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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1 / 1)

对视之间,走廊中只能听见背景音乐回响。尹泽川见李寒露僵成一座蜡像,笑着向她伸出了手,“Come and meet Antonio. Luv?”

李寒露哪还顾得上他,掐着自己胳膊才勉强控制着没尖叫出声,快步上前,热情拥抱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外国女人,“How are you, Antonio? You still remember me?”

“Surely I remember you.” Antonio笑容灿烂,欢快地张开手臂,“You’re my fiancé!”

“Come on, Antonio.”尹泽川玩笑道:“Stay away from my girl!”

“She proposed to me!”

“Yes she did, but…”

“There’s no ‘but’.” Antonio摇摇手指,“Since I’ve seen no ring on her finger, I’ll absolutely be the one who escorts her on the red carpet. Now if you’ll excuse us.”

Antonio向李寒露伸出手臂,李寒露毫不犹豫挽了上去。两个女人结伴走向红毯,无情地将尹泽川留在原地。李寒露心里两道烟花砰砰上天飞出银河系启动曲速引擎天体运行时空弯曲——

转过转角之前李寒露回头,调皮地冲尹泽川扬扬眉毛,拿起扳指亲了一下。

戒指没在手上。在我心口。

红毯上李寒露彻彻底底沾了Antonio的光。所有人都在打听,大名鼎鼎的Antonio Lawrence身边的女孩到底是何方神圣。Antonio对着镜头表示,李寒露是有灵气的导演,也是有想法的编剧,她此次前来是要与李寒露商谈合作,或许以后她会担任李寒露作品的编剧指导。

随后李寒露的简历就被扒了出来,连带着她带到电影节的公路电影。众投资人趋之若鹜,橄榄枝几乎快把李寒露戳死。此前李寒露一直不知道尹泽川近半年来去美国那么多次究竟是在做什么,答案在今天终于揭晓,他费尽周折将Antonio请到中国,只为成全李寒露的梦想。可说到Antonio来中国商谈合作——李寒露又觉得好像有什么口供对不上。

“我偷拍了几张你太空电影的构思,给Antonio讲了讲你的思路。她看过之后很有兴趣,所以才想来见你。”忙碌日程的间隙总算两人见到一面,尹泽川这般告诉李寒露。

显然有人在这个过程中欺瞒了一些细节,“你在哪拍的?”

“你iPad上。”

“什么时候拍的?”

“元旦之后。”

“元——”

那时正是两人闹得最僵的时候,李寒露曾以为此生会与尹泽川再也不见。尹泽川主动招供,“我去找过你两次,你没在。我就看了你iPad。”

“那段时间我除了上班就没出过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下班时间,怎么就能赶上我没在的时候?”

尹泽川不答话了。

李寒露拿肩膀搡他,“你说话啊,老醋坛子。有本事非法入侵怎么没本事到我跟前把话说明白呢?”

“有人叫你。”尹泽川往前一指。

“别转移话题!”

“真有人叫你。”

李寒露只得暂且放过尹泽川,娇嗔地眄他一眼,转头花蝴蝶似的迎了上去。

若Antonio来做李寒露太空歌剧的编剧指导,李寒露可以署名编剧,但毕竟Antonio Lawrence名号太响,李寒露肯定做不了总导演。李寒露对此全无意见——她知道她太年轻,导演功力还需精进。Antonio Lawrence是活生生的吸金招牌,她能在如此大制作中担个副导演的名头就已经算是功德圆满。

从前一向都是李寒露赔着笑脸求人,不厌其烦将策划书递出去,今天总算翻身农奴把歌唱,也尝试了一次万众瞩目的感觉。主动上前搭讪的人太多,李寒露虽招架得游刃有余,却也疲累,笑得脸上发僵。周一帆鸡犬升天,见有人排不上跟李寒露说句话,狗腿地递上名片,说加我微信一样。

下午创投论坛开幕,高磊、喻森森和孟瑶光都送来花篮,花里胡哨写了许多浮夸祝词,而最引人注目的花篮来自尹泽川。盛放的新鲜蔷薇摆了长长一路,李寒露在微信上收到一张照片,尹泽川说,花都开了。

蔷薇熬过寒冬,终于在春日复苏,绿芽新生,花开满园。

晚间after party,新一轮战斗开启。虽说after party门票不菲,可作为圈内搭建人脉的绝佳机会,多得是不差钱的圈内人士挤破头进门来混饭吃。香槟开胃红酒润喉,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好像谁见了谁都得喝上一杯。尹泽川有朋友在场,不能时时看顾李寒露,就让周一帆替她挡酒,说不许她喝多。

尹泽川的话现在在周一帆那儿就是圣旨。周一帆忙不迭答应,谁来敬酒都给李寒露挡着,气得李寒露扒拉他好几回,让他别挡路。好不容易得闲,两人杵在角落面无表情往嘴里塞点心,静默一个世纪,毫无交流。

讲话可太累了。

周一帆勉强从食物的能量供给中恢复几分精神,一双招子在场子里逡巡两圈,手肘顶顶李寒露,示意她往三点钟方向看。“周竞曦怎么也来了?开幕式是不是没看见他?”

李寒露说:“来玩的吧。”

这位小鲜肉影帝近一年来都没怎么抛头露面出来营业,难得见他出来活动筋骨,还是在这种非营业场合,粉丝估计得哭成脑溢血。

周一帆看热闹不怕事大,怂恿她道:“过去加个微信,万一你那太空歌剧用得上呢。你现在也是知名导演了,得多找机会认识认识演员。”

“作品都没有,什么知名导演。”李寒露没将那离谱的话放在心上,又道:“再说他也不合适。他太漂亮。”

“有人气就行,粉丝购买力强。”

正闲扯着,李寒露忽然注意到跟在周竞曦身后的年轻男子,比周竞曦高出将近半头,五官锋利陡峭,眉骨和鼻梁十分出挑,帅得一看就不是素人。

“周竞曦身后那个,谁啊?”

周一帆也没认出来,“保镖?”

“你要是特有钱,你会选个比自己帅的当保镖?”

周一帆被说服了,拿出手机偷拍,搜索图片,回李寒露,“凌捍宇,前WIND6成员——就是周竞曦刚出道时候的那个组合。”

光线一照,愈显年轻男子面部结构利落精致。“身材好,能拍远景;脸也好,不挑角度。这个挺合适的,名气不大片酬也不会高,等会儿想着提醒我去要个微信。”

周一帆手指往屏幕一划,“百科上说他毁过容。”

年轻男子恰好转过脸来,左脸自太阳穴至下颌一片清晰疤痕,色差不算明显,但增生很难通过化妆掩盖。李寒露叹道:“可惜了。”随后不再看他,端着酒杯四处瞎瞧,俄而,纳闷嘀咕,“徐大律师怎么也来了?”

同样的问题也正自一位知名制片口中问出。徐翊白回身,向对方点点头,“何制片。”

何制片曾经熟人介绍,想请徐翊白代理手下艺人的一起案子,虽然最后那事没成,两人也算留下几分交情。徐翊白道:“陪我太太。我太太要来追星。”

这话极度不符合过往徐大律师冷若冰霜的严峻形象,何制片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不理解,但他又很快表示理解,安闲自得与徐翊白攀谈起来,“孩子在家?”

“阿姨带着。”

“孩子平时好带么?”

“小的好带,大的难哄。”

“哟,徐律师家这是有几个?”

“两个。”

大的那个被人背后念叨,连打三个喷嚏,隔了老远抬手呼唤,甚至急得蹦了两下,“徐翊白,过来给我们拍照!”

徐翊白对何制片道声失陪,无奈地走过去,接过手机,倒退几步,“三,二,一——”

咔嚓一声,明澈靠在周竞曦身边开心比耶。周竞曦主动道:“一张就够吗,用不用多拍几张?”见拿着手机的男人面若寒霜,背过去小声问明澈,“你老公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

明澈把手机从徐翊白手里抢回来,兴高采烈翻看相册,“不用理他。他就那样。”意犹未尽地打开前置摄像头,正要拍照,又收回手,小心翼翼问周竞曦,“可以再和我拍几张自拍吗?”

周竞曦爽快答应,“可以呀。”

李寒露站得脚疼,要不是还有偶像包袱,恨不能当场脱了高跟鞋,把脚丫子架在沙发上。正站不稳,肩上落来一只手,力道不大,却差点把脚丫子不好使的李寒露按趴下。

周一帆先李寒露一秒回头,嗓音顿时激昂地往上腾窜一个八度,“尹铮?”

将近半年没见,毛头小子莫名好像成熟了些,皮肤晒黑,连个子都高出几个厘米。尹铮爽朗一笑,“本来应该今天中午到的,但是飞机晚点了。”

周一帆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故人相见,分外激动,“专门来看我们这项目?”

“那当然了。”

周一帆狐疑地眯起眼睛,改了措辞,“是专门来看你寒露姐姐这项目的吧?”

尹铮不答,笑着看向李寒露。李寒露如芒在背,可人就杵在眼前,也不能当他是空气,只好故作镇定问他,“你爸知道你回国?”

周一帆在旁插话,“你还认识他爸?”

李寒露恨不能拿块胶布把周一帆这张嘴贴起来。尹铮无所谓地耸耸肩,“知道啊。”

“那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当然是我爸告诉我的。我爸这半年去了美国多少趟啊,大禹似的,三过我门前而不入——”

“……这话让你说的。”

“——我就问他来干什么,他就告诉我了。”

五分钟后,避开喧闹人群,李寒露与尹铮寻了处僻静楼梯,两人在楼梯上并排坐着。

气氛忽然微妙地尴尬起来。刚才在宴会厅大概是因为有周一帆这活化分子在场,空气似乎都不及现在黏稠。说来李寒露就是十分后悔,不该答应尹铮单独出来聊聊,上次见面时还在办公室里怒烧对方CPU,今天少不了得旧事重提。

角落隔开了走廊大灯近乎刺目的明亮光线,旁边只缀着两盏壁灯,小巧玲珑,昏黄温暖。

尹铮清清喉咙。

李寒露如坐针毡,不敢看向尹铮也不敢先起话头,心里念叨想说什么你倒是说啊,可别在这儿钝刀子割肉了。

“我长这么大一共就喜欢过两个女人,”大概是听见了李寒露心里的小人发疯似的尖叫,尹铮终于慢悠悠开了金口,往后仰躺,两手枕在脑后,翘着长腿,怨念地看向天花板,“然后这两个女人一个成了我干妈一个成了我后妈。我这是个什么命啊。”

这话有原则性问题,李寒露当即出言纠正,“我们不会结婚。”担心没说清楚,又认真重复一遍,“我和你爸,我们不会结婚。”

李母与李父离婚又再婚一事一直让李寒露耿耿于怀,而那个毫无预兆强塞过来的“妹妹”更是让李寒露至今不愿接受。李寒露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出现过两个“妹妹”,一个她的一个郁言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生活毁灭者。尹铮顺风顺水活到现在,不需要被毁灭。

尹铮别扭地扭过头去,不自在道:“想干什么随便你们,别被我发现就行。”

李寒露不想尹铮误会,更不想他日后提心吊胆、平白生出诸多猜测,干脆将话摊开来说,“我知道这是他对你的承诺,不再结婚,也不再有孩子。”

尹铮瞪圆一双眼睛,失声惊呼,“我爸这么跟你说的?他会不会谈恋爱啊!”

“……不是他跟我说的,但我还是知道了。”

尹铮又闷声不响躺了回去。

李寒露安慰他,“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失信于你。再说我自己也不想生孩子,怪疼的。”

虽然这样的结果最符合尹铮的利益,也最不违背尹泽川的旧日承诺,可听李寒露这样说,尹铮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宴会厅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尹铮出神听着,许久才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你,要不你让我缓缓。”

李寒露乐了,“那行,你缓缓。”

李寒露正起身要走,尹铮忽然一猛子坐起来,义正词严,苦口婆心,“你可得保护好自己,你看明澈就是意外怀孕。要是你真的打心底里不愿意生孩子,你可以让我爸结扎。”

李寒露无语片刻,由衷地赞叹他,“……你可真孝顺啊。”

结束短暂寒暄,尹泽川向独自站在角落冷眼睥睨全场的徐大律师走去。香槟杯清脆碰撞,两个男人默契地同时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徐翊白以余光向尹泽川瞥去,淡道:“领结不错。”

尹泽川笑了笑。

徐翊白半晌不见对方主动开启话题,终于正眼瞧他,意味不明地问,“上心了?”

徐大律师难得如此八卦,尹泽川饶有兴致地看向对方,笑得讳莫如深,偏不回答。

“真上心了?”徐翊白又问一遍,随后敷衍地摆摆手,“行了你不用说。我看得出来。”

甘愿动用所有人脉与资源从好莱坞撬来一位知名编剧为他家心肝做绿叶,这不叫上心什么叫上心。尹泽川从身旁长桌上又拿起两杯酒,其中一杯递给徐翊白,两人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名利场上觥筹交错,只这一隅能偷得闲情。两人心不在焉闲聊几句,忽见一个大约只有三四岁、粉妆玉砌的小女孩迈着小短腿快步跑了过来,小脸白白嫩嫩,头上还顶着个钻石小王冠。

小女孩举着半块蛋糕,公主裙摇摇摆摆,背后背着一对蝴蝶翅膀,薄纱轻盈透明。跑得太快乐极生悲,小女孩啪嗒摔了一跤,蛋糕滚到尹泽川脚边,在地毯上沾了一溜奶油。

小女孩撇撇嘴,哇地哭了。尹泽川赶紧放下酒杯,上前两步,将小女孩抱了起来。

“怎么哭了呢?摔疼了?”

小女孩不领情,也不受尹泽川的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狂奔,小脸通红。尹泽川从桌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小女孩擦脸擦手,一边哄她,一边支使徐翊白,“上那边去,再拿块蛋糕来。”

徐翊白觑尹泽川一眼,没说话,停顿两秒,转身去拿蛋糕。

小女孩趴在尹泽川身上,眼看蛋糕飘飘忽忽越来越近,伸手,想要。尹泽川却又不给,站得离徐翊白远一步,声音出奇地温柔,“哭的时候不能吃东西,会呛到。快别哭了,不哭就把蛋糕给你。”

小女孩立刻不哭了,探着身子够蛋糕。

艳光四射的女明星提着裙摆焦急地在人群中穿梭,一眼看见尹泽川怀里的小女孩,不顾形象大喊一声“露露”,提着裙摆飞奔过来。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回去,“妈妈!”

场上的虚与委蛇应接不暇,女明星摆个pose的工夫,女儿就已经灵活撩开长桌桌布钻了进去,转眼消失不见。

尹泽川将小女孩递还回去。女明星匆匆跟尹泽川道谢,见眼前这个男人成熟优雅,气度不凡,眼中竟倏地流露出一丝含娇带怯的媚态,犹豫片刻,鼓起勇气问对方能不能加个微信。

尹泽川笑意谦逊,“抱歉,没有微信。”

“那名片呢,如果方便的话,给我一张名片也行。”

“也没有名片。”

要名片算是个讨巧的狡诈操作,可以名正言顺知晓对方身份。女明星仍不死心,“好像今天白天没见过您,请问您是……?”

尹泽川笑道:“我不是圈里的。陪朋友过来玩玩。”

“那您朋友是哪位?说不定我认识。”

徐翊白寒声插话,“他老婆。”

一句话终结聊天。女明星抱着小女孩讪讪离开。尹泽川没在意突如其来的艳遇,反而兴致昂扬盯着小女孩逐渐远去的、忽闪忽闪的蝴蝶翅膀,伸臂一勾徐翊白肩膀,凑过去不甘心道:“你说咱兄弟俩混到今天,仨儿子,怎么一个女儿也没有?”

徐翊白冷哼一声。这话什么潜台词用膝盖骨也能想出来。

尹泽川并不在意是否得到回应,长叹一声,懒散问他,“要不让你老婆再生一个?”

徐翊白忍无可忍,甩开尹泽川的手,不留情面戳穿他的小九九,“你想结婚你就结,你想生孩子你就生,不好跟尹铮交待也别想拉我出来顶锅。”

尹泽川不厌其烦地把手搭了回去,“你说我这岁数,要是现在生个女儿出来等到孩子16岁我都60了。真是岁月不饶人。”

徐翊白睨向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

“……”

“不用怀的?”

“……”

“你要是那么想带孩子,来我家啊。”

尹泽川被泼了冷水,微笑着在徐翊白肩头狠捏一把,“就你数学好。”两人一阵默然不语,尹泽川又问,“结婚有什么感觉?”

徐翊白漫不经心回答,“没什么感觉,都一样。”

尹泽川显然对这答案不满,“心态难道就没有变化吗?”

徐翊白轻蔑道:“别说得跟你没结过似的。”

“徐翊白你真的你——”尹泽川咬牙,“你信不信我把你从前那些破事都告诉你老婆?”

这威胁完全无法构成有效震慑。“她又不是不知道。”

小女孩在酒桌与裙摆中间转悠几圈,又跑了回来,手里捏着一朵玫瑰花,踮着脚非要送给尹泽川。尹泽川笑弯了眼,俯身问她,“送给我吗,小宝贝?”

小女孩害羞点头,把花塞给尹泽川就跑了,远远躲在妈妈身后,露出一只大眼睛瞧他。尹泽川心情大好,轻嗅花间香气,拿手肘撞撞徐翊白,“我和露露要是有个女儿,肯定比刚才那小女孩长得漂亮。”

徐翊白看都没看他,麻木不仁的脸上写着:你说得都对。

尹泽川继续自言自语,“实话实说,她长得不如她妈妈。”忽然转头问道:“她爸爸是谁?”

“……我连她妈都不认识我还会认识她爸?”

也是。尹泽川投过影视项目,也算站在娱乐圈边缘,徐翊白一不投资影视相关二不追剧,对这圈子一无所知。“孩子为什么给你送花我不知道,孩子她妈明显对你贼心不死。”

尹泽川压根没把这话当回事,“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徐翊白朝前探探下巴,“人家冲你来了。”

李寒露走下转角楼梯,绕过门廊,拎起裙摆,款款走进辉煌大厅。尹泽川一眼瞧见了她,将玫瑰花塞进徐翊白手里,随口交待,“你去帮我打发了。”

“……我怎么帮你打发?”

怎么打发是徐翊白的事。尹泽川迎上李寒露,俯身给她一个拥抱。从早到晚都太过匆忙,两人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尹泽川问,“是不是累坏了?”

“嗯。”李寒露撅着嘴往他身上贴靠,只想把全身重量都卸进他怀里。“想脱高跟鞋。”

“那就脱了,我给你拿着。”

裙摆曳地,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她的脚。李寒露扶着尹泽川的胳膊脱鞋,将湛蓝的水晶铡刀塞进尹泽川手中。尹泽川始终笑意盈然望着她,笑问,“今天开心吗?”

开心自然是开心的。李寒露努力那么多年,也从未像今天这般收获诸多瞩目与肯定。可心中有一丝缥缈情绪又仿佛很难捉摸,抓不牢,猜不透,连李寒露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委屈。或许是心酸。或许是回首过往,只想发出一声悲叹。

李寒露努力睁大疲倦的眼睛,看尹泽川的身影在汹涌灯光中被勾勒出一道金光,心中百感交集,忽然鼻腔酸涩,“我觉得我要哭了。”

“你是该哭一哭。”尹泽川安慰道:“这些年你绷得太紧了,就差这一场哭。”

“我该哭点儿什么?”

“想哭什么哭什么。”

李寒露出神地望向尹泽川背后的十里洋场。美酒与谎言,笑声与灯光,物欲与权势堆积成此间妄想,记忆倒流成河,李寒露想起好莱坞的绿幕,公路上的星光,炸串摊子满街飘香,装满零食的袋子鼓鼓囊囊塞进车里,小伙伴们扛起摄影机背起行囊。

忽然两行眼泪扑簌下来。李寒露说:“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这条路终于有了前路,李寒露却连起点都失去了。

尹泽川将李寒露拉进怀里牢牢抱住,在她耳边轻道:“你有我。”

明澈躲在徐翊白背后踮脚乱瞅,一手勾他肩膀,一手做作地捂眼睛,要看不看的,“哦哟哟,亲上了。”

徐翊白没回头,只略侧过脸问她,“怎么?”

明澈眼睛也不捂了,围观得起劲,笑嘻嘻道:“有伤风化。”

远处,角落,尹泽川与李寒露正旁若无人地接吻。徐翊白瞟去一眼,“反正这里的风化已经被他们伤得差不多了,不在乎咱俩再伤一点。”回身揽过明澈的腰,嘴角不自觉挑出笑容,低头向明澈的嘴唇吻去。

明澈大大方方伸臂环住他的脖子,笑着踮脚迎上这个轻柔的吻。

Antonio旅途劳累,after party尚未过半就要退席。尹泽川与李寒露将Antonio送到酒店,站在前台忽然对上眼神,干脆开了间房,揣起房卡直奔楼上。

进门李寒露就踢掉离开宴会厅时迫不得已再次穿上的铡刀,踩着尹泽川的皮鞋要和他接吻。尹泽川抓住李寒露的大腿,整个儿将她拎了起来,按着胯骨抵在墙上,漆黑长发如瀑而下,发香侵袭急迫而粘腻的吻,发丝间渗透一点星光。

李寒露后背撞墙,疼得吸气,想踢尹泽川一脚,但还是亲近这个男人的欲望更胜一筹。呼吸交缠在一起,急促而热烈,扳指挂在胸前,硌了两人意欲紧贴的胸骨。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自打Antonio为她站台,今日李寒露就没断过各方前来寻求合作的嘘寒问暖,有些人还算从前认识,一大半干脆就是陌生人。李寒露将手指挡在尹泽川嘴唇前,喘息几声,努力平复呼吸,示意对方将她放下,光脚往客厅走着,接起电话。

尹泽川伸手开灯,遥看李寒露的平直肩膀,纤细腰背,以及层层蕾丝勾勒出的玲珑曲线,口中干渴几乎要摧毁心智。尹泽川大步追上,拨开李寒露的浓密长发,俯身冲她颈间吮吻下去。

李寒露猝不及防,差点叫出声来,眼看尹泽川不打算放过她,只能匆匆扯个借口挂断电话。然而这边电话刚挂,那边尹泽川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尹泽川心浮气躁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李寒露却眼尖瞄到屏幕上的名字,“尹铮,你接了吧。”

“不接。”

李寒露电话又响。还是陌生号码。这次李寒露没接,直接按断,忽地心有不甘,闷声抱怨,“现在这些人想找我合作全都是看Antonio的面子。等过两天他们就会扒出来,我这都是借了你的势。以后是不是不管我努力做出什么样的作品,大家也都会觉得我只会沾你的光?”

“你可没有借我的势,我只是提供了让你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功不唐捐,一切不过水到渠成而已。”

李寒露一瞬不瞬望着尹泽川,忽然笑了,正要跳起来抱住他,手机铃声不厌其烦地第三次响起。

尹泽川耐心全无,夺过李寒露的手机正要关机,扫了屏幕一眼,又将电话接起来,“干什么?”

尹铮眼睛瞪如铜铃,看看屏幕上的名字,再将手机举回耳边,倒吸气说:“徐叔说要找个地方续摊,你和李寒露呢?”

尹泽川不耐烦道:“不去。”

尹铮顿时声音高了几个分贝,“你俩在一起?”停顿一下,又问,“你们干什么呢?喂?你让李寒露接电话!”

“别直呼其名的。”尹泽川拽着李寒露进卧室,“以后叫后妈吧。”

尹泽川说完就把手机关机了。李寒露差点被口水呛到,连忙拒绝,“可别让他这么叫我,我又没比他大几岁。”

“辈分不能乱。”尹泽川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扔到地上,搂着李寒露往床上压。

接连被好几个电话打扰,现在反倒没有刚进门时那么心急了。礼服拉链被长发掩着,尹泽川拽开拉链,撩了裙摆,【……】李寒露将大腿的重量压在尹泽川腕上,额头蹭在他颈窝,声音被头发遮挡,闷闷地传上来,“……礼服这么挫磨,要被压坏了。”

“压坏给你买新的。”

“不好。”李寒露搂着尹泽川撒娇,摇头,慵懒得连手指都不想抬,“你给我脱了。”

一天折腾下来,李寒露红条蓝条都已告罄,现在空有色心,顶多尹泽川主导她配合。尹泽川正要拽拉链,拉链却被项链绊住。李寒露哎哎叫着,手往脖子上摸,“别把我链子抻断了。”

尹泽川只好先给她解项链。细金链子扣环打开,李寒露把翡翠扳指塞进尹泽川手里,“物归原主。”

尹泽川握着那扳指,却没戴上,俯身凝视李寒露,距离近得鼻息相贴,“还给我了?”

“嗯。”

“不想要?”

“你又不想给。”

片刻静谧。尹泽川说:“任何东西只要你愿意要,就都是你的。露露,你愿意要吗?”

李寒露这才猛然察觉,或许在这扳指刚刚戴在她脖子上时,尹泽川的话就藏着另一层意思。心像被一只大手用力握了一下,酸而沉重,可也温暖熨帖,让人有恃无恐。

“要这东西有什么意思。”李寒露昂起下巴,嘴唇触碰,轻微摩擦泛起动人心旌的痒,却没有人率先吻向对方,“我要你。”

尹泽川终于笑了,深情含吮递到嘴边的柔嫩嘴唇,“我是你的,小蝴蝶。”

礼服落地,再然后是衬衫、内衣、西裤,被翻红浪,战况焦灼。尹泽川伸手往床头摸安全套,刚把塑料包装扯开,忽然动作一顿,又停下来,“宝贝。”

“嗯?”

尹泽川亲李寒露的耳根,“我想要个女儿。”

李寒露转转眼珠,谨慎地提出建议,“要不你去大街上捡一个?”

“露露!”尹泽川在她耳垂咬了一口,又抱着她低声央求,“我们生个女儿,好不好?”

“不生!”李寒露当即拒绝,“你忘记你是怎么答应尹铮的了?”

尹泽川四两拨千斤,“我会跟他解释的。”

“那也不行。”

“为什么?”

李寒露简直纳闷尹泽川怎么就忽然魔怔起来,真想敲他脑壳把他敲醒,“没名没份,凭什么你说生我就——”

尹泽川打断她,“谁说没名没份?”

李寒露卡了壳。

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容易发生危险,毕竟今天刚跟尹铮赌咒发誓。李寒露深深呼吸,决定以自我牺牲转移话题,“……你赶紧戴套!”

“我们生个女儿。”

“你醒醒好不好?就算真生个孩子也不一定就是女儿。”

“我不管。”

“那你自己生吧,我先走了。”

李寒露说完就往床下滚,被尹泽川按着大腿强行拖了回来。扔在客厅的手机震动好几个来回,屏幕亮了暗暗了亮,始终没被接起。

徐翊白问尹铮,“没人接?”

尹铮愤怒地对着屏幕指指戳戳,“我爸不接我电话,然后我爸接了李寒露的电话,然后李寒露手机就关机了,然后我爸就又不接我电话了。你说他们俩他们俩他们他们——他们干什么呢!”

徐翊白一手牵着明澈,一手拎着尹铮的衣领就走,“人家不想接电话你还打。干什么还用问吗?走吧,咱玩咱的。”

夜间晴朗,不见雾气,天穹着墨恬淡,星月灿烂安宁。尹泽川坐在阳台长椅喝威士忌,李寒露趴在他膝头打瞌睡,两人手指勾在一起,偶尔说两句话。

“我那狗血短剧比我预计的还能赚。但是电影节一过,公路电影肯定要提上日程,可能我就没时间再投短剧了。”

“没时间就不做。”

“那怎么行。短剧是用来赚钱的。”

“你的时间不应该浪费在这上面。从前你想赚钱是为了做电影时能有话语权,现在你已经有了。”

“也是。”李寒露长长打个哈欠,“但该赚的钱还是要赚的。我看今天有不少公众号把我拎出来扒皮,等我让Amy运作一下,借机多吸点儿粉,正好蔷薇花园花都开了,我得想办法打出一条销售通路。写在我名下的花园总不能一直让你花钱养着,名不正言不顺。”

尹泽川笑了笑,“好。只要你开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寒露昏沉睡了过去。梦中的她骑着摩托车横跨南美洲,虽然没走到一半摩托车就报废成废铁卖了,可她一路狂奔跌跌撞撞,终于到达终点。梦里的老人弹着斑鸠,旋律回响,李寒露在梦中跟着歌词哼唱。

“谁愿意和我一起写一个传说,

“你还梦不梦,疯不疯,

“还有没有当初浪漫温柔;

“谁愿意和我一起写一个传说,

“就算谁能消灭了我,

“却夺不走我们做梦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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