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血喷出，林岱月稳了稳身子，竟然发现自己的心脏没有丝毫震裂之兆，她低头看了眼胸口，神思一闪，是鲛人衣！
可挡化神期……
“哈哈哈…”林岱月笑得有些无奈又释然，望海山一行，她一直以为这件衣服根本没有王三变所说的那么神奇。原来可挡化神期的防御点，是在衣服的心口。
秦响昀被绑在地上，扭曲着身子，疯狂摇头，双眼通红，怒吼：“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信，他已经吃了冲元丹，他是筑基修士了，他灵力耗尽的一掌怎么可能杀不死人！
“为什么，为什么！”
“你究竟是谁！啊啊啊！”
少女没有回答他，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赠与，反而转身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秦响铃。浓郁的木灵气钻进她被刺伤的左肩，原本的血窟窿渐渐愈合。秦响铃紧咬牙，踉跄跑向已经陷入疯狂的男子身边，狠狠一脚踹中了他的胸口，“王八蛋！我杀了你！”
说罢，秦响铃蹲下身，攥住那股灵绳，就像她昨夜拼命攥着那根捆着化骨蟒的灵绳一般，他们是不同的，却又是一样的，一样会阻碍她和林岱月前行的路，一样会杀了她们……
男人的喉咙发出嗬嗬声，眼珠上翻，气息越来越弱，他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你…你以为…去上界！…就能…自由吗…你只是…一个…被…放养…的…工具…哈哈哈…”
秦响铃的脸瞬间阴沉，手中的狠意更紧。男人的脖颈渗出血，她使足了劲猛地一拧，男人半颗头颅断开，彻底丧命。良久，她抹开脸上滚烫的血，缓缓站起身，呆滞地扫了眼男人残败的身体，一脚踢进了蓝得发黑的海水中。
“呵…呵呵！”秦响铃扯出一抹极为扭曲的笑容，眼泪涌出，十分难看。手不由自主地打颤，根本控制不住，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的一双手，上面还残留着秦响昀的血。小鱼际处有一道勒绳的印记，凹在了里面，可想而知，她当时使出了多大的力。
是啊…那么大的力，都直接折断了秦响昀的脖子…
一阵翻涌的恶心从胃里吐出，秦响铃跌坐在地上，撑着身子呕出又酸又苦的黄绿色液体，那是胆汁和胃酸。
“我杀了人…我怎么会杀人…我居然杀人了……”
秦响铃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喘息声越发强烈。林岱月蹙眉走上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一字一顿，有些艰难地安抚道：“没事的，那只是该死的人而已。”
其实，她不理解为什么秦响铃反应这么激烈，当初她毒死了林小虎，后又断断续续杀了那么多人，她的心可谓是十分平静，那些都是该死之人，欺辱她、嘲讽她、阻碍她的人就应该死，这就是成为强者的必经之路，就必须踏着失败者的尸骨登顶。
忽而，她的手被秦响铃紧紧握住，冰凉的，好似冬雪。
“岱月，我真的...好害怕...”
“害怕？为何？难道你杀了他很伤心？”
秦响铃摇摇头，湿漉漉的眼看向她，“他想杀了我，我怎么会伤心他死…我只是害怕自己杀了人…我好像真的要进入这里了。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忘记自己从何而来，我会忘记真正的我是何模样…”
林岱月张了张嘴，有些愣怔，秦响铃是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杀人魔头？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从没有过动手杀人的经历，心灵受到冲击也在所难免。
“不管怎样，现在的世界就是你应该面对的，无法逃避就只能加入，待到可以成为制定规则的人后，那么一切就都可改变，不是吗？”
秦响铃慢慢松开握着的手，沉默了良久，渐渐止住了哭声。太阳不知何时已经照在了半空，海面波光粼粼，不断向前延展着，如同一场看不到尽头的幻梦，她又想到了去年的雪霁诗会，是在那座山上举办的，那座山和她久远回忆里的山很像，像到甚至以为自己就在那座山，身边还有着当初那群一起爬山的人。
可惜啊，现在这个才是她面对的世界，她快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了。
阳光在她的瞳孔里跳跃着，秦响铃眼中的坚毅越来越深，终于她站起身，直视面前的少女，“你说的对，我想要自由，就不能逃避，我想要保持自我，就必须适应。也许真的到强大的时候，我会找到我来时的路。”
林岱月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握住了秦响铃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好似中间有什么模糊的屏障，在这一刻碎掉了。
海上的阳光过分的温柔，轻柔地洒在两个少女身上，未来似乎都在闪耀着，可这注定是一段曲折如蒲公英的路，风起而涌，风止而息。
两人走向崖边，海面不远处的漩涡就是控阵，只要进入那里，就可以回到十丈之外的海船上。
“好像一直没看到张之与？”
不等林岱月回复，秦响铃自顾自道：“也许早碰上秦响昀一群人，死了吧。”
“走吧，岱月。”
灵气包裹在两人身边，纵身一跃，天地倒转，不一会儿，两人的眼前出现了十来个焦急的面孔。
“响铃！”一声沉重的惊呼响起，秦响铃抬头一瞧，正是自己爹。
秦家主赶忙搀扶浑身血色的秦响铃，皱眉询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爹，我和岱月取得了和灵草，当然回来了啊。”
众人眼中尽是不可置信，焦急道：“其他人呢？！”
林岱月抬眸，淡声回：“应该都死了吧。”
“什么？！”都家主冲过来，指着林岱月质问，“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听到这话，林岱月蹙眉不虞，忍着想要离开的冲动，又重复了一遍，“都死了，这不是早就预测到了吗？况且问道会生死不论，你儿女也不是我二人所杀，只是我二人凑巧捡漏回来罢了。”
都家主还想继续追问下去，提着木匣的长老打断了他的话，“都家主，不得过问问道会中发生的任何事，这是规定。”
闻言，双目通红的中年男人终是忍了下来，深深看了眼长老，甩甩袖子，转身离开。
众人渐散，只留下三位长老和秦家主。
“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日将会开启界门。”
秦响铃听了秦家主的嘱托，点点头，转身和林岱月离开，却心生疑窦，刚才她爹的眼里分明有着她摸不透的复杂情绪。
*
一觉过后，已是深夜。海上的风凉得很，林岱月穿好衣服，走向甲板。
又是一个无月之夜，只有繁星闪烁，遥远的天际有一抹深蓝色，像是蓝笔勾勒在了黑色画布上。
“出来吧…”
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一个男人站在了她身后，低声回：“谢谢。”
林岱月支起下巴，微眯眼感受着星光的朦胧，“没什么好谢的。帮她就是帮我。”
夜色更加寂静，身后的男人除了呼吸，并没有任何动作。
“所以，你大半夜找到我，就想对我说声感谢？”
终于，男人回答：“并不是。家主想让我探你的实力，最好…能杀了你。”
“呵。”林岱月冷笑转身，看着面前的男人，“这才想起来探我是不是有些迟了？卸磨杀驴也不能这么用吧。你说呢，无影？”
“你终究不是秦家人，家主担心你对小姐不利。”
林岱月环臂，歪头一笑，“那秦响铃是秦家人吗？”
“小姐当然是秦…”无影激动地脱口而出，却对上了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你…听到了？”
“我可不是故意听到的，况且我也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无影的脊背像是突然弯下，一脸颓废地靠在栏杆上，和盘托出，“当初家主大意，并没有调查你，让你随着小姐进入问道会。其实小姐的生死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只要一切对秦家有利就行。这么多年，我也分不清家主是对小姐有感情，还是将她作为一件工具。但是，这都不重要…”
无影转头看向少女，眼底透着无奈，“我看着小姐长大的，曾经受罚也是小姐给我送药，替我求情。我只求你可以尽量保住她一条命，很多隐秘我不能说出口，下过死咒的。即使我想说，但也会因说出的第一声而暴毙。”
黑夜里的少女，眸光熠熠却神情冷淡，“你们的隐秘我不感兴趣，我只想去真灵界罢了。至于秦响铃，她是我的朋友。”
男人轻笑一声，长长叹了口气，“行。明日界门开启，你就可以完成你的梦想了。回去后，我会跟家主说明，你的实力很高深。”
言罢，无影提起身侧的剑，转身离开，却又顿了顿，“呵，不过，你这丫头，实力的确很不错。”
林岱月瞧着男人渐渐隐没的身影，移开视线，出神地盯着起伏的海面，眼底尽是绕不开的疑惑。
她骗了无影，她现在对秦响铃的事情很好奇，但同样，她也没有说谎，秦响铃的确是她的朋友，更因为如此，她才会对她的事感兴趣。
秦响铃究竟是谁？其实仔细想想，她有着超越年龄的沉稳，而一个娇养长大的小姐，更应该像都尚桦多一点，多一点娇憨。可她杀人后的那种异常，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就像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杀人，而这竟是一个动手杀人的世界。
这就像，这就像，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灵光一闪，林岱月突然想起几日前秦响铃在甲板说的那番话。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或许也是因为规则。’
‘我的存在是一种义务…’
……
秦响铃，不是这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