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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山洞里映着火光,少年接过周阚递过去的半个烤的金黄的馒头,道了一句谢。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

周阚正嚼着馒头,歪头:“我是猎人。”

少年对「猎人」这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他犹犹豫豫,终于咬了一小口,结果惊讶地眨了眨眼。

没想到馒头也可以这么好吃。

“你说你要去长留,”少年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周阚也是因为得知少年要去长留,才带上了他。她把嘴里的馒头咽了下去,神情严肃:“要怎么样才能阻止这些邪灵?”

她知道,只有修仙的人才有办法真正阻止它们。

少年垂下眼,摇了摇头:“灵气已经失衡了,最后一座镇灵塔塌是迟早的事。到那个时候,世间也就再无灵气,祟气横行,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周阚无意识地收紧了拳。

她沉默了半晌:“那你为何要去长留?”

“因为我的师伯们都在长留。”

少年从没有想过为什么。

师父身死,其余跟来的师姐师兄也战死在了京熙城。他除了去长留,只有回凌沧山。但凌沧山,太远了。

他能活着到长留便算是运气了。

少年自顾自地陷入了回忆,回过神的时候,周阚已经阖眼靠在一旁打起了盹。他惊讶道:“诶,你不守夜吗?”

周阚略略抬了下眼皮,言简意赅:“不。”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少年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对方斩杀邪灵的经验只怕远远比自己丰富,也不好多嘴。

他睡不着。

一闭上眼,便是惨死的师兄师姐,和以身殉塔的师父。

偏偏只有他自己,活了下来。

白日的景象在脑海里翻来覆去。他突然想起来,那柄剑。

少年看向了周阚,略略往她身侧靠了靠,拿出了剑鞘。

剑身有细微的震动,就好像急于出鞘一样。

少年见周阚没有反应,真的睡熟了,便抽出了长剑。剑身靠近周阚的时候,光芒温润如月色,和在他手里截然不同。

不可能!

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掠过了他的心底。

此人分明就是个普通人,甚至连灵力都没有。这时,一个念头猛然在他的脑海里扎根发芽。

除非……除非——

但周阚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的是,少年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举着一柄出了鞘的剑。她翻身跳起,一个横扫,少年重重地摔倒在地,哎呦地叫唤了两声。

他想要挣扎起身,但周阚的膝盖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下一瞬间,一个冰冷的触感就贴上了他的脖颈。

但他面前的那一双眼睛,更冷,比凌沧山千年不化的寒雪还要冷。

少年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周阚用的只是刀背。

或许是因为二人年纪相仿,或许是因为这少年是修仙之人,或许是听到他师父以自身灵力殉道以再护京熙城属地数日,周阚是想要相信他的。

她眯起了眸光,如冷刀一般。

少年感到自己的咽喉都被划开了。

“算你走运。”周阚却只是冷冷地开了口,“我不杀同族。”

她收起了断刀,起身,接着人影就从洞口消失了。

这之后,周阚见到了少年口中的师伯,也见到过他的无数同门。但正如那少年预言的那般,他们没有守住长留城。

最后一座镇灵塔塌了。

比周阚还要手足无措的是那些彻底失去曾经依赖的法术的仙门弟子。

祟气横行,邪灵在人族的地界畅行无阻,越来越多。

周阚陷落在被异化的数十上百的邪灵里。

在它们张牙舞爪扑上来之前,她举起了断刀,一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

咚——

她的心脏重重地跳了最后一下。

周阚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无数灰压压的扭曲的面容。但那些面容接着如同浪潮一般褪开,露出炫目的白,然后她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写满了惊讶、懊悔、茫然、痛苦……

但还有一些,熟悉?

周阚,睁开了眼睛。

“诶,小鬼,你守这个地方你看行吗?”

心口还隐隐带着刺痛,周阚略微躬着身子,看着面前那张长留城的地图陷入了混乱。

这是……七天前?

*

六次。

周阚失败了六次,她死了六次。

第七次,她放弃了长留城,只想要让更多的人活下来。人族仅存的十六个根据地,哪怕……只有一半也行。

但这一天晚上,她坐在被邪灵屠尽的村口,看到天空中求救的信号弹一朵朵地绽放。

红得像血。

她仰着头,看着被血染红的天。

是因为灵气枯竭了,所以无论多少次,她都不可能真正阻止邪灵的入侵。

如果,如果还有灵气的话……

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愈发地强烈,如惊雷一般炸开的瞬间,整个天空几乎一瞬间亮如白昼,仿佛有一颗太阳在她面前坠落。她侧开目光,想要攥住刀柄,却有一股冷意漫布到了四肢百骸,一个声音直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许了一个愿。”

眩目的白光照得她的瞳孔剔若琉璃,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来。

“我可以给你一个实现你的愿望的机会。”

周阚握紧了手中的刀:“要怎么做?”

*

卉元城最北境,凌沧山。

大暑。

寒风转瞬间将依然还带着翠色的枝桠染上了一层银白。

站在演武场上的众人纷纷打起了喷嚏。

雪花簌簌下落,在睫毛上化成了一滴微小的水珠,趁着眨眼的功夫,滴落到了面颊。

面颊红扑扑的,一时间又热又冷。

“天降异象——”最前面的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锦袍,绣着金丝的云纹。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详。”

这是今年最后一批弟子了。

那名男子摊开手,看向了手里的名单,目光移向最后一个名字。

“阿嚏——”一名穿着短褂上衣的少年走上前,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尖。他看起来约莫十七八岁,一只手按在面前一人高的青石上。

青石两侧站着两名穿着一模一样的弟子,两绺鬓发垂落在脸侧,眼里毫无波澜,平静地道:“下中。”

少年咂舌,朝男子恭谨地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人族弟子按灵力的资质分九品,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

自五年前,凌沧山掌门察觉到天地灵气出现衰颓之势起,这拜入门中的弟子资质便是一年不如一年。

今年的四十八名弟子,昨日测了二十四人,今日这二十四人也算是测试完成了。

聿明抬起手,正要收起那份名单,忽地瞄见最后还有一个名字。

他微微蹙眉。

方才这里……有这个名字吗?

聿明只是略一犹疑,开口道:“周阚。”

没有人应声。

聿明提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周阚——”

咔——

咔咔咔——咚!

一阵冷风忽然凭空扬起遍地银白,转瞬之间成了摧枯拉朽之势,只消三声便将数十步外一棵百年的常青树连根拔起。

站在远端的弟子慌忙抱头蹲下,发出了一声尖叫。

聿明眉心一横,点了点脚,身形便蹿了出去。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停在了那棵树前,抬指一点,树轰地一声砸落在地。

两人环抱才能抱住的树干此时哗啦啦地往下掉落着残骸。

聿明戒备地四下扫了一眼。

只是……风吗?

但的确,山上没有示警,他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的气息。他轻弹了一下落在手背还未融的雪,在一片灼热的仰慕里落回到了演武场上。

方才的那份名单已经被他收了起来,他俨然一副打算收工的样子,不高不低地又重复了一遍:“周阚在吗?”

这一次,有脚步声。

聿明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花灰色的短褂,男孩子般打扮的少女走向了他。

少女扎着利落的发辫,一绺碎发在眼前。那一双眸子比雪还亮,却也比雪还冷。

*

周阚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冷。

是她的第一个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她的额头,眼睫,唇上,掌心。

接着,她被周围的人影惊了一跳。

是结结实实地惊了一跳。

哪怕她周围是几十甚至上百的邪灵,周阚也不会有此时此刻这般惊讶。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腰间的断刀,可是腰侧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然后她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自己的手。

干干净净的,没有血污,没有茧子,没有疤。

周围的人影,都是她的同族,甚至,看起来都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

这里是……

“周阚在吗——”

有人在喊她。

周阚顿了一瞬,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一道道目光落在她身上,让她比被邪灵包围还要不自在。

她飞速了打量了一下周遭。

不远处的建筑气势磅礴,在皑皑的雪里更显出几分肃穆。两侧的绿枝挂满了霜雪。

而周围的人……

无论是和她同样年龄的人,还是眼前这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男子,衣着都光鲜亮丽,脸色红润。

这不是她所在的那个时代。

周阚觉得面前男子的面相亲切,神情放缓,仰头看他,问:“是你叫我?”

她话音刚落,身后的弟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从哪儿来的?她怎如此无礼?”

“怎能这般和长老说话?真没规矩。”

“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能拜入凌沧派,真是撞了大运了。”

聿明倒是没有半分愠色,语气带着疏离,朝她不温不热地开口道:“不错,到你了。”

见她未动,聿明便指点道:“你且走到那青石前,沉气于丹田,掌心贴于石上……”

丹田是什么田?

周阚见过田埂,田舍,寸草不生的田地,却从未听过丹田。

种丹的田?

沉气和种丹的田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弟子飞速地抿了下嘴,开口道:“下下。”

聿明轻叹了一口气,不再多看周阚一眼。场上的诸多弟子也逐一散去。直到只剩下茫然的周阚一人时,过来了一名领路的弟子。

那弟子有些纳闷地一边给她带路,一边自言自语:“咦,今日为何会多出一人?”

周阚进了房间,这个地方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一头栽倒在了一人宽的松软的床榻上,昏昏睡去。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被外头的吵闹声惊醒了。

但周阚更惊讶的事,自己睡得这般沉。

她推开门,听到弟子们正在纷纷议论:“你听说了吗?下午来了一个新弟子说是报道晚了,单独去测了灵根,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啊?”

“是个上上!”

“什么!”周围的弟子都大惊失色。

往前数几年,「上下」这般的资质都能算是出类拔萃,人中龙凤了。「上上」,那可是百年都罕见的天才,竟然,会出现在这个时候?

“可不是吗,长老们都吵翻了。谁都想收他为徒。不过……可惜了……”

“可惜什么!”弟子们竖起耳朵,追问。

那被围在中间的弟子叹了一口气:“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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