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厄·弗格斯睁开眼。
外界海量的信息在同一时间涌入哨兵的大脑。
冰冷的温度、呼啸的风声、雪原地下动物细细索索的行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
诺厄冷静地构建了一层屏障，撑着地面坐了起来，又将游走在外、奄奄一息的精神体也收了回来。
嘴唇和胸口有轻微痛感，原本放在口袋里备用的小白片不见踪影，终端已经完全没电，暂时推算不出来过去了几天。
哨兵的脸色并不是很好。
论实力，诺厄是悬月哨塔S级哨兵中最强的一个。
一年前，悬月执行官的向导受到致命伤濒临死亡，执行官本人也出现了狂化的症状。
按照联邦的规矩，狂化的哨兵只有两条路径可走——要么关押至禁区，要么就地处决。
没人来得及为一名S级的陨落哀悼，所有人都投入到下一任执行官的争斗中。
原本诺厄应该是最热门的继任者。
但他傲慢的个性、普通的家世以及不近人情的行事风格令他失去了一部分人的支持，在这场政治斗争中屡次失利。
……才会被派遣到三等星球，险些在荒无人烟的雪原里迷失灵魂。
诺厄眼眸微垂，他注视自己的制服，几秒过后有些恼羞成怒。
为什么连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精神图景里的场面在脑海中循环放映，被陌生的向导进入精神图景，无异于全身赤\\裸暴\\露在外人眼中。
好在这也给了诺厄另外的信息量。
——这个星球上有一名S级的向导。
诺厄的手无意识地扣在一起，稍微用了点力，强迫自己将思绪从那双金色眼眸上收回来。
这一次的任务目标是监视圣所。
半个月前，一向行事谨慎的圣所忽然有了大动作，悬月哨塔立刻派遣小队跟随监视，以便获得一手的情报。
所以，圣所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个S级的向导？
诺厄记得她的模样，猎物已经印刻在了脑海中。如果运气不错，或许能在圣所之前得手。
当然，诺厄冰冷冷地想。
在此之前，先把那些不自量力的蠢货清理干净。
*
哨兵之间有着明确的等级分割。
B级的哨兵只有精神图景，大多数很简单，因此将他们从离神状态下带出来不是一件难事。
A级哨兵的精神图景更具象化，S级更甚。不过只有S级的哨兵才有精神体。
通常来讲，只有同等级的向导才能治愈哨兵，跨级治疗会导致极其糟糕的反噬。
边临挂断了通讯，浴室内的水声隐隐约约传来，性格温和的女士至今尚且纠结。
室内还有一个人。
边雀和边临对话时，巡星通常都不会发表言论，巡星只听边雀说话，尊重边临这个曾经的追杀对象，无非是因为边雀重视姐姐。
边临突兀问道：“你怎么看？”
巡星看向她，语气平淡：“你相信银河事务所的人？”
边临缓缓抚平膝盖上的毛毯：“不相信，所以需要你在身边保护她。要是你做不到，我会再找别人。”
巡星敛眸：“有我就够了。”
边临掀起眼帘，对这句话不置可否。
边雀洗完澡慢吞吞地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姐姐和巡星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她眨眨眼：“怎么了？”
边临让她靠近一些。
屋内门窗紧闭，精神力构建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没有人能够偷听到室内的声响。
巡星走出了屋子，他站在门外负责警戒——不会有人能够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边雀很少见到姐姐这么严肃的表情，她原本洗澡时候就惴惴不安的心更是悬了起来。
边临却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可以拒绝我。”
边雀紧张：“你说？”
边临静静投下了一枚炸弹：“我想委托你摧毁火种。”
从虫族侵略至今已经过去了三个纪元，哨塔从第二纪元开始就使用[火种]来维系自身的运作。
这是最基础的能源，边临却要让她尝试着去摧毁它。无论如何，这件事都是强人所难。
边临等待着边雀继续发问，她捧着杯子的手轻颤。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要让边雀直面危险。
边临也想自己去做，但凭借她的身体，光是动用精神力、唤出精神体就足够吃力，已经没有办法像年轻时候一样行动。
况且，她已经失败过一次。
边雀松了口气：“好呀。”
边临：“……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边雀歪头：“我不在意，有时限吗？最好和我讲解一下大致应该怎么做，毕竟我没经验。”
“没有时限，但越快越好。”边雀答应的太快，边临反倒犹豫，“边雀，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况且哨塔关乎全人类，你不能……”
边雀平静道：“姐姐，我为什么要在意全人类？”
她平日里总是情绪丰富，给人一种很好接近的错觉，只有在面无表情的状况下，才会呈现出本质冷感。
边雀确实不在意。
边临是姐姐，对边雀有恩，她耗费大量精神力、让出原本只够一人使用的抑制剂，避免边雀年纪轻轻被圣所捕获，分配给不知道大几岁的高位哨兵。
边临微怔。
边雀：“就算任务是要毁灭这个世界也没关系，我会尽力的。”
边临苦笑着说也没到那个程度。
她说火种受到过污染，有人不想要这件事情扩散，所以知道的哨兵和向导统统都被屠杀，她是为数不多逃跑成功的人。
摧毁火种的方式，边临不清楚。
她猜测或许和清除污染源的方式相同，剩下的完全未知。
这是一件很难的差事，所以边临从来没说过。
“抑制剂已经快要消耗完了，”她轻声说，“我的身体撑不到那个时候，过段时间……要离开一阵子。对不起，边雀。”
如果边雀任务失败，银河事务所也有能力保护好他。
边临捏了捏眉心，开始向边雀讲解。
悬月、日冕和晨星，三座哨塔代替了旧时代的暴力机关，维系人类社会的运转。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圣所。
新纪元里，人类在10~18岁期间会产生精神力波动。圣所的捕获装置会精确地锁定到每个星球的位置，圣所的狩猎会在第一时间展开。
边临示意边雀看向终端页面。
“需要注意这个人，如果碰见他，不要过多接触。”
屏幕上的哨兵下半张脸上佩戴着骨质面具，面具勾勒出他精致的面部轮廓，浓密的眼睫色泽很浅，那双灿金色的眼眸直直看向镜头的方向。
圣洁和危险两种特质同时呈现在一个人身上。
边雀对长得好看的人本身就没什么抵抗力，加上哨兵的气质突出，她注视的时间难免长了些。
“这是圣所的执行官，拉斐尔。”
边临轻声说：“只有他才能关闭圣所的检索装置。”
不出预料，这会是边雀的第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