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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1 / 1)

王楚阔小时候很喜欢过年,因为只有那时候他们一家人才会真正在一起。

平日里王楚阔的家是不完整的。

在外流连花丛的父亲与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构成了他们扭曲的家。

父亲总是带着一身酒气在深更半夜回家,这时候母亲则上前接下他的衣服,为他放好洗澡水,但就算是再舒心的伺候都会迎来父亲的辱骂。

可母亲在父亲面前永远是笑脸相迎,简直是卑微到尘埃,王楚阔不明白。

白日里父亲不在,母亲就恢复了她忧愁的面容,唉声叹气看不到深夜里的笑意,母亲的笑是留给父亲的,从来不会留给王楚阔。

除了唉声叹气,母亲还会“教育”王楚阔,告诉他母亲以后只能依靠他,只有他出人头地母亲将来就会过上好生活。

母亲给他的总是无尽的压力,在母亲那里,王楚阔感受不到温情。

至于父亲则是几乎消失一般存在于他的成长中,毕竟白日里他有太多工作,而夜晚总有更多的吸引力阻止他回家。

在这种扭曲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王楚阔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从父母那里学会了如何哄一个人高兴,因为他总是要梳理母亲的忧愁,安抚父亲酒后的暴怒。

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察言观色可以让王楚阔在其他长辈那里讨到好处,这也是为什么王楚阔期盼过年的另一个原因。

王楚阔最喜欢老家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曾祖父和曾祖母年级大了不太爱动,不过两位老人家总是慈眉善目的,王楚阔喜欢在他们身边感受家中无法拥有的清静。

还有他的祖父祖母,虽然总是对他的父母板着个脸,但好在对他很好,什么好东西都会给他。

还有很多其他长辈,王楚阔从小嘴甜,大人们总是会喜欢嘴甜的孩子。至于同辈的亲戚中,由于王楚阔年龄比较大,他理所应当成为了孩子王。

只有在热闹的春节,王楚阔才能感受到所谓“家”的温暖。

所以在老家王楚阔可谓是呼风唤雨,除了他的两个姑姑,没有人不喜欢他。

不喜欢王楚阔的两个姑姑,都是王楚阔最小的叔公的女儿,叔公比他祖父小很多,结婚也很晚,所以王楚阔有两个年龄上来说可以当他姐姐的姑姑。

年龄小一点的姑姑只比他大几岁,因为年龄差别太小了,家里人便干脆让王楚阔叫她的小名“伢伢”,大一点的姑姑才喊小姑。

在王楚阔的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和这两位姑姑好好相处过,至少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没有过。

可是她们并不是不好相处的人,伢伢年龄不大,性格也外向,总是可以和孩子们打成一。

小姑要大很多,王楚阔记得在他父亲那一辈,曾祖父和曾祖母最喜欢的就是小姑,因为小姑最会读书,年纪轻轻就在国外深造,曾祖父母是传统的大家长,他们最欣赏的是会读书的孩子。

小姑其实是个对孩子很和善的人,总是在国外带回很多小礼物给孩子们,每个孩子都有份,孩子们都很喜欢她们。

除了王楚阔,不过王楚阔并没有被她们明显针对,小姑的礼物他也有,和别人也没有不同,伢伢也会带着他玩,就像其他孩子一样。

只是伢伢从不会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带他玩过,而小姑则从来不亲热他。

王楚阔从来不明白为什么,向来敏感的他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存在,他害怕这种冷漠的感觉,就像回到家一样。王楚阔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都以失败告终。

但是两个姑姑对他还是好的,只能称的上是冷漠,对他的父母才是明目张胆的针对。

只要父母中有一个在桌上,姑姑们从来都不会去同一张桌上吃饭。

他的母亲在姑姑们面前比面对父亲还要战战兢兢,就算小姑只是板着个脸坐在那里,母亲都不敢靠近。母亲还不敢坐在任何一把可以移动的椅子上,因为伢伢会在她坐下的中途将椅子拉开。

母亲在她们面前能做的是主动走开,就是摔了也不能抱怨。

更不用说是他的父亲了,只要父亲一过来,她们就会开始嘲讽,语气阴阳怪气的,伢伢甚至还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动过手。

有时王楚阔惊讶于在家里不可一世的父亲居然会被这样打压,他还挺喜欢看的。

春节假期有好几天,唯有在大年三十当天,曾祖父和曾祖母才会劝说,这时候她们才会消停一点点,但是依旧无法忍受和王楚阔的父母一起吃饭。

这其他的日子里曾祖父和曾祖母是默许的,作为家中最有话语权的存在都默许了她们的行为,这意味着其他人没有劝阻的资格。

王楚阔不知道父母做了什么让大家这么厌恶,曾祖母甚至还主动要求父亲母亲去另外一张桌子吃饭,因为她想要和很少回国的孙女好好聚聚。

王楚阔就算再喜欢过年,再喜欢老家不同于自己家中的团圆氛围,也总是会被她们拉入现实,在她们的行为中王楚阔发现其实大家多少都不太喜欢他的父母。

他怨恨过二位不合时宜的针对,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让她们在喜庆的日子里这样对他的父母,直到一次阴差阳错让他明白了现实,而现实则让他的世界崩塌。

二位姑姑是亲姐妹,但是她们的关系时好时坏,有时挨在一起,有时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大人们都习以为常,特别是叔公,他们总会说:因为是亲姐妹所以再吵都会和好。

有一天她们又吵了起来,小姑和伢伢都在气头上,很明显这场争吵动静会很大,差点都要动手。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回老家,就算老家房子很大,人毕竟还是多了,所以都会共用房间,姑姑两姐妹就是共用一间房。

叔公让她们别在大家面前破坏气氛,于是她们跑回她们的房间去解决问题。

她们去了一直没有出来,不过动静少了很多,应该是已经和好了。

快到饭点的时候,祖母让他去喊姑姑们吃饭,王楚阔那时候还不大,跑到她们的房间,他在家中习惯了轻声轻脚,所以没有发出其他动静,至少房间里的二位没有察觉。

她们很明显已经解决了问题,在房间中聊天,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王楚阔当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没有立刻喊她们,只是蹲在门外默默听着。

“你看到大哥那个肾虚的样子了吗,一看就是外面玩女人玩的。”小姑的声音传出来,王楚阔听到了这句更明白自己不能发出声音了,父亲是姑姑这辈最大的孩子,大哥就是他。

然后伢伢接话,“啧,我看到他们夫妻的脸就烦,烦死,晦气。他的花边新闻我都听到过,真丢脸,就不能节制一下嘛。”

虽然是在背后说他父亲的坏话,但是王楚阔现在非常想笑。

“如果他会节制的话当年湘晓姐就不会这么惨了,那个女的也不会上位成功,不……应该说他要是节制的话就不会给我婚内出轨。”

王楚阔笑不出来了,因为“那个女的”在她们嘴里永远是他母亲的代称。

小姑的声音继续传出来,“湘晓姐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居然还要忍受那个狗东西带回一个年级和她女儿一样大的私生子,还是在坐月子的时候被那个女的大着肚子找过来,我真的受不了。”

王楚阔就像被冰水从头浇下去一样冻在原地,“那个狗东西”也是他父亲的代称。

伢伢的音色有点尖锐,现在在王楚阔耳朵里就像刀子割一样,“所以我们怎么做都不过分,湘晓姐受过的委屈可比这个大多了。他们还想用幸福一家的样子来我面前演?一个出轨男,一个知三当三的女的,烂屎配烂狗,不当这面扇就算是给好脸色了。”

“几点了,好像要吃饭了,走吧。”小姑说,房间里传来走动的声音,王楚阔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小姑开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王楚阔,她当时愣在原地。

王楚阔看着她不知所措,后面伢伢尖锐的惊呼打断了这份沉默。小姑叹了口气,蹲下来,抬起王楚阔的脸,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听到了?”

王楚阔点头。

伢伢在背后“啊”了一声,非常慌张,小姑则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安静。

小姑看着他,她的眼睛透过镜片显得更加冷漠,她开口,“我们不是讨厌你,只是你的身份实在是让我们无法喜欢起来,因为湘…….那位夫人不只是我们的前嫂子,还是我们很好的朋友,明白吗?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王楚阔愣愣地点头。

小姑继续说,“你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有时候我们很同情你,和那两个垃圾生活很痛苦吧。”

王楚阔也点头,这次倒是发自内心的。

“所以烂在心里,这样对谁都好。”

小姑第一次用带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话,以往面对他,小姑都是不带任何感情地冷漠,唯有这次她非常严肃。

王楚阔就这样知道了真相,但是他没有说出去,因为选择装傻确实对谁都好。

他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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