斧头。尚曦躺在几米外的地上，大概头部受到撞击，已经不省人事。
“你被咬了吗？”
我回过神来，说话者从我身前走过，俯下身拔出丧尸头上的斧头，随即举高对准我。
他身形高大，至少1米85，看上去40多岁，发际线已经有些靠后。月光照在他脸上，更显出下巴的坚毅线条。
“说话！”
斧头离我脑门又近了点儿。
“没没没，没咬到！”我撸起棉服袖子给他看胳膊上的凉席。可是他很警惕，示意我拆掉凉席，看是否有伤口。我乖乖照做，他终于放下斧头。
“她呢？”他指指地上昏睡的尚曦。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是“她怎么样”，而是“她有没有被咬”。
我查看一番，尚曦身上并没有伤口，我一顿拍脸掐人中，她悠悠醒转，问发生什么了。我说我们遇到了其他生还者，还被对方救了。
大哥问我们大晚上来停车场干吗，尚曦解释了我们需要锂电池的事。
“拆汽车的锂电池？”大哥语气里满是讽刺。虽然脱离了刚才的险境，但他十分警惕，说话的时候也不忘观察四周。
“对啊！诶，那里有辆特斯拉。”尚曦指指前面。
“你们知道电车的锂电池装在哪里吗？”
我肯定不知道，只管摇头。尚曦回答：“底盘。”
“你俩能拆开底盘？”大哥鼻孔“呲”了一声。
尚曦梗住，她举起手里的工具箱思考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大概是“这我还真没想过”。
“这么说吧，汽修厂里修电池，要用四柱升降机把整台车吊起来。而且就算你们能拆开底盘，锂电池有十多组，非常重。你们步行来的吧？打算徒手搬回去吗？”
尚曦说：“这我还真没想过。”
她虽然是机械专业的，但缺少实操经验和生活经验，有疏漏的地方也没什么。而且多少人的末世搭档能装太阳能板、懂电力知识啊，我已经烧高香了。
但眼下看来，大哥确实比我们专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问：“您能提点儿意见吗？这种情况怎么办比较好？”
“风光互补。”
“啊？”我没听懂。
但尚曦懂了：“我们的……呃，堡垒周围，没有风力发电设备。而且据我所知，整个学校好像只有物理学院旁边的运动场有风电设备，而且是风光一体的，加装了太阳能板和路灯。”
看来尚曦入戏了——她用了“堡垒”这俩字儿。我憋不住笑。
大哥也乐了。随即又摇摇头，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换个堡垒吧。”
心里涌上一股绝望的情绪。
刚才死里逃生，我的求生欲又回来了。还是不想冻死。
不过片刻后，大哥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始四下观望，然后他指着一处说：“那边，有辆房车看见了吗？”
我俩觉得有希望，对大哥猛点头。
“看着像改装款。”大哥开始解释，“大部分自改房车，会把锂电池装在车座下面。拆掉车座和挡板就是电池组。你俩动动手，还是有可能成功的。”
我瞧着大哥的伟光正面相，觉得继续求助没准儿有戏。我说：“谢谢您，刚才救了我们的命，还帮着想办法。大哥您是教职工吗？”我指指旁边的家属楼，“您出来干啥来了？”
“准备出城。”大哥可能觉得我们没啥坏心思（主要是没啥战斗力），简要说了他的打算。
原来，刚才停车场里的“咕嘟”声是他弄出来的，他正在从其他汽车里抽出汽油做储备。
他的父母住在其他省份某个郊县的山里，早年间在林子里建了一栋有高墙、有掩体的地下堡垒。大哥没说县名，也没明说父母的身份，但大概是有权势的人，要么就是末日生存者。
大哥还劝我们赶紧离开，他指着不远处的几具尸体说：“大城市不安全。U市可能会……”
“大轰炸？”我问。
大哥摇头。“我听到的消息，是空投毒气。”
“呃……待在室内不行吗？”我问。
“也许有一定的阻断作用吧。但也取决于毒气的性质、浓度和传播方式。有些毒气能通过通风系统进入室内，哪怕吸入一点点，身体也遭不住，而且现在没有医疗支持。”
大哥说完，视线在右前方一台吉普上定格了一秒。我觉得这个举动很微妙，他和尚曦继续聊天的时候，我状似不经意地看过去，发现车里好像有一个孩子。
我突然抓住大哥手臂，他和尚曦都愣了。我问：“您需要物资吗？”
大哥眉一皱，戒心起来了。“什么意思？”
“哎，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指指那辆吉普，“您带了家人吧？需不需要物资？如果您帮我们把那台房车的锂电池弄出来，不管您需要什么物资，只要有，我们一定提供。”
大哥将信将疑。他又看了一眼吉普，我更确信了。
终于，大哥打破沉默，问：“哮喘吸入器，有吗？”
我和尚曦对视一眼——这不是撞枪口上了嘛！
但毕竟我不哮喘，这件事得由尚曦定夺。但她想都没想：“有。我也有哮喘，知道那很难受，所以我愿意分一些吸入器给你。”
大哥表情依然犹疑。
“千真万确！”我赶紧补充，“您看我俩这样，肯定打不过您。即使我们说谎了，您把锂电池带走不给我们就是了，这种东西以后肯定能用到。”
大哥想了想，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