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原本要爬起来的齐铃直接躺在地上不动了。
女鬼冷冷凝视她：“跑啊，怎么不跑了？”
“我突然感觉身体被掏空，决定躺下歇一会儿。”齐铃说。
女鬼冷笑一声。
“一会儿我就陪你去抓他。”齐铃反客为主，露出一副安慰的表情。
女鬼见状，漠然道：“掏空才是正常的，谁让你像个疯子一样？”
说完，尖尖的指甲竟是直接朝齐铃脸上刮来。
齐铃正想到某些真相，一时没来得及反应，不料那指甲一上脸，进度条立刻又掉1%。
这还只是一个指甲。要是让她十指全部挠中，自己立刻就可以喜提盒饭了！
齐铃当即在地上一个翻滚，顺便隐藏下自己实在平静不下来的表情。
心中直呼卧槽。
她真傻，真的。
她原本以为，网吧老板娘，也就是面前这位黑长直小姐，会和那个男的一前一后，对她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但其实原本应该是她齐铃，和从电脑中钻出来的老板娘一起，对那个男的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人家从电脑里钻出来不是为了害她……啊呸。
人家从电脑里钻出来要害的不是她。
网吧里的电脑排布确实是给人走位用的。
但不是给她走位用的。
所以她才会啥也没碰到。
还因为从门里穿过，掉了血。
以至于现在虚弱至此。
坏消息：穿进鬼会杀人的怪谈世界了。
好消息：她不是人，是鬼。追她的那个不是敌人，是同类。
但坏消息，她们要抓的人跑了。
“你先别急，”齐铃顺势坐起来，瞅冷子架住对方的手，连带着整理了一下衣服，“那人呢？跑哪儿去了？我正要杀他个回马枪。”
好消息，至少鬼和鬼之间是能沟通的。
能沟通，那就有转寰的余地。
“你现在回网吧找他还有什么用？！”
“谁说没用？”齐铃微微一笑。
大忽悠术，发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鬼恨恨道，“被你那么一打岔，他还会害怕吗？估计心里都笑翻天了！”
也就是说，她们原本应该惊吓那个男人。
这句显然不是假话。毕竟杀人只需一把刀，如果目标只是简单的“杀死人类”，网吧里那些灯乱闪干嘛？
氛围组吗？
这女鬼虽然暴躁，却也实在。
齐铃慢悠悠地开口：“那可未必。”
在女鬼开口之前，齐铃又补了一句：“你先想想，我们为什么要让他害怕？”
“他不害怕我们吃什么？再没有阴气补充我就要消散了！”
捕捉到关键词，齐铃心中一动。
也就是说那进度条代表的很有可能是阴气。受伤和使用能力，比如穿过玻璃门之类的都会消耗阴气。
齐铃简直想给女鬼姐姐长按点赞三连。
“等会，你都要消散了，还有力量干什么吗？”她露出怀疑之色。
“网吧是我的地盘，我在网吧里就是万能的！”女鬼忿然看着齐铃，“和你这种只能穿墙变脸的小鬼是不一样的！”
“那可太好了。”齐铃真心实意地鼓了两下掌。
女鬼仿佛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变：“你要干嘛？虽然你现在阴气淡到都接近消散了，可你要是什么都不做，就算我把他吓死了你也分不到任何东西！”
齐铃已经站起来，闻言转头对她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会出力的。而且我最大的依仗，也不是阴气。”
而是上辈子作为恐怖爱好者，刷的无数小说、电影、游戏啊！
“走吧！韭菜长了这么久，应该也熟了！”
*
袁俊在网吧的柜台里快速地翻着，将里面的冥币碎钞全装到自己兜里。
冥币是怪谈世界通用的货币，每次副本结算时都会奖励一些。
正是靠着自己的库存，他才能在这网吧里开一台机子。
对怪谈玩家来说，有机会四处搜寻的时候自然也不能错过。
虽然如此，这次的收获未免也太多了。
这都是因为那两个鬼自己跑出去了的原因。
想到这里的时候，袁俊还是会感觉有些怪。
他的任务是在网吧里呆到天亮，而他在网吧门口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半的时间了。
这是一个几小时就能完成的短线任务。
因而，在看到网吧中坐着的那个白裙少女的时候，袁俊的警惕心提到了十二分。
时间短的副本里，所有的事情发展都会比长线副本更极端，长线副本有时候鬼还会讲讲道理，短线副本的鬼可是说翻脸就翻脸的。
可是她却又没有攻击袁俊，只是像酣睡的样子一直躺着。
尽管袁俊看得清清楚楚，少女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那分明就是一名死者。
可在袁俊入座后不久，白裙少女就醒转来。
当时袁俊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想躲都没法儿躲。
可那少女的举措实在是非常诡异。就像她真的只是普通的来网吧上网的女孩一样，第一反应居然是看看时间，然后又将电脑给关了。
袁俊听说过，有些鬼魂每天晚上都重复着一样的事情。
只有在死亡的那一刻到来之时，它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死者……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少女不知为何弯下腰去。
袁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要干什么？
可在他的角度，却看不到女孩究竟在电脑桌下干什么。袁俊不得不努力地歪过身体，试图看清女孩的动作。
女孩并没有在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她只是坐在那里，眼睛盯着机箱出神。
机箱上，是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吗？袁俊想。
他就那么盯着女孩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他明白了。
女孩并不是想做什么。
她蹲在那里看的根本也不是机箱，那一瞬间袁俊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尖，远超他平时自己的视力，袁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但他看见了。
——女孩那双血红色的瞳孔，此刻正看向机箱表面那金属的开机键。
不，她看的不是开机键，她看向的是他在按键表面的倒影。
被这个认知所震撼，袁俊的心跳漏了一拍，接着就要砰砰地狂跳起来。
而几乎就是此刻，整个网吧中所有的灯都开始乱闪！
后面的事情，就是网吧门口的老板娘直接从他的电脑屏幕中钻出来。
袁俊心中直呼“我命休矣”。可那老板娘却又没有追他。
那白裙女鬼也没有理他，而是直接向失去老板娘看守的网吧门口跑去。
老板娘将他丢下，紧随其后。
就像袁俊根本就是个酱油，那个白裙女鬼才是她真正的猎物一般。
总之，两个鬼就这么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网吧，将袁俊一个人留在此地。
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他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他卷走了柜台中的三千冥币，又将其他的东西全都翻了一通，仔细评估着这些道具对自己未来是否有用。
水瓶之类没用的就丢在一边，而可能打开各种门的钥匙串则是被他留了下来。
但越是找，袁俊就越是心中发毛。
好像哪里不对。
那两个女鬼，像是从副本中消失了一般，一直没有回来。
她们真的消失了吗？
她们还会回来吗？
还是说……
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他不知道？
被这个想法给吓出一身白毛汗，袁俊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看。
就像上学的时候，在课堂上偷偷睡觉，总是会不时惊醒，看一看老师是不是出现在教室后门的玻璃中一样。
网吧里空无一人，唯有几根灯管不知道是不是接触不良，还在不时的闪两下，发出滋滋声。
那些灯管都离他很远，这一角很安静。
有些过于安静了，以至于他翻动柜子的声音显得如此怪异。
但这当然只是自己吓自己。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副本，鬼怪也只会跳脸杀——袁俊心想。
不要慌，先把东西都拿完。
虽然这样想着，手心还是沁出一点汗来。
袁俊在惧意之余，心里也不禁生出点对自己的愤怒。
恶向胆边生，他狠狠地骂了两句国粹。
众所周知，害怕的时候，只要大声骂人，恐怖的感觉就会减轻很多。
毕竟有句老话叫“鬼也怕恶人”。
这一招果真有用，袁俊感觉自己的手指都恢复了些温度。
他将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将笔筒中的笔一把握住，全部拔出来，查看笔筒中有没有东西。答案是否定的，而笔里面也没有什么金笔或者外观显著不同的东西，这意味着它们显然就是普通的笔。
袁俊有些失望。
那些电脑没什么特别的，老旧且不值钱。整个网吧中，值得探索的只有柜台这里。
或许那卫生间里也会有些线索，但老板娘一直镇守柜台，如今她不在，当然还是优先搜索柜台才对。
可是就只有冥币吗？
刚刚还感觉数量不少的金钱在这时候似乎又变得不够看了，袁俊有些焦躁地将面巾纸盒中的纸巾一把把地往外抽。
就不能给点什么别的东西吗？真就只给钱啊？
他是听过的。传说中很多鬼怪守着的，都是对它们自己有极大危害的，或者是对它们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意味着你一旦能得到，甚至有可能凭借这东西号令鬼怪。
面巾纸被抽光了。里面并没有夹着什么纸条，盒子背面也没有任何东西。
什么也没有。
他又浪费了一点时间。那两个女鬼去干什么了？——但副本总不可能让他这么简单就通关，她们一定会回来，随时会回来。
急促地呼吸着，他抬起头看了看门口。很好，门前尚未出现那两个身影，网吧里也没有看见别的东西。
几根灯管仍然在滋滋闪烁，其中一盏就在他的斜上方，虽然有点晃眼睛，不过能帮他将桌面上的一切都看清楚。
他突然眯了眯眼。
好像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呢？
不对，不是犹豫这个的时候，下面还有个上锁的抽屉没打开。
袁俊低下头，从钥匙串里摸出一把插进去，不对，又换了一把，还是不对。莫名的焦燥化成脊椎上绵密的热度，让他出了一身汗。
都怪这他娘的灯太暗了。
袁俊干脆蹲了下来，面对着那锁头，有些发抖的手指努力分开那一大串钥匙，辨认哪把的横截面与锁孔的开口可能吻合。这是个相当机械的工作，也不知道会浪费多少时间。
但风险越大收获越大。如果那老板娘连钱都不会上锁，那能让她锁起来的会是多重要的东西啊？
袁俊再次在裤子上擦了把汗湿的手，不安地抬起头。
然而抬到一半的时候，又硬生生顿住了。
那老板娘的样子，看起来是个吊死鬼。
在异变发生前，老板娘其实就坐在他现在蹲的这个位置。
她是在这里死去的吗？
这个上锁的抽屉在柜子的最下端，就算她知道哪把钥匙是对应的，也需要弯下腰才能打开，这在日常生活中并不方便。更何况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会放在网吧门口的地方而不是随身带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样的想法，浮上袁俊的心头。
这个抽屉只是一个诱饵……
而设下这个诱饵的人，想要的，就是玩家蹲在这里，然后抬起头往上看？
这想法就像是有毒的种子一样在袁俊的脑子里生根发芽。很奇怪，有的时候你明知一件事情做起来是危险的，却还是忍不住会去做。
就像你感觉教室的后窗口可能有班主任那颗大头，第一反应不是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立刻低头假装看书，而是会下意识回头验证那预感究竟是否成真。
袁俊仰起头。
那根将老板娘吊死的绳子……
——此刻，并没有如想象一般出现在他的上方，将他的脖子无情地套进去。
甚至女鬼也还没有回来。
袁俊长长地出了口气，揉揉眼睛。
正上方白晃晃的灯光刺得他眼睛生疼，甚至流下些泪水。
很快就能找到的，还来得及。
这样想着的时候，袁俊的动作再次僵住。
之前老板娘在的时候，这里是网吧最暗的角落没错吧？
虽然灯光在闪，可他之前抬头的时候，那几盏还亮着的灯，也不在这边啊。
不对……他看过在他斜上方亮着的灯啊。
但此刻，头顶上的灯管，是实打实地亮着，散发着白惨惨的光。
是记忆出了问题吗？
还是……
灯在逼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