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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死遁倒计时(1 / 1)

男子一身玄黑色衣冠袍带,深沉的色泽便透露出压抑肃杀,沉沉的眉眼看不出往日的和善,他一步步缓慢靠近,只觉得步履间踩在她心头,压得喘不上气来。

时间凝滞了一般,薛竹脑海中闪过了很多东西,他这个样子,一夕之间与从前截然不同,陌生得荒诞不经。

“阿竹来书房做什么?你以往不常来,若想看些书,自取即可。”

他仿佛没听见薛竹的质问,自然取走了她手中纸张,放普通小玩意儿似的夹进一本书中放好。

薛竹又明明白白将质问重复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状,哂笑言道:“江湖传言的只字片语,没有根据的药方,夸大其词,写来作玩笑,阿竹也信了?”

“你别顾左右而言他。”

薛竹伤心之余,两眼中已积蓄了怒火,恼怒对着元韶。

“没有之事,无稽之谈罢了。”他言语极为笃定,语气缓和而安抚,听之令人信服。

但他似也清楚,薛竹,怕并不会相信。

美人顾盼间颊生红晕,嗔痴笑骂,皆是风情。

元韶看得入神,眼底有两潭深不见底的漩涡,魔怔般将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口中之语继续敷衍,胸膛中的血液却在沸腾,奇异而兴奋躁动,对待她的举棋不定终于柳暗花明。

如何就得在她面前做个好人了?心碎的破碎感比起笑容更加引人迷醉,连恼怒也比顺从更鲜活。

元韶向来不喜别人违逆他的心愿,可薛竹的挑衅,也不失为乐趣。

从前迷了心智,竟想丢掉她,自己养了如此久,合该留着才对。

“仅凭一张薄纸,又能看出什么?”

元韶完全不配合,却还装作好人的模样,轻柔给她擦去急哭流出的眼泪。

好像是他大度,宽待她无理取闹。

“阿竹,你宁肯相信一张纸,也不愿相信我吗?”

言语有蛊惑之能,忍不住去相信,万一他说的是真呢?

质问如打在棉花上,薛竹慢慢接受了元韶哄骗她的事实,被迫沉溺在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对待中,冷静时又清醒那只是谎言。

温水煮青蛙,也不过如此。

两种情绪来回牵扯,薛竹怀疑自己快崩溃了。

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自病后,成昭回来,薛竹一步也没有踏出过院门。

一日她她实在想出门,行至门口,往日畅通无阻的门庭紧闭,被侍卫牢牢把手,戒备森严,“大人吩咐,不敢不从。”

原来她被软禁了。

薛竹去了好几次,他们都不松口。

“劳烦请郑姑娘来见我吧。”

薛竹换了个条件,侍卫仍面露难色,大人甚至也不允许外人入内。

混沌了这些日,薛竹才发现自从元韶回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郑英一面。

也不知阿英怎么样了。

成昭这些天偶尔回来一趟,见面二人话不投机,也还僵持着。没人短了薛竹的需用,衣食器物如流水从外头送进来,样样精致华美,大气考究,比薛竹自己过活时,讲究得多。

薛竹拣起一枚玉簪,成色纯净,水头灵润,雕工浑然天成,这么一支簪子价值百金,哪里是成昭一个普通县尉能弄来的呢?

她一点也不了解枕边人。

了解与否也不重要了,她应该先出去,薛竹抬头望着墙边天际。

心里拗着一口气,薛竹精神渐渐好上些,成天想着如何离开这方寸之地。

侍卫尽忠职守,没给薛竹机会,她等了几日,终于趁着一个机会跑了出去。

安阳似乎发生了动乱。

她已经三日没见过成昭了,而这些天,侍卫们也别有牵挂,隐约透露出安阳动乱的消息,当时以为还是诳她的,没有相信,环顾四周却似乎当真出了事。

街上行人寥寥无几,不复往日的热闹景象,而看得见的那少数人都形色匆匆,赶快回家闭门藏好。

安阳出了何事?

一边寻思,薛竹加快脚步,沿路去往福田院,她想快点找到郑英。

阿英最有主意,找到了阿英,就有办法了,如今的成昭实非她所愿。

中途躲过两次卫兵巡逻,薛竹有惊无险平安到达福田院门口。

福田院也闭户了,叩响门环,过了几息,门内才有回应。

“是谁?”

“我……”

许是认识她的声音,大门倏忽从中打开。

“阿竹姐姐?”

许久未见,金石诧异中有些喜悦,也意外她竟这个时候登门来。

县城这些时日发生了许多事情。

衮州已经乱了。

匪寇横行,郡县各自为营,因着大疫,州府自顾不暇,雪上加霜,各路牛鬼蛇神纷纷下场搅混水,众多势力奇动,风声鹤唳。

莆於县把主意打到了安阳,发动了两千人马欲趁乱占领安阳,来势汹汹。

安阳,现在全城戒严。

家家户户紧闭大门,保全自身,福田院也关上了门,金石几个孩子也出来轮流站岗,守护院内安危。

战事起了,那昭昭岂非最先有危险,难怪近来没见着他,他是不是也有苦衷?

听见战事起,薛竹仍会不自觉关心他的行踪安危,怀疑他的欺瞒有苦衷。

她自己都没觉察的心底生了动摇,甚至期盼当真有难言之隐,他并非有意将她困在小院之中。

“小石头,你知道阿英在哪儿吗?”

摒除杂念,薛竹最牵挂的还是郑英,平日里郑英没与她在一块儿就在福田院,依她的性子,应该和金石巡视一起才对。

可薛竹来福田院有好些时间了,并没看见她。

“英姐守城去了。”

金石回答。

最初两天安阳县还没动乱,成昭对外称薛竹在养病,可郑英上门几次都见不着薛竹的面后,便起了疑心,他是不是对阿竹动手了,尤其成昭还有前科在。

郑英不依不饶想见薛竹一面,没等见到人,便被以守城人手短缺之故派去抵御莆於县敌兵。

守城?

刀剑无眼,伤了阿英该如何是好?

薛竹心下乱了主意,即担忧也无可奈何。

“说没说何时能回来?”

金石摇头,不知何时结束,自然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你想见郑英,不如我带你去?”

薛竹六神无主之际,王英却胸有成竹从一旁走过来,轻松写意般对她说。

王英休养了大半月,伤势渐好后,就逐渐下地行走,加快恢复。便听见薛竹、金石一番对话。她想找郑英?自己可以相助。

王英眼见着重伤好转,能下地走动,安阳县虽说是个衮州治下的小县城,可她从细枝末节之处,还是发现安阳县没有表面的简单。

在百姓的夸奖声中,不难看出王县令身怀治世之才,可他又如何会被困在安阳小小一个县城?成昭的剿匪……当真是剿匪?

安阳城水深,王英寻思着出去探寻一二,最近家家户户闭门不出,王英还不敢引人注目,反其道而行在安阳县大肆晃荡,可若有个借口便不一样,瞌睡来了送枕头。

不管县衙下发躲好的指令,王英找着路带薛竹往城门口逼近。

莆於县原定计划偷袭安阳,却不曾想走漏了消息,双方交战在城楼之下。

城外交战,城楼上之人也担了重任,拒敌于门外死死守住城内安危。

不动声色,王英将沿眼前的状况尽收眼底,原本供职县衙的捕快小吏在城墙,人手尤还不够,把郑英和她训练出来的娘子军都派上了用场。

莆於来者不善,安阳县人安分守己,愤慨难当,决心举全县之力守住安阳,虽说全城戒严,但城门后仍有许多人自愿前来支持前方的将士,保卫安阳。

薛竹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被注意到这边的郑英一眼看到。

“肃静——”

人多则杂,她维持好数百来人的纪律,示意薛竹跟她过去。

“阿竹,你这些时日还好吧?”

“我很好,倒是你……”

健壮的女子一身盔甲,从头到脚包得严实,汗水从鬓角滑落,薛竹看得出来,她很是辛苦。

“不多说了,你先和我走。”

郑英叫人给了薛竹一套盔甲,穿戴好一块儿上城楼,双方局势已定,她有把握护住薛竹的安危。

郑英是带薛竹上城楼见世面的,甚至,她可以见一见成昭的真面目,她觑一眼薛竹,已经完全被城下的景象吸去了心神。

薛竹看见了城楼下的成昭,他正在战场的中央。

安阳早知莆於的动向,莆於有一口吞并安阳的野心,就该有被反制的觉悟。

他们到达安阳地界的那刻起,他们就不是什么正规军了,而被打上造反贼寇的烙印,性命不足为惜,元韶也就完全没了顾忌。

贼寇可杀。

薛竹远远认出了成昭的身影,他一身铁衣染血,大刀开合,手起刀落人头滚滚,宛如修罗再世,周身萦绕着厚重的血气。

他杀疯了。

以一敌百,他仍如入无人之境,进行酣畅淋漓的战斗,战场血肉横飞。

她错了,志在济世救人的佛陀即便施以雷霆手段,也绝不会有如此残暴之举。

成昭,不是善人。

薛竹一时间静止在原地,或许这才是如今的成昭,她于城下见识的一箭穿心仅仅是再温和不过的手段了。

她嘴唇惨白,咬紧牙关,小部分是被城下近乎屠杀的场景吓到,更多的,却是勾起了她潜藏在心底,自己都遗忘的记忆。

那是一段刻意遗忘的记忆。

薛竹这辈子第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发生在黑风寨,她回想起来,记得金沙在遍地血泊,记得自己被捆绑至寨中听天由命,记得匪徒们不怀好意的邪笑却记不太清楚弘善救她的场景。

想起来记忆是零碎的,弘善从大奸大恶之徒手中救下了她,然后中了黑风寨下三滥的情毒,后来纠缠不清。至少薛竹眼中是如此的。

无论如何,弘善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善人,救人于危难。

他总是不吝显露善良的那一面。

可是,记忆会美化、会骗人,薛竹脑中的记忆,已经是美化后的结果了。

她被自己的记忆欺骗了。

薛竹印象当中没有弘善如何救出她的细节,她以前没去细究,而城下的一幕,让她似乎回想起来,当时浴血的和尚,与城下的男子相差无几。

金沙村。

土匪过处,寸草不留。阿竹眼睁睁看见男人、孩子被杀。反抗的女人当即被淫辱后杀。阿竹手脚都是软的。

她长得最美,抓住她的匪徒想把她献给匪首,少不了他的好处。被更多的匪徒见识她的美丽,人群中便有提议,“这等美人,达官贵人才能尝,大当家别吝啬,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啊。”

底下众人色心大起,纷纷要求大当家成全,法不责众。

阿竹被绑着,堵住嘴,听一群人商议她的结局。

谁能救她?

从天而降的,说是少年,其实是和尚。

如抓住唯一的稻草,薛竹眼神哀求,救我。

和尚笑了,姑娘想我救你?

薛竹点头。

土匪见状便蜂拥而上,和尚夺刀砍下匪首的头,还有二当家、三当家,游刃有余,还嫌刀不够锋利。

她清清楚楚记得,弘善一手持念珠,血溅五步,一手斩下黑风寨数十人的头颅,包括黑风寨大当家。

黑风寨的喽啰都怕了。

这杀神绝不是什么正经和尚,比他们还凶残,甘拜下风纷纷奉他为新主。

“足下,我等愿奉上大当家之位。”

“好啊。”

他和颜悦色笑纳。

如黑风寨残众所愿,弘善没有拒绝,欣然同意了继任山寨大当家,解下腰间一坛子酒,分发给新手下们同乐,直至最后一个饮入,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他这才满意。

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她。

阿竹看得一愣一愣,匪徒都死了?

和尚一步步走近,他松了薛竹的绑缚。

后面的,薛竹便朦胧记不清了,她只知道黑风寨燃了春毒,然后,她清白尽失。

她醒来时,分明看见弘善的双手横在她脖颈,凝视她的眼睛冰冷无光。

他想杀了她。

可她醒后,他又改了主意。

当时她却因受了惊吓,刺激之下扭曲了记忆,忘记了染血的僧衣,忘记杀意,只把弘善当做恩人,百般信任。

也或许正是如此,她才得以活命。

弘善杀山匪的凶残成了刻意遗忘的记忆,受安阳城血腥的刺激,找回了遗忘的曾经。

薛竹如看客,再一次经历了记忆中的画面。

这回,她看清楚了,他本无心相救,有意杀人。

他想杀她。

“阿英,带我走。”

只来得及告诉郑英下定的决心,精神长时间紧绷,薛竹面色一白,软绵绵倒下了。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一天以后。

薛竹睁眼就对上了那双眼睛,冰冷如蛇瞳,泛着冷光。

再看他的笑,薛竹只觉得是皮笑肉不笑。

她不敢继续与成昭对视,蜷缩在床尾,牙齿打颤,薛竹认怂了。

她现在看到成昭,完全是纯然的恐惧。

以前的自己真有胆子,傻兮兮感谢他相救,宽恕他罪行,还与他争辩,好骗又可笑。

缓了缓心绪,她说:“昭昭,我们和离吧。”

枫林镇虚虚实实的局,真真假假的和尚,加上一瓶避子药,纵有救命之恩,和离足矣。

他已经是不可留恋之人,薛竹心灰意冷。

和离?

元韶想起,“成昭”和薛竹之间还有一纸婚书。

于他而言,那纸婚书是废纸,可薛竹不知道,元韶也不打算告诉她。

手执一块素巾,细细擦去战场染上的污渍,随手扔在脚边,他跨步上前,将她瘦削的身形完全笼罩在阴影当中。

“阿竹你说胡话了。”

女子神色间如小兽露出警惕的情状,惴惴不安,元韶空荡荡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一缕满足之感。

薛竹合该是他的。

即便害怕,即便厌恶,她也该是他的。

属于元韶,而非惺惺作态的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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