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天上又开始飘落下片片雪花。
给允安洗漱完之后，敏静便坐在客厅吃着用微波炉热了一下的炸鸡。脆皮已经软趴趴的了，幸亏肉不算很柴，这顿是夜宵也是晚饭才不至于那么难吃。
“啊~又下雪了呢。”敏静看着窗外的白色晶体坠落，猛然想起阳台的木槿花还有衣服，便起身去收衣服搬花。这木槿花温室培育刚开花不久，估计还是放室内好些。
正当敏静把木槿搬到客厅的时候，她在花盆里发现了一坨纸团。
纸团湿乎乎的，敏静疑惑了一下，心想不会是楼上扔下来的废纸吧？她又抬眼看了下阳台对面，那几盆多肉已经没了，就还剩晾衣架上的女性内衣被呼啦啦地吹着。忆起自己给对面的住户写过纸条，接着便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纸团。
一串不算工整的字投入视线
“太感谢你了，我是种多肉小白，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请教多肉的种植方法吗？而且我想请你吃顿饭道谢!”下方附上了联系方式。
字体透着些许熟悉感，脑子里突然晃过从前在汉阳高中小家里，允浩笑呵呵朝在客厅睡着的自己丢了颗纸团的画面。
汉阳高中新建的教学楼，竟是那时承载她跟允浩无数回忆的小公寓推翻而盖的。饶是今天同办公室的金老师开玩笑似地提起他本人原是这栋教学楼的“原住民”。她也不会知道这番算是故地重回了。
平日里太忙，学校的工作如山压来，空闲的时刻还要去医院看爸爸，已经很久无暇再去念起封存在心底的记忆与人。那日在医院慌乱一别，敏静只想是后会无期。
允浩现在已经圆梦，当上了警察，自己的离开应该给他消了不少烦恼吧。一片大好前程，何必为自己这样的人，跟家人闹得不开交。况且她是他的老师，他是她的学生，如若一起，那嚼舌根的定会不少。
之前的纠缠，只当做是他年少的不成熟以及自己的痴心妄想的一场梦。想来这些年都过去了，自己有允安就够了。
现在一切都很好，允浩会有美丽贤惠的妻子，美好幸福的未来。
而她会陪在父母身边尽孝，守着允安呵护他长大。
思及此处，心头微有一酸。
良久敏静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在手机上输入纸上留的联系方式，决定给对面回个信息。
趁着雪还未下大，允浩吹了一阵冷风之后匆匆骑着摩托车回到楼下。即便吹了那么久冷风，仍然没把胸口的烦闷吹散。那男人温柔笑眼抱着老师的孩子，与老师站在一起，宛如温馨的一家三口。
刚拔下头盔，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起来。
把车停好后打开手机边看边往昏暗的楼道走去。
显示是陌生来信，短信内容：
“您好小姐，我是住在您对面的徐敏静。能帮上您忙真的太好了，道谢请吃饭什么的就不用啦，如果您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发短信给我这个号码的。”
读完这条陌生来信，允浩已经站在了家门口。
小姐？不解为何敏静会有这般误解。
不过拿到了老师的联系方式，心里不禁有些许畅快，心头的烦闷也消散了大半。
想着如何答复敏静之时，手上也没闲着，插手进兜里摸钥匙。打开门后往玄关的墙上一拍。啪的一声，屋内一瞬亮堂了起来。
客厅沙发上歪躺着一个人，手臂盖着眼睛，唇上只剩下一圈淡淡的口红。衣物凌乱，衣领被扯开，露出瘦削的锁骨。
一旁倒着五六个带着口红印的空啤酒瓶，那几盆已经腐烂的多肉又被连根拔起扔在垃圾桶里。
允浩只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的人，就蹲下来收拾地上的啤酒瓶。手刚一伸，沙发上的人突然起身扑过来扯他的手。
“李允浩，你知道回来了？”罗惠美一凑近，温热的酒气便扑面而来。
“醉了就睡会吧。”允浩知道跟醉鬼说啥都无济于事，拂开她冰凉的手，继续拾着地上的空瓶子。
罗惠美怔了怔，收回空荡荡的手，抱着双膝把头埋进去。
“你真的是个骗子，你们什么时候又在一起了？”不多时罗惠美闷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捡空酒瓶的手一顿，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如初，快到无人察觉。
“你是因为老师才回来的吗？”
“我还在想，你这尊大佛，到底是谁才能请得动你，还真的就只有她。”
“真好笑。这么多年了，她居然还这么阴魂不散。”罗惠美自顾自说着，一旁的人一言不发将酒瓶塞进装着多肉尸体的垃圾桶里。
“你还真是枚情种，老师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声音染上哭腔，她何尝不知这般伤害李允浩无疑也是往自己的胸口插刀子。但是她不甘心，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多年了，就不能看自己一眼。“是你让老师在对面住下的吗？”四周依然静默，唯有玻璃瓶碰撞和窗外传来雪从枝头坠落的声音。
罗惠美就知道，有关老师的一切，无论她怎么发狂质问，李允浩都只会沉默。
现在的他成熟又稳重，但唯有老师才会让他乱了阵脚。
话罢，罗惠美捂着嘴起身拎包朝门口走去。
“你醉了，现在外面又下着雪，且又很晚了，待一晚再走吧。”男人边扎着垃圾袋边对站在门口穿鞋的罗惠美说道。
见罗惠美把自己的话当耳边风，允浩抓起衣架上的夹克道:“我送你”。
罗惠美穿好鞋子抬起晕沉沉的脑袋之时，看见阳台晾衣架上自己那裹了一层霜的内衣。
寒风哗啦啦吹着，遮月云散去，月光照在唯有些许脚印及车轮痕的雪白大地上。
闹了一场的罗惠美此时静静地坐在车后座，用手紧紧地圈着允浩的腰，头靠在他坚实宽大的后背上。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人，却宛若远在天边。
耳边传来前面的人规律的心跳声，她抬手捂住了自己另一只耳朵，一股剧烈的心跳声响起，她知道这只会是自己的“心声”。
她多希望这路能再长一些，若是能走个一辈子那么长该有多好。
前面的人突然动了动，“罗惠美。”
“什么？你再说一遍。”其实她早已经听到了，只是允浩难得主动搭理她，她就想骗着人多说几句。
“我问你，你去找过老师了吗？”
“......”
“我说，你去找过老师了吗？”
见到自己就是一言不发，主动说话了，却也都是在问老师的事。胸口郁结，若不是吹了会冷风，将醉意吹疏了一些，她也许会在李允浩问自己第一次的时候就从车上跳下来。
罗惠美没有回答。直到车到了她家楼下，她下了车才哑声道：“没有”。
车上的人闻声点了点头，驱车离开。
只留给她一道雪地上长长的轮胎压痕......
今天是周日，敏静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她起了个大早，想着先去医院看爸爸然后顺带带允安去体检。
允安闹了好久的去游乐场也安排在了今天。
只是正当她抱着还带点起床气的允安去洗漱的时候，
叮咚——
门铃声在屋内响起，怀里的允安半眯着眼睛奶声奶气说:“妈妈，是林叔叔来了吗？”
敏静疑惑为啥儿子会问是不是林栋旭，不过她没多想抱着允安走过去，通过门上的猫眼窥探来客的情况。
门前站着一个有着一头长直乌发的女人，脸上化着精致完美妆容。神情淡淡，眼下的黑青给她添了一份憔悴。
在又一声门铃响起之时，门开了。
门外的人踌躇了一会，开口道：“老师，你还记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