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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游(5)(1 / 1)

方施云还以为徐高岑恢复了昨日的记忆。

忙问:“你想起来了?”

徐高岑摇了摇头,眼神迷离,“我好像,几年前来过。”

“什么意思?”

徐高岑又望了望四周。

“这里很眼熟,街貌布局与京城十分相似。这酒楼似乎也与京城一处酒楼很像。不过不叫这迎春楼,似乎是叫高云阁。”

方施云不懂了,问:“你怎么知道?”

徐高岑解释:“我幼时与父母来过京城。不过当时我们遭了匪,钱财尽失还受了伤,是高云阁的老板帮了我们。那老板听闻我们是云州来的十分高兴,说自己的恩人也是云州人,又说看我面善。遂不仅免了饭钱,还送了一些碎银让我们回乡。这等好人,我记了很久。”

方施云这看了看繁华的横安街,难道这里画的是京城?

画眼在哪她还是不知,眼下唯一有问题的便是那与乞丐长相十分相似的状元郎。

还是得从那个状元着手。

既然徐高岑觉得这里眼熟,那就去探探。有点线索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方施云拉着徐高岑跟在状元郎身后进了酒楼。

状元郎一如昨日上了二楼 。

方施云这次没有在一楼干等,而是跟了上去。

状元推开二楼回廊里处的一扇门进了屋。

再跟进去便不合常理了。

方施云与徐高岑站在一处无人的墙角,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做。

难道冲进去直接问:你是谁?你叫什么?

正想着,便听两人旁边的一间屋子里传来了打骂声,还有孩童的啜泣声。

两人对视一眼,方施云无奈地对徐高岑点点头。

方施云拦住了徐高岑要开门的手,将他护在身后,自己推开了门。

这间上房不小,正中央有一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各路精致吃食。

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脚踩着一个小男童,将那小孩儿的脸都踩得变形。

那男人身形肥胖,宽大的椅子被他身躯填满。

小童瘦得与树枝没两样。

看见门外闯进两个生人,那中年男子立刻怒斥:“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方施云走过去一脚将他的腿踢开,随后拉起了可怜兮兮的男童。

像抖旧衣服一样抖了抖小童,道:“小孩儿,没事吧!”

小童这才得到呼吸喘过气来。

费力地摇了摇头,用蚊子般的声音回:“没事。”

徐高岑见状连忙接过小童,将他护在怀里,擦拭他脸上的鞋印与血渍。

方施云反问那中年男人:“你是谁?为何这般对这小孩儿?”

那男人被她踢得生疼,坐在椅子上揉着腿,“我乃这迎春楼的主人,替安王做事的。你今日惹我了,我要你生不如死!”

方施云不屑,这画里的人物还怪真实的。

“我管你安王马王,你肆意欺凌小孩儿还如此嚣张。”

那男人气极,张嘴就要喊人,方施云怕生事,上前一个手刀将胖子砍晕倒地。

她看着那一桌吃食吞了吞口水,故作自然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一个鸡腿吃起来。

徐高岑见她开吃,要说什么提醒,方施云提前解释堵住他的话。

“这小童穿着大概是酒楼的粗使小厮,咱们就在这问问他状元的事。”

徐高岑听言垂首看了眼瘦弱的小童,摸了摸他的头,道:“没事了。”

随后,他蹲下身,与小童平视,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童没有说话,只是擦了擦眼泪。

“多谢恩人相救,可恩人今日将主人家打晕,待明日他醒来,我定是逃不过更重的责罚。”

方施云心想这小童怕是不知,这画里的每一日都在重复,他没有明天的,待在这儿,日日都要遭受这酒楼老板的虐待之苦。

想到这,方施云不免生了几分怜悯之情。

“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且先问问你,隔壁的状元郎是什么人?”

小童眼珠转了转,想起隔壁确实住着一个状元。

“那状元郎好生厉害,听闻科考一路以来都是榜首。”

“那他叫什么?”

小童摇摇头,“我不识字,也没看过榜。”

看榜?对啊,榜上肯定有名字。

方施云忙问:“那榜在哪儿?”

这个小童倒是知道,“在城门口。”

城门口?这个壁画上也没有啊……

“城门口在何处?”

小童有些疑惑,这两人显然是外乡人,没到过城门口如何进城的?

“恩人可是外乡人?”

徐高岑回:“没错,我们是从云州来的。”

方施云帮忙遮掩:“我们是逃犯,进城的时候用了些手段没走城门。”

小童哦了一声,道:“是这样,大城门就在城东,出了酒楼一路向东便是。”

方施云了然,“一路向东,知晓了。多谢。”

该问的都问了,旁的想必这小童也不知道。

拉上徐高岑就要离开往城门去。

徐高岑却有些不放心这小童,想把他带上。

这回方施云却没有同意。

她一脸认真地对徐高岑说:“他与我们不同,他属于这里,这是他的命。”

又是命,方施云也不想再提认命这个词,可那小童乃画中人是事实,她也无法改变。

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把他们三个带出去,仅此而已。

她现在也十分心焦,若是再晚,待天黑之后松天释还没能找回名字醒过来,便有可能变成怪物,再也带不出画。

孰轻孰重,她想徐高岑也能明白。

两人相对无言,话不用多说。两人的默契让徐高岑看懂方施云眼中之意。

徐高岑的手轻轻松开了小童衣裳。

道了声:“抱歉。”

方施云心里也不痛快,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刚拉开门似乎又想起什么,回过头走向胖男子。

双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重实的钱袋子,然后把这钱袋子往小童的手里一扔。

说:“小孩儿,人生苦短,你拿上这些钱今日出去潇洒一番吧,切记,定要好好享受,别顾明天。”

小童从未见过这么多金子,双手抖着抓住了钱袋。

然后道:“多谢两位恩人。我既拿了这钱财,明日肯定会被大人送官的。我今日会好好花掉这笔钱,便当今日是我最后一日。”

徐高岑也像放下了什么重负,叹道:“去吧。”又问:“孩子,你可有什么心愿?”

小童想了想,没有直接说,而是问了他们的名字。

“恩人,可否将名字告知于我?”

方施云知道他心怀感恩,率先说了。

“我叫方施云,他叫徐高岑。”

小童郑重地点了点头,回答方才的问题:“好,我记住了。我若还有日后,便也要开一间这样的酒楼,届时就把酒楼的名字用二位恩人的名字命名可好?”

方施云发自心底地笑了笑,道:“自然没问题。”

随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同样怔愣住了的徐高岑。

以他们二人为名的酒楼,那不就是——

她向确认徐高岑确认,“徐高岑,那酒楼,”

没等说话,徐高岑便接道:“没错,是高云阁,我没记错。”

难不成?

方施云想到一种可能,问小童:“今夕何年?”

小童想了想,答:“天启六年。”

!!

天启六年那不是五十年前?

怪不得,怪不得那高云阁老板听他说是云州人十分高兴,又说见他十分面善。

怪不得徐高岑说看这里眼熟但是又与他记忆中的京城不太一致。

想来这里便是五十年前的京城。

方施云脑子一亮,想到了彭豹说他们大当家祖上几辈都是当官的。

如果现在是过去的京城,那隔壁与松天释长相十分相似的状元,不会——不会是松天释什么祖父爷爷吧??

想到这种可能,方施云皱紧了眉头,只觉得一团乱麻。

徐高岑也明白现在的情况,问道:“可状元与小童都不知自己的名字,即便知道状元与松天释有些关系,也唤不醒他。还是要先找到皇榜。”

方施云点点头,同意。

现在确实得先去到小童所说的城门。

临走前,徐高岑看向还不及他腰的小童,感叹世间因果如此奇妙。

“多谢。”

小童不解,恩人救了自己还给自己钱为何还反过来要向他道谢。

徐高岑又道:“你日后便知。”

方施云也跟着说:“小孩儿,你以后若是遇上了处境困难的云州人定要伸手一帮啊。”

小童抿着唇,眼神真挚,“好,我记住了!”

说罢,又眼含热泪,不舍道:“恩人再会。”

徐高岑则笑笑:“会再见的。”

方施云走出房间,正要下楼,却想起什么,一把推开了隔壁状元的门。

正要用饭的状元端着碗直接顿住。

方施云直截了当地问道:“额,如果你有个孙子,你会给他起什么名?”

状元怔愣疑惑:“什么?”

方施云暗自腹诽,她也是痴傻了,这是在做什么。

随后无所谓地朝状元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我有病,你当我没来过,走了。”

而后‘啪’地一声将房门合上,留下满脸问号的无辜状元郎。

拉上徐高岑下了二层,两人离了酒楼向东走去。

方施云还不忘打趣徐高岑。

“你这滥好心有时还挺有用的哈。今日若不是你要进去救那小孩儿,没准几年前你就饿死在京城了。”

“是啊。多行善总是没错的。”

不过方施云还是没弄懂现下什么情况。这诡画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他们会来到了真实存在的过去。

这画到了晚上怪物遍布她能理解,毕竟这是杀人的上古妖器。

难道这副画是那上古画师五十年所画的京城之景?是以诡画每日重复画中发生之事。

算了,先找到城门再想。

小童说的一路向东,现在是下午,太阳已经向西落。

方施云朝着与日头相反的东方一直走。

可怪的是,两人明明是向东走,最后却还是走回了街上。

鬼打墙一般。

怎么回事?

眼看天色不早了,再找不到出口松天释就真危险了。

方施云冷静下来,细细分析。

徐高岑身子瘦弱,靠在她醒来时靠的那棵柳树歇着。

树荫遮上了他清秀的面庞,日头西落,树枝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一道。

忽然,方施云想到了婢女的话。

如若没记错,她醒来时婢女与她说的这里是街市东口。可昨日她经历过一次,太阳明明是在这边落下的,今晨日头也是从街的另一侧升起。

按照街道方向,那太阳就是西升东落。

这里是真实存在过的京城,东口肯定就是东口。

方施云抬头望了望日光减弱的太阳。

呢喃: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这太阳,是假的。

徐高岑听了她的分析,连连点头,直道有理。

方施云这次拉上徐高岑朝太阳西落的方向快速跑去。

跑到街道尽头,只见一堵又厚又高的墙拦在前方。

过不去了?

方施云又望了望太阳,只剩一半了。

她心下一横,闭上眼,没有松开徐高岑的手,一头朝那墙壁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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