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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意(1 / 1)

048

夕阳便是在这一刻,彻底地陷落,天地间只余下最后的霞光还在苟延残喘。

还未燃灯的室内,黑色的暗影像是一滩滩浓稠的墨汁,从每个缝隙间侵入,攀爬上两人的身躯,直到口鼻都被裹住,让人彻底无法呼吸。

良久。

顾挽澜动了,“崔珏,你还是想问萧隼?”

“是。”

顾挽澜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开口时,一切如常,“崔珏,方才在花厅的话,想必你也都听见了,陛下嘱托,要我照拂那萧隼,我日后便不可能与他全然断了干净。这是大局,我无法更改,你若在意——”

“顾挽澜,你是要与我和离么。”

崔珏却突然开口,截断了她的话头。

顾挽澜浑身一震,握紧了手中长.枪,狼狈避开眼,“或许这是最干净利落的法子。”

“刺啦”一声响,黑暗中是什么衣料被撕扯开的声音。

“干净利落?”

从崔珏所在的暗影处,溢出了一声冷笑。

顾挽澜看不清崔珏的神情,可这一瞬,就像是身体捕捉到了什么危险的讯号,浑身的汗毛在瞬间炸起。

她还未来得及倒退,就被崔珏一把捉住了手,发狠一般按向了他的胸膛之上。

入手处,竟是滑腻的一片!

顾挽澜猛地抬起头,崔珏却不由分手带着她的手陷得更深,视线受阻之下,她指腹下的湿润的触觉却变得更为敏锐,她的鼻尖甚至都能闻到那里传来的血腥之气。

那是……

顾挽澜头皮一炸,猛地将自己的手指抽出,崔珏的声音便就重锤一般紧跟了过来。

“顾挽澜!你要与我怎么断得干净!”

顾挽澜也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

愧疚感、失控感、自责感、厌烦感,一切的一切像是从黑暗中滋长而来的藤蔓,紧紧将她绞住。

她自知理亏,无法面对崔珏,只能狼狈躲闪。

可崔珏却连着这丝喘息之机都不愿给她,伸出手狠狠捏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只能看向他,“顾挽澜,你到底有没有心?!”

他步步紧逼,近似乎于咬牙切齿了。

“当初你故意落在地上的帕子、特意在无人时送回的手炉……”

顾挽澜手中长.枪落地,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什么……意思?

当初她故意引诱他,他其实都知道?

“嘭”地一声,顾挽澜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方知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崔珏已是欺身上来,眼底墨色翻涌,像一头犹自挣扎的困兽,“现在只是觉得我扰到你了,便要将我一脚踹开。那你想要用来维系护国公府的孩子是想要和谁去生!”

顾挽澜脑子一炸,突然就想到了下雪那日,他突然的示好以及求.欢。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

顾挽澜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她再不掩饰、不管不管地在他面前吼了出来,“是!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便也没什么好再欺瞒于你的!我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我心机深沉,当初不过是见你可欺,又与我厌烦的崔琼关系密切,所以才故意引诱于你!”

“我选你做赘婿,也不过是为了维系护国公府!”

“至于萧隼,你以为我还想再和萧隼有往来么!我好不容易狠下心要和他彻底划清界限,如今因为陛下所托却又要再起牵连。”

“所以,即便没了萧隼,王隼,日后也可能还有其他的什么鬼鸟!你若在意,趁早与我就此两断!在大局和大义面前,我的个人私心又算得了什么?!简直耻于——”

“可我在意!”

“什么……”

骤然被打断,顾挽澜怔愣地抬起头看向了崔珏。

刚刚胡乱发泄了一通,顾挽澜只觉得脑子如今还是空白一片,天地之间,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

只剩下耳边一阵阵嗡鸣之声,还有昏暗的视线里,眼前唯一存在的那个人。

月光就是在此时照了进来。

可他似乎独得月光的偏宠,只让他成为这昏暗处唯一的光亮所在,只是此刻,他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竟是比月光更为明亮。

“可我在意。”

崔珏捏在顾挽澜的肩头之上,俯下身,一字一句,极为认真道。

“我在意你的感受。”

“我在意你的情绪。”

“我在意你的私心。”

顾挽澜突然就觉得一阵鼻酸,一颗心像是被吸饱了水的海绵,如今只不过是被崔珏轻轻一抓,所有情绪就都溃不成军。

顾挽澜下意识伸出手就要去抹脸,可触及到面颊之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早已泪流满面。

理智逐渐回笼。

只是方才的发泄似乎是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她也知如今自己在崔珏面前已经现了原形,顾挽澜便也懒得再遮掩什么,索性破罐子破摔起来。

“崔珏,你真是个好人。”

顾挽澜彻底抛下了莫名的胜负欲,有些颓败地顺势将脸靠在崔珏的胸膛之中,闷声道。

“说起来,其实这些破烂事于你都没什么关系,可我今日都这般迁怒于你了,你还好生安慰我……抱歉。”

“抱歉,是我最开始利用了你的善心,又是我让你卷入我和萧隼之间的尴尬境地,可你因为人好,又一直对我很包容,总是站在我这一边替我着想。不管怎么说,你都没有错。”

崔珏垂下眼睫,默然不语。

顾挽澜靠了会儿,心绪彻底地平静了下来,她默默地感受着从身前人身上传来的温度。

或许是月色太过温柔,又或许是现在氛围太好,她竟忍不住地想与他再多说点什么。

“其实……今日是我有些急了。我以前练.枪的时候,即便练习的时间再长,也从未失过手。我不知该如何向你描述当时的心情,但若要用另一事作比的话,大抵就是,你因故不得不放下画画一段时日,那时你有自信等你处理完了闲事,可以再回头将你的画笔更好地拿起来……”

“但是其实是很难的,人的精力有限,当你不得不提起精力去处理、去应付各类闲事之时,到最后你很难说得清,你还能不能再做出和以前一样的画。”

“更可怕的是,你甚至有可能会完全忘了你当时放下画笔时的初心。”

崔珏就这样任由顾挽澜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中,他伸出手,试探地在顾挽澜身后轻轻拍了拍,“挽澜。”

“嗯?”

崔珏顺着顾挽澜的背脊,轻轻拍着她的背,扭头看向窗外寂寥的夜空,眼神幽深。

“你练.枪是为了什么呢。”

顾挽澜顿了顿,“……抱歉,还不能说。”

“嗯。”崔珏也没有在意,只继续道,“但我想,你大抵不会是想要去参与什么比赛,所以枪.法是否精准,枪法是否有用,是不是可能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顾挽澜一怔。

“你的裁判是谁,你的对手是谁,甚至于你手中的长.枪到底是什么,或许才更重要。”

是了。

她未来手中的长.枪并非她一人,而是护国公麾下的三万顾家军。

而现在她在西京城里的汲汲营营与人争斗,不过是为了取回这杆长.枪所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崔珏。”

“嗯?”

顾挽澜拉住崔珏的衣襟,顺势用它抹了一把脸,瓮声道,“其实你不做画师的话,也蛮适合去做夫子的。”

崔珏轻笑出声,“只教未来的孩子一人,足矣。如此夫人还要与我和离么。”

顾挽澜也笑了,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伸出双手向前抱了过去,低声解释了一句。

“崔珏,也不是要与你和离。我只是……”

顾挽澜蹭了蹭,让自己的脑袋在崔珏的怀中找了个更舒适的地方,靠了过去。

崔珏轻抚着顾挽澜的发丝,垂眸,“只是什么?”

顾挽澜的声音放得极轻,在幽暗的室内,像是轻扫过耳廓的一根羽毛,稍不注意就消失不见,“我只是发现……”

“崔珏,我好像有时候没办法像以前那般……坦率面对你了。”

顾挽澜环在崔珏腰间的手,逐渐收紧,喃喃出声。

“可……不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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