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一起出了电梯,沈南辛用指纹开了锁,在门厅,翻了左边的鞋柜,拿出一双拖鞋给江楚:“新的。”
江楚顿了一下,低声说了声谢谢。
沈念最先进屋,一下子蹦坐到沙发上:“爸爸,齐阿姨今天没在吗?”
沈南辛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齐阿姨暂时也不来了。”
江楚心想:齐阿姨?莫不是以前这里的保姆?
沈念巴巴从沙发上跳下来,跑到江楚面前:“大姨,那是不是我妈妈回来之前,你都和我们在一起?”
江楚心里一沉,抬头看向沈南辛,沈南辛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她心里想的。
他们都没告诉沈念,吴冬妹去世的真相。
*
沈南辛带沈念进了自己的房间,江楚站在外面,看见沈南辛给他从书架上拿了几本儿童绘本放在书桌上,又嘱咐了几句,江楚就乖乖坐在那里看起了绘本。
江楚在门口看着,忘了自己是来家教的,只觉得这看起来这么和谐,吴冬妹真的会是他逼死的吗?
还是,她自己对沈南辛滤镜太重?
沈南辛安顿好沈念,一转身,与门口满脸疑惑的江楚对视,他走到门口,低声说了句:“晚一点问。你不是来工作的吗?”
江楚转身想往厨房走,沈南辛叫住她:“等下,把你行李箱拿过来。”
江楚没回头,几步走到客厅推着自己的行李箱,看见沈南辛用眼神示意她到主卧旁边那间客卧。
江楚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在门口探了一眼,沈南辛说:“你住这间,缺什么跟我说。”
江楚什么都没问,把行李箱放进去,然后又往厨房走。
做饭她会,这些年一个人生活,基本生活技能就没有她不会的。
厨房里的东西一应俱全,江楚摆好自己的身份,开始工作。
先把饭煮上,然后大概估算了一下三个人要吃的菜量,有小孩,书上说孩子吃的东西要清淡,还要营养全面。
她打开冰箱看了眼,有鲈鱼,可以清蒸,再炒一个鸡蛋,一个青菜,一个汤,应该就差不多了。
拿出食材关上冰箱门,她发现沈南辛换了一身居家服站在门口,抬头望了他一眼,沈南辛默默地走进来,接过她手里的蔬菜,往水池里放。
江楚走过去,说:“这是我的工作,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她说的不是气话,但也确实是不想和沈南辛独处,她怕自己忍不住,而且又有太多问题想问,他说的晚一点,江楚明白,有沈念在,聊什么都不合适。
沈南辛打开水龙头,一边洗菜一边道:“不扣你工资。”
江楚站在原地,又呆呆看着沈南辛认真洗菜的侧脸,水流很细,手指修长纤细,动作轻缓优雅,仿佛他手里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番茄,而是一件珍宝,被他细腻地揉搓着,泛出明亮的光泽。
这样一个看起如此优秀的人,会真的如吴晋忠所说,是害死吴冬妹的元凶吗?
江楚正想着,沈南辛已经洗完番茄,头也不抬的伸手,递到江楚身前,迟迟不见江楚接起,这才转头看见她:嗯?
江楚接过番茄,带过来一阵清香,她定了定神,放平切菜板,开始切菜。
两个人就这么默契地合作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一个打下手,一个主厨。很快,第一道番茄炒蛋做好,江楚拿了两个盘子,装了一大半,又拿出另外一个盘子,刚想将剩下的盛出,江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江楚一哆嗦,手里的盘子咣一下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楚有点恼,她知道不应该,可是还是质问:“你干什么?”
沈南辛面无表情:“这话应该我问你。”
“盛菜!你看不到吗?”
沈南辛看了看那已经被盛出的一大半番茄炒蛋的盘子,下巴一抬:“这么喜欢洗盘子?”
一份菜装两盘,江楚看过家政书,书上说,保姆最好和主人分开吃饭。
江楚一边弯腰去捡那些碎瓷片,一边低头道:“我不想和你们一起吃。”
沈南辛拿过来一个纸袋,也弯腰一起收拾碎片,他将纸袋撑开,示意江楚将她手里的碎片放进去,江楚看了眼他双手撑开的袋口,顺势往里放,耳边听见沈南辛张口说了句:“你见过谁家大姨自己一个人吃饭的?”
闻言,她的手停顿一下,接着眼看着最大的那块碎片放歪了,锋利的缺口在沈南辛的食指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但沈南辛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江楚下意识嘶一声:“对不起,你把袋子放下,我去找创可贴。”
真的是无意,可是心疼的表情却本能地显露出来。
沈南辛嘴角扯动了一下,轻轻放下袋子:“你知道创可贴在哪?”
这是他家,江楚能比他还清楚?
江楚站定,转过头来轻摇了一下,接着看沈南辛直起身,嘴角带着不可言说的弧度:“行了,小伤口,你工作吧,今晚我不用给你打下手了。”
他越过江楚走出厨房,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了句:“一起吃,难不成那条清蒸鲈鱼,你要让它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对于两人都曾共事过餐厅职业,知道一盘菜的色相有多重要,番茄炒蛋可以分装两盘,一条蒸鱼,除非蒸之前就分好。
江楚微点了下头,看着沈南辛离开,心想:我不吃这条鱼还不行吗?
话虽如此说,但如果身为‘大姨’,也确实不好在孩子面前失了身份。
于是晚餐,三个人便一起吃了。
沈念很乖,看起来家教不错,不挑食,也安静。江楚一直在想,这样的孩子,看起来不像是经常生活在父母争吵中的孩子,可是邻居应该也不会信口雌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隐情呢?
杀人凶手和前男友这两个身份,横在江楚心里,她越想越乱。
而对面沈南辛和沈念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这个家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的那样平静。
晚餐过后,江楚收拾好厨房,本来想着,要不要去看孩子,毕竟自己的身份是保姆。
她轻脚走到沈念房门口,看见沈南辛已经带他洗完澡,正打算给他讲绘本故事书。
“我来?”江楚问。
“不用,孩子跟你还不熟,过渡几天。”沈南辛回。
江楚悄然回身去了卧室,把自己行李箱的衣服和东西拿出来,一件件收拾好。
她这时才发现,这间次卧,也有单独的卫生间和阳台。
她走到阳台,一瞥眼间突然发现,这阳台,居然和沈南辛那间主卧的阳台是通着的,从她这边的阳台,可以完完全全看见主卧。
江楚瞥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慌乱,像是看了什么不该看东西。她慌忙进门,拉上阳台推拉门,又直接按下了电动窗帘的按钮。
看着窗帘徐徐关上,心里总算平静了些。
如果是在五年前,沈南辛还没有结婚,还没有孩子,现在这样,算两人同居了吧?
可是现在为什么感觉这么荒诞?江楚苦笑一声。
咚!
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江楚心里又收紧了一下。
她走过去开门,沈南辛站在门外,视线相对的那一刹,江楚一瞬间忘了吴晋忠说的,他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说辞。
那眼神里全是柔情,让人沉溺,怎么可能和凶手联系起来?
“不是有问题要问?”半晌,还是沈南辛先开了口。
江楚睫毛颤动了几下,刚想问,沈南辛却转身往楼梯方向走:“跟我来。”
两人去了楼上的顶层露台。
沈南辛在前面,站在那看着整个望州的夜景。
江楚缓缓走到他旁边,隔了一米的距离。
“你当初要离开,是因为和吴冬妹结婚?”江楚终于开口问。
“嗯。”
声音从喉间发出,但回答的却很干脆,江楚自嘲地笑笑,这么多年,怪不得连解释都没一句。
铁一般的事实,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江楚伸手拨掉被夜风吹起的头发,接着问:“你不是个一般的服务生?”
“当时我也是真正在实习的。”沈南辛转头看向她,眼神诚恳。
江楚不屑地扯了下嘴角:“那你现在是?”
沈南辛似乎不想看她这样的表情,泛起一层苦涩扭过头继续看夜景:“‘酒香起’的CEO。”
怪不得,吴晋忠看起来不像是能接受底层人做自己女婿的人。
两人便不再有眼神交流。
“你跟吴冬妹,以前也没听你提过,怎么认识的?”
“家里长辈互相认识。”
“所以,你当初不是为爱结的婚?”江楚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原因,她总觉得沈南辛对她,才是真爱过的,那么他和吴冬妹之间,八成就是吴晋忠和他父母的合谋。
可是这些,绝不是他放弃她的理由,更加不是他因为不爱就杀人的理由。
沈南辛听她这么说,嘴角扯出一抹笑,终于又转头看向她:“如果我说是,你现在会重新回到我身边吗?”
“不会。”江楚迎向他的眼神,冷笑一声,“我只会看不起你。”
江楚说完这句话,重心向前,迈步往楼梯口走。
今天她的话问完了。
还未迈下第一个台阶,沈南辛在后面问:“作为客户,我只有一个问题。”
江楚收回脚步,定定站住。
“你为什么来当保姆?”沈南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江楚一时被问住。
吴晋忠绝对没想到的是,她和沈南辛是这种关系。
所以,以江楚目前这种身份,当保姆是为什么?
“或者说,你为什么来给我当保姆?”沈南辛把我字加重,说话间已经来到她身边,近在咫尺,江楚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突然一阵恐慌,如果沈南辛真的凶手,以她这种致命的疑点,会不会有危险?
“我说过,我看过你的简历,你别告诉我,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沈南辛说,“简历上说,你是金牌大学生家教保姆,出生日期,1999年,今年24岁?”
江楚颤抖了一下,吴晋忠伪造了她的简历这件事,她是真没想到,毕竟,保姆这个行当,大部分都是熟人介绍,很少有要简历的。
可沈南辛这个是奇葩。
“虽然你看着确实挺像24岁的,但.......”
“简历是吴晋忠乱写的,我不知道。”江楚打断了他的话。
沈南辛突然抬脚下了一个台阶,正好与站在上面的江楚视线平齐,他一只手撑着墙面,双眼直直看向江楚:“所以呢?你来这里当保姆,是因为想和我重续前缘,还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