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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1 / 1)

夜深,暴雨。

昭德大街上,不管是大酒楼还是小摊贩早已偃旗息鼓,只有几只野狗分散在各个角落,刨着垃圾堆里的那一点残羹冷炙。

一个男人拉紧了头上的斗笠,他穿着一件异常宽大的蓑衣,身形有些佝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着。他快步经过觅食的野狗,三绕五绕地走进了一条小巷。

刚踏入没有月光的黑暗之处,一把闪着寒光的长枪刻间架到了他脖子上。

他看着自己被削断的湿发整齐地从耳边落了下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要去哪啊?”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奇长的姑娘正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三更半夜有家不回,出门找死?”

她话音刚落,一个轻柔的女声跟了上来:“冰卿——别对老人家那么凶嘛。”

一个女子从黑暗中走出,后面还跟着个满脸不爽、一副死样的男人。

她手中提着油灯,灯火却没有因为暴雨而摇摆分毫。

夏冰卿看着覃衾,冷笑一声:“大晚上不回家睡觉的,要么是像我这种被老板叫出来干活的,要么就是找死的,我说错了吗?”

覃衾很好脾气地没和她计较——她曾经也是社畜,知道员工被老板叫出来加班有多痛苦。

她看着夏冰卿,后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上一世,夏冰卿虽是她的员工,但也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说上几句话的朋友……虽然最后也因为许徽绝交了。

“辛苦你了,”覃衾扯了扯夏冰卿的袖子,讨好道,“月末的时候我让方彦给你多算一笔工钱。”

夏冰卿毫不犹豫地拆台:“少来,上个月的钱还没发。”

哦……她忘了,她上一辈子很穷来着。

“各、各位大人,”被抓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出声道,“我是犯了什么事吗?”

那个臭脸男人开口了:“别在这浪费时间,带回去审。”

老人一哆嗦,顿觉眼前一黑,最后听到的还是那个轻柔的女声:“好吧师兄——做这种所有人都会做的决定,会让你觉得有点存在感吗?”

等老人再次睁开眼时,差点被灼目的火光刺瞎了。

他发现自己面前插着一圈蜡烛,头上悬着三根火把,冷风阴恻恻地钻进他湿透的衣袖,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

他面前有一张很长的桌子,一个扎着高马尾的人正趴着睡觉,手中的毛笔按在宣纸上,墨水混着口水晕得到处都是。

听到动静,趴在桌上的男人终于醒了过来。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开口的声音却厚如洪钟:“老人家!你醒啦。”

老人家被他吓得又抖了一下。

方彦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从桌后面走出来,老人这才将他看清了——

这少年,竟然没有脚!

方彦飘到老人身前,看着他快翻到后脑勺的白眼,问道:“怎么了,需要我帮您叫大夫吗?”

“你不知道自己多吓人吗?让开点。”

刚才那个长发姑娘又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老头,我困得很,咱们速战速决——你大半夜的到昭德大街干嘛去了?不知道那儿刚死过人?”

老人抖若筛糠:“我、我想上街买点药。雨下得太大,老寒腿又发作,冬天总是……”

他絮絮叨叨地补充着细节,夏冰卿只觉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掏了掏耳朵,一抬手,一根长枪瞬间出现在她的手中,架到了老人的脖子上:“你叫陶明是吧?我没什么尊老爱幼的品德,劝你赶紧说实话,到底干什么去了?”

陶明听了这话,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刚才的无脚少年。方彦感受到他的视线,立刻别开了眼,吹了两下无声的口哨,钻到桌子后面乖乖做笔录去了。

“昭德大街死了个人,至今有三块碎尸没找到,流光阁都贴了告示了,有谁不知道呀?”

覃衾从审讯室外走了进来,她步履轻快,一张摇摇欲坠的小纸片人停在她肩膀上,和她咬耳朵。

覃衾:“下来吧。”

小纸片应声落下,变成了一个少年。他有些虚弱地晃了晃身,覃衾驾轻就熟地扶住了他。

覃衾回头看向陶明,眼神锐利,嘴角噙着一丝笑,那笑却是冷的:“陶老爷辛苦了,死的毕竟是自家女儿,哪有为人父不心急的呢?”

陶明听了这话,突然安静下来。

覃衾瞥了一眼陶明,轻声说道:“带陶老爷下去,换身干净衣裳——一大把年纪装了半天孙子,辛苦您了。”

系统:“警告!警告!宿主言语素质过低,警告一次,再犯扣除功德点50。”

覃衾:“……”

连嘴贱都不行,还让不让人活了。

等陶明走后,覃衾看了一眼方彦记的笔录,通篇废话,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这个案子她有印象。上一世,为了引魂灯不被发现,她特地回避了这个案子,只知道最终的结果——仍未找到的那三块尸块,就在陶明手里。他今天鬼鬼祟祟地在街上游荡,就是为了藏尸。

陶明是柳市商会的会长,经营着这里最大的酒楼——静海楼。陶会长为人正直良善,乐善好施,常常接济贫困百姓,真正做到了有口皆碑。

陶明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与夫人老来得女,名为陶玥。街头巷尾传说,陶小姐出生之日,曾有人看见陶府上端聚着祥云瑞气,一道彩虹凭空出现了。陶小姐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赋,风姿绰约,有天人之相,到了及笄年华,前来提亲的人差点把陶府门槛踏破。

就这么一个传说一般的人物,在某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香消玉殒了。她美丽的身体被分成了好几块,遗弃在了不同的阴暗角落。

陶夫人因此大受刺激,卧床不起,陶老板广求天下神医,却无一人可医陶夫人心病。

静海楼关门谢客,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

覃衾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方彦立刻警觉地看向她,将自己挺成了一颗松柏——老板叹气,必有大事发生!

大事果然发生了。

夏冰卿面色凝重地疾步走了进来,她拎着一个行囊,那行囊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透着斑驳的深色痕迹。

夏冰卿对着覃衾点了点头,解开了行囊,里面赫然装着一个人头。

——陶玥。

她的皮肤惨白到有些发青,头发像是被人打理过,梳着单髻,发尖还插了一支淡青色的玉簪。她的睫毛上挂着雪白的冰霜,嘴唇上抹了口脂,若不是只剩一颗头,倒真像是睡着了。

覃衾伸手,食指关节轻轻贴上了陶玥的脸,冰凉刺骨。

那行囊上透出的痕迹根本不是什么雨水,而是陶明为了让她的头不腐烂,在里面放了许多冰块。

她顺着陶玥的面部线条向上摸去,突然在头顶摸到了一个几不可察的凸起。

覃衾立刻抽出桌上的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将那边的头发慢慢刮去,一条极淡的红线慢慢地露了出来。那红线歪歪扭扭,像是一条细虫。她一路摸索,终于找到了红线的尽头——在陶玥的后脑勺,有一个小洞,红线就是从这里穿出,一直连接到头顶。

覃衾面色沉重地放下了小刀,在心里狠狠将许徽和系统骂了一通——这哪是什么引魂灯反噬,分明是被借命了!

只要能完成主线剧情,路人甲乙丙的死活都无所谓了是吗?

覃衾:“把引魂灯拿来。”

方彦面露难色:“这……”

覃衾看向他,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流光阁还不姓许。”

听了这话,方彦立马一溜烟地飞出去取证物了。

果然不出覃衾所料——那是盏炼化失败的残次品。陶玥一个普通人家的大小姐,日常生活中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她没事去捡个灯来干什么,体察民情吗?

障眼法罢了,也就许徽那个不长眼的草包会认错。

覃衾正想着,就看见两行淡蓝色的小字浮现在了陶玥旁边:

“找出剧情漏洞(已完成),宿主获得功德奖励:20点。总功德点:40。”

“找出杀害陶玥的真凶(未完成),预计获得功德点:100。”

覃衾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字消失,她看着陶玥紧闭的双眼,突然有点后悔。

这么多苦都受过来了,不就是没钱吗,她难道不能再赚?

不该再来一次的。

一阵拖拉的脚步声响起,两个侍卫压着陶明走了进来。

陶明脱掉了宽大的蓑衣,真实的身材十分瘦小。他眼眶凹陷,眼下青黑,脸侧围了一圈胡渣,一看就很久没打理了。覃衾记得,人人都说静海楼陶老板生得膀大腰圆,一拳头可以抡死一头熊,她完全无法将传闻中的陶明和眼前这个邋遢狼狈的老头结合起来。

陶明浑浑噩噩地抬起头,一睁眼,就看到了陶玥的头颅。他双目圆睁,突然从喉头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立马就要扑过去。侍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陶明一个站不稳,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他看着地上陶玥散落的头发,发出一声如动物濒死般的哀鸣,浑浊的泪水滚了下来。

昔日光鲜亮丽的富商如今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这场景实在不怎么体面。

覃衾自然没这闲工夫等陶明哭完。

她咬破手指,化了一道血咒,那几行血迹立刻向着陶玥眉心钻去,留下一小片蒸汽。

毫无反应。

陶玥的身体散在各地,魂魄已经离体太久,唤不回来了。

“夜声。”覃衾轻声唤道。

林夜声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她的呼唤,他走到覃衾身边,听见她说:“别勉强。”

林夜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他的手指点在陶玥的眉心,只觉得一丝尖锐的疼痛从指腹传来,下一秒,他就被拉进了一个广袤的空间里。

那是专属于死者的空间。

他一进去,就感觉被温暖的阳光照耀着,空气中裹着淡淡的柚子香,舒适的困意爬上了他的眼皮。林夜声一抬脚,听到了水流声。他这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潺潺的小溪中,溪水缓慢流动,视野顿时变得开阔起来。

一处高高堆起的石头上,坐着一位女子。她长裙飘飘,戴着的玉簪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清澈明亮。

陶玥。

林夜声走了过去,试探道:“陶小姐?”

陶玥听见他的声音,慢慢转过了身子,林夜声看着她,呼吸一滞。

陶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大大小小的伤疤纵横交错,有一些甚至还流着血水。她没有瞳孔,但仍能从她布满眼白的眼神中看出一丝迷茫。

她僵硬地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被踩着脖子的鸭子:“你是谁。”

林夜声十分不专业地说出了一套骗小孩过时术语。“我是静海楼的伙计,陶老板让我接您回家。”

“哦,”陶玥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我没见过你……我不认识你。”

“我是新来的,小姐您不认识也正常。”林夜声继续扯谎。

陶玥点了点头,她没有从石头上下来,而是默默地把身子转了回去,只给林夜声留了个大写着“拒绝”的后脑勺:“我不回去,没人想我回去。”

林夜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他柔声道:“是和老爷吵架了吗?”

陶玥还是闺阁少女,平时出门的机会本就少,此时难得有个清秀英俊的同龄人和她讲话,她很难拒绝。

她缴着裙子上的丝带,有些不好意思:“爹不生我气了吗?”

“老爷怎么会生小姐的气呢,”林夜声慢慢地向她走过去,“这不是让我来接您回家了吗。”

“回家?回哪个家?我没有家。什么老爷,我也不认识,”看着林夜声走近,陶玥的神色突然警惕起来,“你别过来!”

林夜声立刻停下了脚步。

他头顶的日光渐渐收了回去,黑暗一点点地覆盖住了溪流,空气中散发出一股诡异的腥臭味。

林夜声心里暗道不好。陶玥已经快把身前的事情忘光了,如果还找不到她丢失的魂魄,她就会变成厉鬼。

陶玥的神色越来越紧张,她呼吸急促,不住地往身边看着。黑暗马上就要将她吞噬了,她突然看向林夜声,一抹春色在她眼角眉梢渐渐化开,表情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仿佛将林夜声看成了别的什么人,委屈地皱起了脸,声音中带了点哭腔:“二郎……”

“夜声!林夜声!回来!”

一阵急促的呼喊,林夜声猛地睁开眼,看到覃衾正一脸焦急地盯着她。

【好感度:20】

【怀疑值:40】

系统幸灾乐祸道:“哦哟。”

林夜声看了眼桌上点的香——他不过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一炷香都快烧完了。

林夜声当机立断,闭上眼睛,身体软弱无骨地倒了下去。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覃衾一把扶住他,说道,“你进去太久,差点就唤不回来了。”

哪里差点唤不回来了,他和陶玥聊得好着呢。

但是怀疑值已经增加,他不能多说什么,徒增风险。

林夜声拉着覃衾的衣袖,慢慢地靠上了她的手臂。闻着她袖间淡淡的香味,瞬间觉得紧张的心轻松不少。

“……我头疼。”他看着覃衾的眼睛,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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