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打开啊?不打开啊……”
嘀咕、嘀咕嘀咕。
嘀咕嘀咕嘀咕嘀咕嘀咕。
‘好可惜’、‘但是’、‘砍剧情’、‘居然要我现编’、‘DM就是这样的难道你在期待刁民好好跟剧本走吗’——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漂浮的脑袋叽叽咕咕碎碎念着。
不知道做了什么妥协,头颅斑驳的面部此刻皱得就像被揉成一团的草稿纸。但对上尤贝尔的眼睛,她又展开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说不定就是这样~”
暧昧的答案,直白的敷衍,她就像传统NPC一样,机械性的回复连语调也没变一下。
“哼。”
尤贝尔冷嗤一声,不屑再对这种刻意的表演做出什么反应。他错开身体,径自推开了面前的门。
厚重的石门在手掌下压开错位,光从隙间大量涌入。眼睛被刺出泪水,尤贝尔立刻抬手挡住光线。
……这是怎么回事?
心脏的跳动不受控制的加重,之前被刻意抛之脑后的违和感再次萦绕上心头——‘通往王宫的密道’、被假门掩盖的入口,摆放着空棺的房间,阻碍视线的布置……以及门后那充沛过头的光线。
深掩于地底的墓室又怎么可能如此明亮——这里究竟是哪里?
直击事件本质的简单问题下藏着难以忽视的阴谋气息,但在这种节骨眼,尤贝尔又怎么可能选择退却。
后退?认输?他的爱中可没有这种软弱的字眼。剜了眼揶揄的触手团,尤贝尔面无表情地踏出黑暗。
——
————。
“…咳、咳咳、”
迎接光明的是一串咳嗽。
浓郁的香料气味涌入鼻腔,尤贝尔发出一串呛声。
门后接着一条长廊,长廊上灯火通明,衔接转向几个方向,隐约还能听见穿梭的脚步声。周围的装饰早已陈旧,可依旧在打理下泛着光泽。不是一个,不是一部分,周围的每一样事物都在叙述着自身的非凡。
不再需要更多的佐证。
仅此而已便能被理解。
这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点——王宫。
浮动的香气扰乱着思绪,华贵的饰物不断刺痛眼球——虽隐约有所预料,但直面之时还是让尤贝尔产生了动摇。
恍然间,他的影子在地面荡出了弧度。
——“是谁在那里!”
微小的破绽没有躲过守卫的法眼,一声疾呼拉回了他的思绪。
暗暗啧舌,尤贝尔立即将身后的石门合回原样,借着阴影钻入一边的角落。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他刚刚驻足的位置。
借着掩体向外窥视,尤贝尔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来了两个人。
就这样等他们离开就行。
拿定主意,尤贝尔收回身体,再度屏息与黑暗融为一体。
“这里没有人啊?”
“好奇怪……”
喘息声,脚步声,硬物划过地面的声音……等一切都归为沉寂,其中一人发出了夸张的叹息:“你是不是看错了啊。”
疑问句——但是用着肯定句的语调——这让另一个明显年轻一些的声音立刻激动起来:“不可能,我清清楚楚看到了有影子在晃!”
“‘影子’啊——”
揶揄地重复着对方的见闻,发出夸张叹息的侍卫脸上展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说的没错,烛火晃起来确实很像影子在动?”
“啊……但是…啊……”
呐呐地‘但是’了几声,年轻一些的侍卫看着烛火,脸上露出做错事的讪讪。
“不怪你,打起精神来,”爽朗地大笑着,年长者豪迈地拍起对方的后背,“刚来就被分到这个地方,神经紧张也是难免的。”
“不过——”
话锋一转,年长者脸上的揶揄更甚,“如果实在太在意的话,不如去‘里面’打扫一下?这样‘里面’一高兴,说不定会还会保佑你呢!”
“……不用了!”
从年长者的魔爪中挣脱,年轻人眉毛一垮,发出虚弱的呻.吟,“为什么偏偏把我分到这里……不如说……”夹杂着些许怨念的视线移向了石门,“为什么非要把棺椁留在王宫里……”
“哪来那么多问题,大人物们怎么想可不关我们事!”
粗暴地搓起年轻人的脑袋,年长者沉默了一会,眉眼似有纠缠的难色,“就理解一下失去幼儿母亲的任性吧。”
“我也不是有什么怨言……”
吐字变得含混,年轻人咽了口唾沫,问得吞吞吐吐,“……但既然这么重视这个孩子,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这里看过呢……?”
“这个……可能是太过悲伤害怕触景生情……?”
似是回答得自己都缺乏底气,年长者目光闪烁地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他突然凑近,压低了声音:“但我听人说……里面好像是什么诅咒的仪式。”
“诅咒的仪式——?!”
“嘘!嘘!!”
被年长者手忙脚乱地捂起嘴,年轻人点点头,在嘴上用手指比划了一个叉。他压低身体,以同样的音量小声道:“我也听过这种说法……而且……”
他紧张地暼向石门:“我还听说……这里的棺其实是空的,里面的身体早就被来自冥界的邪神带走了……”
“这种事你可不要乱说啊!”
对着石门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年轻人一句,年长者再度压低声音,“……但说不定就是这样。”
年轻人耸起肩膀,瑟缩得更厉害了。他不动声色地挪到年长者背后,露出一双眼睛,怜悯地看着那扇门:“这样……
“……不是很可怜吗。”
对话戛然而止,年长者也催促起年轻人前往下一个区域。听着两人的脚步渐行渐远,躲在阴影中的尤贝尔终于哼出一声冷笑。
“不是很可怜吗。”
语调怪异地重复着侍卫最后的话语,尤贝尔暼向触手团,“可惜没被消化干净,还剩了这么多渣。”
“………”
触手团没有说话。
这不是什么NPC扮演游戏的进阶版。因为触手团的表情肉眼可见得越来越微妙,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狰狞,直到触手在头顶互相打结,把脑袋遮了个严严实实。
然后,难以捕捉的微弱□□声从中断断续续地传出:“……用这种方式发展剧情果然太强行了,啊啊啊啊啊啊……”
叽叽咕咕的话里只能辨认出几个简短的词,奇妙的反应让尤贝尔满脸莫名其妙。他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是先打探还是先嘲笑,就看到触手团散开触手,一脸坚定、悲壮、绝望又视死如归地看着他,大声道:
“——对不起!”
这道歉铿锵有力,字正腔圆想必如果条件允许——比如有个身体——还会伴随着一个90°以上的大鞠躬。
触手团满脸真诚——这可能它是此生最为真诚的一次道歉:“我实在编不下去了!!!”
道歉?
那个女人——在道歉?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在这个场景中就无法辨明其含义。尤贝尔所有牙齿几乎要离开原位,连接着肺部的扭捏都在膨胀。
恶心的感觉还没升腾到喉口,白光突然在眼前迸裂。后脑的痛楚后知后觉地传导到大脑,让她掌控不住身体。
在摔落到地面,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眼前依然是那张坚定、悲壮、绝望又视死如归的脸。
“只能进剧情杀了。”
那张脸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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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路过的NPC正好讲完了宫廷秘闻……为什么不干脆在地上四处掉落日记的内页呢……这种充满都合主义*和宅臭味的日系模组剧本……”
‘呵呵呵’的阴森笑声不断从口中溢出,“没想到吧……接下来还有会更烂的……快进……快进……统统剧情杀……给我进入强制剧情播片吧………!!!!”
痛苦地把触手卷成一团,光凪海目送着昏迷的‘光凪海’被人带走。
“你也说了想早点离开这里对吧……”
碎碎念着自己的台阶,光凪海双眼虚无地勾起一个充满挽尊精神的微笑,“这不是也、也挺好的嘛。”
这个愿望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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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贝尔感觉自己在做梦。
……但又有一些不同。
神经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气,触碰的实感须臾缥缈——这与无数个与十代相见的夜晚相似,却又多了一股……仿佛是是被‘什么’强行按在屏幕前的微妙不适。
微小的违和就像隐藏在海中的水滴,只有在神经末梢刺麻的不愉快鸣叫警告着其存在。
强压下本能生出的不适,尤贝尔只能把一切又归咎于这场恼人的游戏。深吸一口气,他任由起梦中的‘自己’动作。
——
‘他’是为了见某个人而来到这里的。
穿过密道,来到房间。然后——打开了那个猫一样大小的棺椁。
如猜测那般,棺椁是空的。
但在空荡荡的箱体中,遗留着一块奇异的金属。
做为艺术品形状太过粗糙,却又有一种规则的精致。边缘有着似乎能与什么镶嵌的凹槽与凸出,这或许并不是作为整体而存在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