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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立世自有为难(1 / 1)

“你我夫妻,求之不得。”

于撒娇求之不得吗?

长孙望着李世民那双透亮的大眼睛,心下微微扭捏着夫君对她的“不端庄”有近乎顽劣的执着,每回逮到了都像见了什么新奇事儿般兴奋。

她自小遇事淡然不惊,如今却心想,也许,这位从来待她妥帖的夫君是可以纵她不必事事细思细量一次的。

窗外的天光渐渐暗淡,雪花重重的落在窗檐,将大地每一分一厘皆盖为纯净的银白,等待着阳光消逝于天际后,便有月华如洗,自然的接过这交相辉映。

目光由散聚焦,她突然想起一问:“夫君可还记得,妾名唤什么?”

“名?”李世民疑惑了片刻,脱口而出,“年幼时,记得伯父到家中做客曾唤你不忮,后来倒不曾听过。”

长孙点点头:“是的,这的确是妾曾经的闺名,妾幼时读书释义颇为不解,两位兄长,一名安业一名无忌,为何唯妾自小被教导不忮不求,后来才懂得,不嫉妒不贪得,这是女子立世的美德,又何尝不是一份枷锁。”

“阿耶过世,母兄与妾被三兄安业逐出,寄居于舅父身边,舅母多有不满,常怨念,嫁为高家妇,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孝顺家姑还算分内,但无道理还要照顾已出嫁的小姑和她的一双儿女,而舅父则是每每甩袖而去,四年间这样的争执竟不下百次。”

“我无意间听到,回去学给阿娘听,阿娘却教导妾,舅母之言虽不合情但却在理,女子便要学会忍让,不可在偏爱中失去分寸,也不可在苛责里失去良善,自那之后若是舅父再藏了些孤本名帖给我,我都会拿去分给其他姊妹,以免惹舅母不快。”

李世民听到此处忍不得要插嘴:“人人喜好各有不同,舅父既藏下来给了你,说明你是极喜欢的,极喜欢的东西,却要因害怕别人不快而送出去?日子过得这般小心……”

长孙微笑的宽解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嘛,自古以来有千千万万的女子,受着千千万万种为难,有嫉恨之心不可说,有想要之物却不可求,譬如舅母,她分明在理但有了怨怼还是要被指不贤不肖,阿娘亦然,实在名声二字太重,关乎女子一生。”

许是最为之愤愤不平的年纪早已过去,成长后的长孙叙事平静如斯甚至还能俏皮玩笑,李世民却听得皱起了眉头。

“想要之物不可求?”

李世民默默喃喃着这一句,印象里,他的几位姊姊,包括年幼的六妹,虽说都也算不上娇惯着养大,但也从来没学过什么“不求”,毕竟唐国公家的女娘,想要什么不能直言。

他越想越觉得心疼,连他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含着委屈忍上一年怕是都要砸碎了牙齿,可妻子柔柔弱弱的外表却要被磨炼出一颗怎样坚毅的心脏。

而长孙这边不仅能豁达面对,还能发散光亮照耀他人:

“不过后来看到绫娘子,妾又感到惊奇,同样年幼丧父,身无分文的寄居于别人家中,而我有舅父庇护,母兄疼爱,依然是家中体面的主人,不必为奴为婢,俯首降心,夫君说阿绫是善察言观色,见风扬帆,妾却瞧着羡慕,没见过她这般不困于心的女子,虽事事讨要利弊但是坦坦荡荡又没伤害别人,倒是叫妾看见了身为女子的另一种活法。”

想到这里长孙叹了口气,阿绫入了宫,虽说应没有安危之忧,但她作为一颗不轻也不重的棋子入了局就再难想随心而活,难免可惜那份仿佛是来这世间游戏一番的洒脱注定还是要枷锁世俗的沉重。

李世民走到长孙边上坐下,握住了长孙端放在膝盖上的手,宽厚的臂膀从后面揽住,能把长孙整个人罩在怀里。

此时的无声最是有力,长孙那颗一直悬挂着怕丈夫觉得自己不贤的心终于落地,他能听懂,长孙无限的被温暖着,她微微放松的依赖入夫君的怀中,与他耳鬓相磨着。

李二郎道:“没事的,都过去了,而今一切都好,舅父为她们分了家,谁都不必再为难了,辅机兄游学路上信件不通,我会多寻人去找的,以他的机灵劲,若能听说了斛斯政逃往高句丽的事情,一定也会往家里去一封家书的,等他归来,阿娘的生活就更加无忧了,唯有舅父,唉,好在舅父身子硬朗,也算出身将门有祖荫庇佑,入仕多年有同僚照应,娘子不必过多忧心。”

“至于你,我李二的妻子,观音婢,从今往后,都不必害怕别人用不忮不求来束缚你,你所想之事,所要之物,不管我李世民有的没有的,能给的不能给的,我全都愿意给你,是我自愿的。”

“那可不行。”

长孙越来越灿烂的笑容瞬间收住,从李世民怀里稍稍抽出,扭过头微微的推开他。

“那可不行,你是国公次子,我是你的妻子,我们一言一行都代表整个陇西李氏的颜面,不能放肆而为。”

“可……”李世民严肃的思考过了,霸道的揽回她,“我也不想你羡慕别人。”

长孙愣住了,一双手就放在李世民坚实的胸口上不上不下,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意外的感动。

她刻意避过眼神不去看,再回过头来,语气中就多了几分庄重:“得君如此,夫复何求,二郎这般理解与疼爱,妾蒲柳之身也愿结草衔环,又岂还有其他羡慕之人。”

小小表白说的自己臊红了脸,李世民又惊又喜,坏笑着偏要去看她反应,长孙害羞的不愿给他看,挣脱着要从李世民怀里起身,盈盈细腰在李世民一掌之间硬是动弹不得。

柳息守在门外,只听见屋内一阵嬉闹之声,摆摆手示意离得较远的使女可以先退,这两位,怕是聊到兴起,一时半会儿是不需要她们的……

隋大兴宫。

公主院。

天不过刚刚破晓,院内便有鱼贯而入的侍女每人捧着一个精雕细琢的饰品匣子躬身等候。

阿葭和阿肆分立于殿门两侧,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双双推门而入,跟在她们身后的婢女端着各种金银制的碗盆紧随其后。

杨绫睡梦中被这众人的脚步声吵醒,勉强抬身看了一眼,又躺了回去,转了个身拿被子将头也蒙住了。

阿葭与阿肆面面相觑,终还是阿肆上前一步在锦被上轻轻拍了拍:“小主,您该起身了。”

深陷美梦无法自拔的杨绫压根没有理会,闷闷的哼唧一声后,在这轻轻的摇晃里反而又睡起了回笼觉。

正酣水直流的时候,她梦见了一头凶悍的怪兽,全屋子人慌乱的如临大敌,随即她感觉身上一轻,被子被人掀开,冷风直往轻薄的睡裙里灌,杨绫一个冷激灵蜷缩着身体睁开眼,就看见陈婤直挺挺的站在她的床头,身姿十分高大且压迫。

于是杨绫老老实实的从床上爬坐起来,陈婤见她肯起了,才扭身离开,婢女也十分有眼色的,即刻关上了刚刚打开的窗子。

杨绫:“……”

阿葭端着盛满水的金盆走了上来,杨绫在里面涮了涮她的小爪子,就立刻有一位婢女拿着洁面的物品跪到她身前为她仔细的洁面。

这样如同她残废般无微不至的伺候每天都上演数遍,杨绫也已从之前无所适从的纠结,变成而今坦然接受的无奈。

洁面结束,杨绫接过阿肆递来的锦帕擦脸后,由阿葭和阿肆一左一右的扶着,坐到了梳妆镜前。

雕刻了复杂云纹的铜镜光洁无瑕,能清晰的倒映出杨绫的每一寸毛孔,她还有些没睡醒的失神,就感觉自己头上一沉,才从镜子里看到陈婤,她的手正放在杨绫的颅顶上。

不知为何,明明陈婤的手在杨绫发间穿梭时那样轻柔,比儿时妈妈给她扎头发时下手轻多了,可杨绫却心如死水,甚至有几分疏离的惧怕,唯独没有半分母女的温情。

大抵,即便是占了这具血脉相连的身体,她心里与这对便宜爹妈之间还是有不远的间隙。

而镜中女子娥眉轻蹙,也是一番心绪不宁,像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侍女们捧着妆匣进进出出,陈婤虽走神但手法飞快,不多时就将杨绫脑后的长发高高挽起,扎成一双利落的螺髻,紧接着又簪满了各式各样的金玉饰品,七彩的珠光富贵夺目。

“真像。”

陈婤收了手,搭在杨绫的肩膀上,看着镜中仿佛在欣赏她好不容易打造出的一件工艺品,两张极其相似脸紧紧的贴着,就像在应证着大自然的精巧。

杨绫细细打量着自己和镜中的陈婤,像,又不像,细微之处还是有所差别,譬如陈婤眉眼的走势偏低,唇角的弧度不上反下,再譬如杨绫面孔中也隐隐约约可见杨广的影子。

眼瞧身侧那位一脸的苦相,不知是有什么叫她记恨的事,气氛凝重的杨绫不敢多问,尴尬着勉力挤出了一副自然的笑脸:“阿娘梳得真好。”

闻言,陈婤面中肌肉骤然一松,解释道:“我自记事起便随着长城县公住在御赐的宅院中,没什么人伺候,事事亲力亲为,唯一的乐趣不过是给自己编两个好看的发髻,手熟而已。”

长城县公?

杨绫在嘴巴里绕了好几圈也没想起这号人物,但她结合前因后果多少也猜出一些,听说陈婤是陈后主第六女,这陈朝亡国后,后主陈叔宝受到隋文帝礼遇,估计便是封的这长城县公吧。

跟着这个亡国的爹,说起来也生活在不错的宅邸里,但听陈婤的意思,她这位亡国公主的日子也是没有多好,甚至语气中还透着几分可怜?

杨绫瞬间感觉她那两侧皆挂着长长的金花步摇的脑袋沉甸甸的,这沉重的富贵而今是杨广之女的身份给的,终有一天,也要因为是杨广之女连带着所有的权利被全部收走。

唉,这要命的层级世界,总是洗脑着人们不要反抗,习惯屈从,最后无奈认命。

不明其意的陈婤拍了拍杨绫的肩膀提醒她,她眼前还有一件急需解决的大事需要先认命一下再说。

“走吧,该去向你阿爹问安了。”

母女两人与随从几十人刚刚走出公主院,就被来寻她们的许廷辅拦住了去路。

“陈贵人,四小主且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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