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错在哪了？”
“朕不该不去上课，不该整天到处玩。”
“还有呢？”
“还有什么？”小皇帝抬起头。
“圣上身边的人伺候的不好，换掉就是了，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小皇帝理直气壮：“他们不听朕的话，就该死。”
谢楹深呼吸了几口，告诉自己现在不能发火，“他们是母后给圣上挑的，圣上杀了他们，是在打母后的脸吗？”
小皇帝没想到这一层，摇摇头：“朕没这么想。”
谢楹拉着小皇帝的手：“圣上一言不合就杀人，以后谁还敢在圣上身边伺候？谁还敢劝诫圣上？若不是为了圣上好，谁会劝圣上读书？”
小皇帝有些茫然：“可是朕已经杀了他们了。”
谢楹小声道：“他们虽然是奴才，可也是人生父母养的，圣上这么做，既然他们的家人伤心，也让其他人寒心。人心这东西，得来不易，失去却很简单。”
“人心？”
“圣上不是学过吗？得人者昌，失人者亡。圣上不想做一个明君了？”
小皇帝抬起头：“朕想做明君。”
谢楹叹道：“当一个明君很难的，圣上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皇帝这会靠在他的母后怀里，“母后，朕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改的。”
“圣上以后听母后的话吧，母后不会害你的。”
小皇帝点点头：“朕知道了。”
“那圣上以后会好好跟太傅读书了？”
小皇帝道：“朕能让怀安陪朕读书吗？”
谢楹笑容淡了些：“这是怀安跟圣上说的？”
“不是，”小皇帝道，“是朕自己想的。”
谢楹没马上拒绝，“那要看圣上学的怎么样了。等圣上把《论语》背下来母后就答应你。”
小皇帝嘟着嘴有些不高兴，谢楹道：“圣上之前总是跟着他胡闹，母后怎么相信圣上带着他会好好读书呢？他的罪过母后还没罚呢。”
小皇帝马上道：“母后不要罚他，朕会好好背书的。”
谢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圣上饿了么，母后让御膳房做几道圣上爱吃的菜。”
两人好好坐在一起用了一顿晚膳，教人送了小皇帝回去休息，谢楹继续在御书房看着折子，心里却颇不平静。
姜玉君在御书房外求见，谢楹冲通传的小太监点点头让她进来。
今日朝会上论功行赏，姜玉君也因救治侯赞有功，赏了一堆东西，还特赐她入了太医院成为太医。
太医院虽有医女，可医术都不精通，只能算略通医理，只有后妃公主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症状才会叫她们去看。到了年纪就要离开太医院嫁人。
姜玉君经过大皇子的事之后，绝了嫁人的心思，在谢楹问她想要什么奖赏的时候，说她想要离开京城，云游四方，做一个散医。
谢楹问她：“你想当太医吗？”
姜玉君怔了怔，“我是女子，怎么能当太医？”
“太医职责乃是治病救人，你的医术难道比他们差吗？为什么不能当太医？”
一句话像是点燃了姜玉君心里的火，祖父常常说她的医术是后辈中最好的，可是，她却注定成不了姜氏的继承人，她越大，医术越好，家里就越防着她，堂兄们也不再与她讨论病理。也许是觉得她将来总会嫁出去，会变成外人，若是让她知道了姜氏安身立命的本领，以后透露给了夫家怎么办？
然后她就遇到了大皇子，两个家里的边缘人相识相爱，可惜，到头来还是一场算计一场空。
大皇子死后，她感觉自己的心也空了。现在却又有什么东西放了进去，姜玉君知道，那是野心。进太医院，凭她的医术，她不会比任何人差，如果她能做到院正，将来姜氏还是要倚靠她来支撑。
反对的人自然很多，谢楹一句若是有意见，以后姜玉君不到你府上诊治就是了把人堵了回去。听说姜玉君的医术得了姜院正真传，谁知道以后有没有求到她面前的时候？
太医不比其他位置，是靠手艺吃饭的。一念至此，朝中人顿时没了话说。
姜院正又喜又忧，但为孙女高兴的心情还是占了上风。
进了御书房，姜玉君礼数周全地行礼：“见过娘娘。”
谢楹笑了起来：“不是说不必多礼了吗？过来吧。”
“被别人看到了不好。”姜玉君笑道。
“今日在太医院还顺利吗？”
“还好。”姜玉君道，“就算他们对我不满意，看着娘娘和我祖父的面子上，总不好太难为我。”
谢楹道：“凭你的医术，要压服他们应该很容易。”
姜玉君摇摇头：“都是同僚，日后熟悉了就好了，娘娘不必为我忧心。”
谢楹喝了口茶提神：“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玉君立刻道：“我听娘娘身边的宫女说娘娘今日有些不舒服，就过来看看。”
谢楹摸摸心口，感觉有些憋闷，“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烦心罢了。”
“我给娘娘开些清心补气的药膳吧。”
“也好。”
姜玉君试探道：“娘娘是在为圣上的事烦心吗？”
谢楹苦笑：“现在宫中是都知道了吗？”
姜玉君没回答，小皇帝和太后争吵没避着人，现在宫里都传遍了，在宫里伺候的人现在连说话都不敢高声。
“我听说了那个怀安的事，娘娘不在的时候，他时常撺掇圣上玩乐，现在成了圣上身边的红人了。”
谢楹道：“是啊，现在连哀家都不好动他了。”
姜玉君声音有些冷：“想让一个人无声无息死去的法子有很多。”
谢楹看她一眼，有些意外，“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
“这个人让娘娘烦心，我只是想为娘娘分忧罢了。”
“他还不配让哀家烦心。”谢楹道，“只是圣上现在信任他，他现在要是出了什么事，圣上一定会恨上我的。”
“可娘娘要是什么也不做，怀安继续挑唆圣上和娘娘离心怎么办？”
谢楹道：“现在哀家回宫了，他还没那么大胆子，圣上还小，慢慢来吧。”
“圣上再小也是圣上。”
谢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指甲：“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说圣上一怒之下杀了整个太极宫的奴才。天子之怒，谁能承受得起？”
“哀家会赔偿他们的家人的。”谢楹这话说的有些艰难，也知道这些人被送进宫，多半是没了家人，现在连命都没了。
姜玉君轻声道：“娘娘心中有数就好。我先告退了。”
谢楹硬生生拨断了手上的一根指甲，十指连心之痛传来之际，她想，怎么人人都要来告诉她提防自己的儿子？
小皇帝走到半路上之时，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了路中间：“圣上，不好了，怀安出事了。”
小皇帝立刻从步辇上跳了下来，“怎么回事？怀安怎么了？”
小太监满脸焦急：“怀安掉进冰湖了，现在还昏迷不醒呢，圣上，您快去看看吧。”
小皇帝心急地赶回了太极宫，见一堆人围在外面，怒道：“怎么没人去请太医？！”
宫人们跪在地上不说话，没有圣上的命令，谁敢为一个太监去请太医？
“让太医给朕滚过来！”
一个宫女爬起来从侧门跑了出去请太医。
怀安此时已被人换了一身衣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色白的像纸。
小皇帝脸色阴沉：“怀安怎么会去冰湖边的？”
一个宫女发抖道：“下午有个太监来找怀安，然后他就出去了。”
小皇帝立马感觉到了不对：“这个人是谁？”
宫女低下了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怀安说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叫他过去。”
小皇帝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又愤怒起来，是母后？
母后在他面前说的好听，其实背地里还是要杀了怀安！
小皇帝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损害，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医过来之后很快就给怀安开了药，小皇帝问太医：“他什么时候能醒？”
太医也不敢打包票，“他身上寒气入体，若是三日内能醒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小皇帝语气不善：“要是醒不来呢？”
太医小心道：“若是醒不来，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那你就这几天就住在太极宫吧，”小皇帝道，“要是治不好，你也不用回太医院了！”
门外通传声响起：“太后娘娘驾到！”
小皇帝面色不善地看着殿中伺候的人：“是谁给母后去报信的？！”
被小皇帝挨着扫了一眼，满屋的太监宫女们都跪了下来，“奴才们不敢！”
门口的小太监低声道：“圣上，娘娘在正殿里。”
小皇帝一甩袖子，“朕去见母后，你们守着这间屋子，没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
小皇帝走进正殿的时候踹了一脚门，谢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圣上，我听说太极宫有人出事了，就过来看看。”
“母后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小皇帝沉着脸道。
谢楹轻声道：“圣上的事母后总是要多关心一些的。”
小皇帝突然就有些愤怒，到了现在，母后还在这里和他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