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很臭，准确来说是刮北风的时候特别臭，臭得熏人。
“妈妈！”晚上小豆看着破砖头组成的简陋小房间，惊讶地扭头寻找臭气的源头，“妈妈！好臭啊！”
可不臭吗，整个生产大队的养鸡场就在这里。
鸡身上本来的味道不说，光那鸡屎味就能熏死人。
“杨五谷，去找个铁皮挡一挡，”安青儿也被熏得头疼。
大晚上的，去哪找铁皮？
想了想，杨五谷拿着手电筒跑到贺队长家的前院翻着。
被响声弄醒，以为家里来贼了，莲花吓得让贺队长赶紧去看看。
从屋子里拿出镰刀跑出去壮胆，贺队长手电筒一晃，看到了放杂货的前院里正翻箱倒柜的杨五谷。
“队长，我找把锤子，”杨五谷笑，“你们家钉子放哪儿了，没找着。”
“找锤子钉子干什么？你又要打架？”贺队长跑进厨房给他翻出来一点钉子。
“我现在可不敢打架了，头上的伤还没好。”杨五谷又在贺队长家拿走几块木板。
带走这些东西，杨五谷原路翻墙出去。
回到新家，杨五谷用木板把前门封死，又在屋后开了门窗，“以后咱们从后门进出。”
敲敲打打一晚上，没工具了就跑去贺队长家翻墙去拿。
一开始贺队长还担心是不是小偷，后来开门一看又是杨五谷，便懒得管了。
一个晚上过去，一家三口都没睡好。
破破烂烂的小房子，一个晚上过去，变得更破了，但是也没那么臭了。
“爸爸，现在没那么臭了。”小豆揉揉不停打喷嚏的鼻子。
“我已经尽力了，”杨五谷搂着安青儿，“凑合过吧。”
“少占我便宜。”安青儿把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抖落下去。
这样的日子，不过也罢。
安青儿想不通，“要不，咱们回城里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因为嫌弃我坐牢丢人，我爸现在都不认我，到了城里也没地方去，”杨五谷抿抿嘴。
安青儿也摇头，她家里条件不算好，而且因为劳改的事，她妈和她不亲近。她妈死后，也没给她留下一分一毫的东西。
俩人越来越觉得这日子过得凄凄惨惨没个盼头，连早饭也不想做了。
“安青儿，买酒咯。”有村民过来买酒。
凄凄惨惨的俩人只能强撑着精神去干活。
“哎哟，这里一股鸡屎味，怎么住哦。”那村民接过二两酒，觉得酒都臭了。
“伯伯，不臭，酒是酒味，不是鸡屎味。”小豆仰着脑袋和人解释。
等客人一走，杨五谷和安青儿又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去了。
“爸爸，你今天不去卖货吗？”小豆很疑惑，以前爸爸每天都早起推着车去公社各地卖货，今天怎么有气无力的呢。
“别催了，让我眯一会儿。”杨五谷叹气。
虽然这阵子倒买倒卖各种票挣了一点钱，但也不多，毕竟整个公社就这么点人，就算全公社二道贩子的生意都给你做，也成不了大富豪。
还是要出去闯一闯，可现在，也没有出去的路。
“能不能让贺队长给我们批块地，让我们盖房？”安青儿涌起了一点希望。
“别想了，昨天晚上在这吃饭你没注意听吗？贺队长话里话外都是没可能。”
再怎么偏袒他们，也不可能违背规定。
“那咱们就要这样了？住着鸡屎味的房？”安青儿想哭。
本来住在寒叔家挺好的，一家人的日子也算过得去，现在住这个到处是鸡屎味的房，安青儿顿时崩溃了。
唉，一个有着鸡屎臭味的房子就打倒了安青儿杨五谷两个成年人。
两个成年人在屋子里躺，什么事也不想管了。小豆便自己跑去柜台守着，有人来买东西就卖。
“小豆，你爸妈呢？就你一个人？”莫婷捂着鼻子走过来。
她本来怀孕了就对气味敏感，现在闻着若有若无的鸡屎味，更想吐了。
“爸爸妈妈睡觉了，”小豆去搬着大椅子，搬不动就拖，拖着椅子过来，“阿姨，你坐。”
接着又把自己坐的凳子给虎子叔叔搬过来，“叔叔，你坐这儿。”
替爸妈做着招待客人的工作，小豆在这破房子跑来跑去，看上去没有受鸡屎味的困扰。
莫婷去房间看了看，看到睡在床上的两个大人，又出来看小豆。
两张对比之下，莫婷愈加觉得小豆是个乖宝宝，“你爸妈真是的，自己睡了，让你忙。”
莫婷让虎子进去把人给叫醒，虎子不愿意。
“我可没那个脸去教育他们，”虎子有点怂，“当初我和我爸都站大香姐，把房地契给了大香姐。现在房子被大香姐卖了，我可没那个脸再去教育小豆她爸妈。”
主任夫妇知道了这件事都不敢过来，没脸过来，所以今天主任夫妇怂恿着儿子儿媳妇过来先看看情况。
“我爸妈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昨天气得一晚上没睡，大香姐这次确实太过分了。”虎子道。
“你们作孽我不管，反正从头到尾最受伤的都是小豆。小豆都能在这破屋子里待着守着店，两个大人这么一点打击就受不了了？”莫婷说着就冒出了眼泪。
她可不管那么多，她跑去房间把安青儿杨五谷叫起来看店，自己带着小豆去了公社。
虎子骑摩托载着媳妇儿和小豆回家。
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梅奶奶和主任吓得躲进房间里不出来。
虎子去拿饼干给小豆吃，小豆吃着饼干又指着一个房门，嘻嘻笑，“阿姨，我看到梅奶奶的脚了。”
莫婷怀孕后，为了安全，家里房间的一些门槛暂时拆了，所以房间的门和地面隔着空荡荡的一些距离，小豆轻而易举地透过这些间隙看到梅奶奶的脚和小裤腿。
隔着门听到小豆的话，梅奶奶赶紧离开门边，走远了点。
好吧，这下看不到了，躲进房间的梅奶奶和主任庆幸。
嗯？小豆觉得奇怪，她懵懂的扭头问莫婷阿姨，“阿姨，他们在玩捉迷藏吗？”
莫婷阴阳怪气道:“有些人心虚着呢。”
可不心虚吗，她这个好公公非得做主把房地契给大香，婆婆摇摆不定也不说句话。现在房子被大香姐卖了，小豆没地方住，只能临时住在养鸡场边上。
这一切，和公公婆婆关系大了去了。如今，老两口心虚，不敢见小豆。
小豆听不懂莫婷阿姨的话中话，她天真的以为主任爷爷和梅奶奶是真的在和她玩捉迷藏的游戏。
抬头冲莫婷阿姨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小豆一手拿着饼干咬了一口，另一只手竖在嘴巴上“嘘～”
莫婷挑挑眉，看好戏。
房间里，梅奶奶正小声骂主任做事不靠谱害了小豆。
突然，小孩子的嬉笑声传来。
俩人往门那边看，只见门外的小豆不知何时走近了，从门下宽宽的缝隙看了过来。
“抓到你们啦！”小豆笑得开心，小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