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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话:燕侣莺俦(1 / 1)

可能是最近“心痛”得太频繁,烛幽终于被嬴政抓了包。他捏着她的脸颊道:“好你个璨璨,敢骗孤了。这就忘了之前答应孤的话了吗?”

她面不改色地反驳:“我没有。君上问我是不是不舒服的时候我都摇头。”

“那你过来抱孤做什么?”

“不可以吗?”她做得无辜。

可以是可以,但也得看场合啊!嬴政被气笑了,一点不留情地把她从怀里给推出去:“你应该不至于忘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故事吧?”

“没有。”

“那你知错了没?”

“知错了。”下次还敢。她坐在他对面眨眨眼。

嬴政冷笑:“那从明日起,你就像扶苏那样,每日抄一百个字送来。”

只要不是他亲自来监督她写字,她干什么都行。但烛幽这次并不打算答应得太快,她决定让他意识到这是个很庞大漫长的工程,让他知道她是“勉为其难”,于是她再次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太多了君上。”

嬴政板着脸再次坚定地让她坐好:“你在小圣贤庄抄书的时候也敢讨价还价吗?”

为什么要提这么久远的事?烛幽却不得不端坐于他跟前,嘴上乖巧道:“不敢。”当然不敢,反正荀子也不会通融,像韩非每次都提抗议,然后就光荣翻倍。

他挑挑眉:“到孤这儿你就敢了?”

她略有些心虚地看向了别处。

“很好。”他抬手再往她脑门儿上一敲,“每日一百个,不准讨价还价。”说完就要起身。

她立刻拽住他的衣袖,用可怜巴巴的语气哀求:“五十个。”

“呵。”嬴政一把抽走衣角,整理好衣服往外走,“你到章台宫来写。”

?她立刻投降,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我错了君上,一百个。”

他蹲下来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皮笑肉不笑:“你三岁吗?休想!”没有让她写两百个已经是他仁慈。

她悲伤地望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可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演太过了也不行,难过。她寄希望于嬴政只是说说,结果第二天他竟然专门派赵高过来接她,还给了她一大本他的字集和吩咐人连夜为她做出来的练字的一本册子。烛幽坐在她曾经坐了两个月的那个座位上,回头对赵高说:“这未免也太奢侈破费了。”

赵高笑眯眯地回她:“王上说了,这点儿东西还是供得起的,大人尽管浪费,不必担忧。”

“……”烛幽只能愤懑地瞪了一眼上首的嬴政,而他毫无所觉地在听下面众臣的讨论。

更让烛幽感受到憋闷的是当天扶苏也在,就在她对面的屏风之后。嬴政让扶苏来听政,然后还一起用哺食,还让扶苏来监督她把字写完,自己去小憩!迎着扶苏那种同情又克制的眼神,她体会到了很多年都没有再体会过的这种憋屈——扶苏以为她从前不识字!在嬴政面前丢脸就算了,怎么还能丢到扶苏这样的小辈那儿?!烛幽的脸全程宛如结了一层霜。待她写完,嬴政都还没起身,扶苏恭恭敬敬地留下课业离开了,烛幽高冷地坐在案前生了会儿闷气,突然去小隔间里找到赵高。

“有什么吩咐吗,山鬼大人?”

烛幽冷着脸把砚台端到他面前:“这个墨好洗吗?”

赵高稍微往后挪了挪,然后微笑道:“这个墨是特制的,写到竹简或者羊皮纸上都不易褪色,便于长期保存。”

“沾手上呢?”

“仔细洗的话是能洗干净的。”

能洗干净就行。烛幽转身就去拿了毛笔,施施然地端着砚台走进了下一进,嬴政正在那里午睡。她一屁股坐到他身边,望着他平静的面容,无声地在心底一“哼”,将毛笔蘸足了浓墨,提起来晾了一会儿待它不再滴墨了,这便要往他脸上涂去。她想着要顾虑他的面子,不要涂太过了,但是又不能太便宜了他,那就在额头画点什么好了,一时洗不干净也能用额带遮掩一下,于是笔尖悬在了他的眉心之上。然而在落笔之前,烛幽还是犹豫了一下,在脸上描字的还有个黥刑,嬴政会不会联想到这个而生气呢……可是悬在笔尖呼之欲出的那滴墨水没有给她后悔的时间,它忽然顺着笔毛滑了下去,直直地就滴在嬴政的眉心,为他点上了一颗墨色的美人痣。烛幽犹疑着想着要不要伸手去抹掉,嬴政忽然醒了过来,两人蓦然对视,搞得她有些懵。

“……你在做什么?”嬴政觉得额上有点凉,他抬手一抹,放到眼前一看,是浓浓的墨色,他不由得皱起眉,看向了还堂而皇之地拿着“作案凶器”的罪魁祸首,“璨璨?”

烛幽望着他糊作了一团的印堂,想笑不敢笑,一时噎住。不过她惯常地面不改色,脑子里疯狂思考要说什么:“……我本来在写字,想着是时候叫醒君上了,就进来了。”

嬴政不信:“那你拿着砚台和毛笔进来?”

她毫不犹豫地把锅甩给了候在屏风外有口难言的赵高:“是赵高不敢进来,我是情急之下……”

说得她自己都不信,嬴政就更不信了。他坐了起来,一把捉住她不准她逃跑:“孤看你就是想报复孤,想在孤脸上画东西是不是?”

“没有。”她被迫坐在原地,也不好丢开手中的东西,只能梗着脖子任他逼近。

嬴政抽出她右手的笔,将笔尖调转向她:“是孤太过纵容你,养得你的胆子这般大,已经要无法无天了是吧?”

烛幽盯着迫近的毛笔,抬手捉住他的手腕阻止它的靠近:“臣不敢。”

“孤看你敢得很!”换作以前,嬴政大概不会这样轻松地就制住她,失去了阴阳术,这会儿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阻止不了他在她脸上画的手。

她一面晃着脑袋闪躲一面道:“君上你怎么能这样!”

嬴政不依不饶地拿笔在她脸上乱戳:“你胆敢在孤脸上乱画的时候就该想到现在这般后果!”

“这样有失威仪!有失王者风范!我还没来得及画呢,是墨汁自己滴上去的!”

“那孤也没有画,是你自己在挣扎才让孤画脸上的。”

烛幽将砚台丢开,墨汁洒了一地,左手挥舞着挡住笔不让他动作。嬴政将笔衔在嘴里,三下五除二地把她摁倒在床尾,卷起被子将她裹成个卷,令她挣扎不能,再拿起笔为她画上一道胡子。烛幽涨红了脸控诉道:“君上,你怎么能这样?!”

嬴政冷笑:“孤怎么就不能?”画完还捏着她的下巴欣赏了一下,将笔丢得远远的,这才放手。结果前一秒还瞪着死鱼眼一副心如死灰状的烛幽飞快地反攻,猛扑过去,沾着墨汁的手一下子揉到他的脸上,结实地替他糊了个巴掌印。

“好哇,还敢再来?”嬴政半眯着眼睛。

烛幽决定见好就收,像猫一样滚下榻就要往外跑,然后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拽了回去,两人于是打成了一团……

最后嬴政浑身是汗地把她摁在被褥里裹成一条只能蠕动的毛毛虫:“孤建议你收手。”

烛幽也气喘吁吁地瞪着眼睛,因为闹得太凶,心跳过快,现在有些疼:“我投降。”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抬手理了理她汗湿的鬓发:“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成何体统?”

烛幽缓过一阵头晕,手脚发软地等着嬴政把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嘴里还埋怨道:“那不如君上先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

嬴政笑:“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烛幽爬起来,捞过铜镜对准了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同流合污,该当何罪?”

铜镜里映出他糊得斑斓的脸,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黑,险些看不出底色。他坐到她旁边去,揽着她一块儿往镜子里瞧:“彼此彼此。”

烛幽望着脸颊相贴狼狈万分的两个煤球,半晌没说出话。

嬴政狐疑地低头:“难受了吗?”

“……还好。”稍事休息一下已经好了一些。

他将镜子丢到一旁,捧着她的脸让她转过来,拇指抹了抹她脸上的污渍:“先洗脸吧,洗完就休息。”

烛幽靠着他的肩膀点头。

嬴政将她抱进了后面的寝殿,赵高迅速送来了热水和新鲜的淘米水,还有羊奶和香膏等等。嬴政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宫人,亲自挽了袖子,拧了布巾,沾着淘米水将她的脸仔仔细细地抹了一遍,拧出一盆黑水。烛幽坐在榻上看他熟练地搓干了布巾,重新又抹了一遍,随后让她自己在热水里洗一遍。

“干净了么?”她仰起脸问他。

借着天光仔细看了一遍,他回答:“再洗两遍应该就能干净了。”

烛幽听罢,又将布巾递了过去。嬴政笑:“敢让孤伺候你?”

“一会儿我再替君上洗。”

“哦?”他笑着换了新的淘米水,捏着她的下巴细细地擦过每一处残留的墨迹,拿捏的力道正好,抹得本就有些困倦的她昏昏欲睡。于是他问:“孤能指望你吗?”

她立刻睁开眼:“那我先帮君上清洗了。”然后叫来了新的水。

她有样学样地蘸了淘米水,从额头开始一点点地为他擦掉层层叠叠的黑色墨迹,黑色的水流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她便取了另一块帕子擦掉。第一遍轻易地就洗掉了大部分痕迹,第二遍再用同样的劲儿就不行了,烛幽加大了力度,扶着他的后脑仔仔细细地擦,擦一下不行就擦第二下,第二下不行就第三下,擦得嬴政最后握住了她的手:“照你这个洗法,孤得掉一层皮。”说罢怎么都不许她再动手了,自己对着镜子来。烛幽意犹未尽地蹲在他身旁,时不时告诉他哪里还可以多擦一下。

酉时之前两人都蹲在一起洗脸,烛幽非要让他也试试用羊奶敷一敷,手上也要,然后还往他脸上抹香膏。

“孤又不是女人,被别人知道成何体统?!”

烛幽心道这张脸太重要了,必须保养。于是抠了一大团香膏往自己脸上抹了一大块,然后去蹭他的脸。

“你做什么?!”嬴政对她小狗一样的举动震惊不已。

“这是我抹多了,不是君上要抹。从前不是说要节约物力么?君上要以身作则。”

“……”嬴政嘴角抽搐着任由她的双手在自己脸上动作,等着香膏抹匀,心想要让侍从们预备些没有香味的香膏才是,带着满脸的味道去朝会像什么样子?最后她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满足地用双手拇指蹭了蹭那一片滑腻:“大功告成。”

他揉了揉不太适应抹了香膏的脸,吩咐人将这些都收拾了,将她赶去睡觉:“晚汤时候孤再叫你,你先睡一会儿。”

“那君上呢?”

嬴政冷笑一声:“以为孤是你吗?一百个大字就嫌累。照你这样,大秦早亡了。”他还有一堆事情留待处理,所幸不多,否则也不会陪她闹这么久。

烛幽自知理亏,也不多说,自觉地拉过了被子盖好。嬴政看得好笑,心痒之下俯身去同她交换了一个又热又潮的吻,便去外间处理公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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