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晚的事，沈厌一晚上都没能睡得安稳。
朦胧时，也是被一则短信消息吵醒。
是一个陌生号码：【最近过得怎么样？】
沈厌困死了，也不明白自己手机号怎么被泄露了，她随便回了句：【有病。】
沈厌抬眼，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六点半，她打算起床做完这周的作业。
这周作业不多，几张卷子，沈厌边吃着荷氏糖边做题，耳机里同时放着几首歌，三小时过去，终于靠着龙飞凤舞的笔迹做完了。
字迹龙飞凤舞也不能怪她，毕竟右手受了伤，握笔都十分疼痛。
写完作业时已经快九点，她走出房间门，刚走到客厅，就看见坐在沙发的人。
带着蓝牙耳机，外套有气无力地垂在地上，眼神看起来也无比困倦。
沈厌试着叫了声：“陈炽？”
他没回话，三十秒后，他揉了揉眼才看清眼前的人，他问了句：“醒这么早？”
“……”
沈厌和他对视一眼，表明自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陈炽说：“我身体不舒服，没力气做饭，请你去外面吃？”
沈厌摇头，说：“我不是很饿，你自己去吧。”
陈炽笑着站起身，身上没了烟草味，那股香草味愈发明显，他扯了扯嘴角，问：“怎么？不想和我一起你可以直接说。”
“……”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沈厌直白地看着他，“嗯，不想和你一起。”
“……”
谁渣？昨晚谁主动的？陈炽快他么开骂了。
陈炽：“好，你自己。”
话间，陈炽桌上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两个人同时看过去，是备注“LZX”的人发来的。
LZX：【陈炽，你搬家了吗？今天早上你怎么没来面馆里。】
这人是不是李子萱啊？
陈炽看了眼沈厌就伸手拿过了手机，随便敷衍地回了句嗯。他紧接着抬眸，问沈厌：“为什么不想和我？能给个理由么。”
沈厌话里没什么情感：“没什么理由。”
“……”
眼看两个人要聊掰——
陈炽反而不接招，他问：“小哭包别对我这么凶行么？”
少年表情懒散的很，额角出了层汗。穿着简单的白T，只有颈部的项链显得亮眼，却意外的勾人。
“……！”什么人啊！
沈厌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回怼道：“你才小哭包。”
才哭一次，还是看电影哭的。
然而陈炽手机里又来一条微信，看那个ID似乎是顾甜甜发的：
南大预备生：【沈厌真说你是渣男啊？】
然后她的手速快到飞起，连发几条微信，手机闪光灯都快闪冒了烟。
南大预备生：【你干脆直接说给她，你是个网瘾少年，没心思谈恋爱。】
南大预备生：【这么看的话，她可能高一就真以为你是渣男，不过你也可以不和她玩啊。】
南大预备生：【陈炽，你的确长了副渣男脸。不过你是不是对沈厌有什么特殊情感啊？干嘛这么在意她的想法？】
等到消息提示音终于停了，他才拿起手机，看了眼又给沈厌看，眼皮扯了扯，边举着手机边说：“……我就是个网瘾少年。”
是真的，陈炽脑子里除了游戏还真就没别的，网恋时代他也没跟上，就是干干净净一个少年。
他又无奈说了句，“就想和你做朋友，没什么目的。”
没过几分钟，沈厌正思考着，然后顾甜甜又给沈厌发了微信，
南大预备生：【陈炽真不是渣男，他就是个处/男，情书没写过那种！很纯情的好吧。】
南大预备生：【高一那年确实有很多他的传闻，但喜欢他的人（包括男的）都是主动找他的，不过都被陈炽劝退了。现在也就剩勇往直前的李子萱了。】
南大预备生：【他这人…很好吧。没什么奇怪想法，灵魂上比许淋森干净很多。】
南大预备生：【我也不知道李子萱能不能成为他女朋友，不过我现在看他没喜欢的人，也大概率不会谈恋爱，你放心和他做朋友好了。】
沈厌缓缓点头，她终于半信半疑的…信了。犹豫以后，她问了句：“陈炽，你为什么想和我做朋友？”
他默了默，答：“喜欢你—”
顿了下，接着补充：“的歌。”
沈厌：“就这个吗？”
“你很清高。”
沈厌：“……”
**
不久以后，沈厌知道了那条短信是赵烦发的。
赵烦和她同命相连，她的家庭也是残缺的。父亲家暴，母亲精神分裂，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沈厌与她初遇是在初中，那个黑暗无聊的年纪。
初中的沈厌，沉默寡言，没朋友。
而赵烦和她一样，没几个真心朋友，只是多了坏学生的标签。抽烟，打架，纹身，成绩烂，她一样没落。
深冬的一个下午，雾蒙蒙的一片，有的只是朦胧氤氲看不见的未来。
沈厌站在原地，被几个身穿着校服人堵在阴暗角落，耳边的发丝被风吹动，模糊了她的脸，看不出表情。
她们总是怯生生的又布满荆棘，在最好的年纪做了最坏的事，在愈来愈烈的寒风中狂妄。
沈厌不想说话，只是握紧了吉他包背带。
此时，一个看起来不好的女孩路过这里，她与沈厌对视。沈厌似乎认识她，她似乎和这些人是朋友，也是坏人。
沈厌抬眼看了眼，不记得什么，但她执着的眼里写满了不畏。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来。
赵烦嘴里叼着烟，问着这一群女生：“你们几个干什么呢？”
沈厌的面前的女生回了话，道：“消遣下。”
赵烦看了看沈厌，掐灭了手中泛着星光的半截烟，说：“这是我朋友，放一马？”
女生淡淡看了眼沈厌，才不情愿道；“行，看在你面子。”
几个人很快转身离开，沈厌依旧站在原地。
沈厌轻声道谢，伸手拽了拽凌乱的校服，布满了黑压压的灰尘。
赵烦霎时凑近了她，问：“叫什么？”
沈厌抿了抿唇，还是没说话。
赵烦见她不说话，看了看她胸前的班牌。她道：“你叫沈厌啊？谁给取的？真难听。”
“……”
沈厌看着她愣了会儿，终于解释说：“我外婆讨厌我，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没有别的意思，单纯讨厌的厌。
赵烦微勾着唇角，笑了笑，道：“差不多。”
当时赵烦比她高半头，她弯下腰和她说话，问她：“学音乐的？”
沈厌抬眸看她，道：“会一点。”
赵烦正张脸很漂亮，但也写满了不好惹。眼尾上挑，五官很立体，属于浓颜。
“行，给我弹一首歌。”
沈厌觉察到她并不是什么坏人，听话拿出包里的吉他，整理了下。沈厌问：“想听什么？”
赵烦思考后，道：“《陪你度过漫长岁月》”。
当时陈奕迅比较火的一首歌曲，沈厌刚好练过谱子。
沈厌轻轻波动吉他弦，开始弹奏。
冬日初雪落下，拍过她们的肩，脸颊，嘴唇，留下温热。
……
不久的一天，赵烦转到了她的班级，坐在教室的垃圾桶旁，没有人再敢欺负沈厌。
后来，赵烦拼了命想和她上一个高中，可是并没有奇迹发生。
最后，因为误会，两人也赌气断了联系。
两个人分开的两年，沈厌偶尔想起她。
后来竟然脑中她的模样也变得模糊了。
人生总是这样，身边的人逐渐分道扬镳，有一些记忆也浑然不觉消失，留下的只有模糊不清的痕迹。
**
沈厌依旧坚持自己，每和陈炽一起出去，随便在街边找了个拉面店。
倒也不是讨厌陈炽，她毕竟是个少爷，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她也不想和他走这么近，她迟早离开抚宁，而且离得远远的，不再回来。
等面的空闲时间，她点开自己的微博社交帐号，想起了一年前那位陌生人的私信。
【有空认识下吗？我和你是同龄人，很喜欢你的歌曲。】
沈厌思考一瞬，点开和他的消息栏，回复了：【你也是高中生？】
他竟然秒回了，
右耳：【嗯。】
沈厌顿时有点不知所措，本来以为这人不在了，没想到现在还在用这个账号。
神颜：【你是哪的人？】
右耳：【抚宁。】
沈厌：“……”
怎么还是同一个城市？
神颜：【屋渝。】
告诉他自己的祖籍应该也没问题。
神颜：【你喜欢听哪首歌？】
右耳：【你的《暴雨ing》。你什么时候出新歌？】
神颜：【正在写，今年能发专辑。】
沈厌转念，发了句：【男生女生？发张照片。】
对方沉默了会儿，发来一张照片。沈厌点开看，是一张他的右手比耶图片，手的骨节明显，血管清晰可见。他是男生啊。
右耳：【你：】
沈厌一顿，发了张相册里的一只眼睛的图片。
右耳：【敷衍。以前的照片？】
“……”
神颜：【你现拍的？好笨。】
右耳：【然后？】
神颜：【不和你玩了。】
然后沈厌退出了软件，专心吃起眼前的面。
没放下手机几秒，就有人打来了一通电话，沈厌定睛一看，左亦。犹豫了一瞬，她还是接了。
沈厌先开口：“有事吗？”
左亦：“想你。”
沈厌冷笑，“你很烦。”
左亦：“知道。面好吃吗？”
沈厌一懵，这人在自己周围？她往周围环顾，看见了坐在自己右面的左亦，可能因为自己刚才忙于和别人聊天，疏忽了旁边来来往往的人。
沈厌挂了电话。
左亦也轻笑着走过来。
他问：“和谁聊天？”
沈厌抬眼怼他：“和你爸。”
他笑了笑，“图钱的话，找我就行，年轻有钱，不比老头好？”
“抱歉啊，我还就喜欢年老的。”
过了会儿，他不说话了，沈厌抬眼看，左亦□□地盯她，“姐姐，你真漂亮，我想——”
沈厌打断，“停。”
真不知道下一秒能从他的嘴里说出什么。
他问：“沈厌，能不能别和别的男的走那么近？”
“左亦，认清自己，我不是你女朋友，和别人干什么都和你没关系。”
“如果有一天，我没忍住，打了他，你别怪我就行。”
“你有病。你如果打的话，就别怪我不搭理你了。”
“我不想和你装什么优秀青年，我手段也从来不光亮，真想和你，你拒绝不了。”
沈厌也早就知道他是这种人，她说：“你在我眼里也从来不会是什么优秀青年，你如果真敢做什么，你就来，我不怕你，我身后是警/察。”
“……”左亦侧头轻笑，“真觉得这些警/察能干什么啊？”
沈厌：“你不用以为你很聪明，曲安琪可能对你死心塌地，但是正义不会。”
“……”
好，你很清高。
左亦抬手点了支烟，一字一顿，“你嘴真硬，早晚让你和我、求饶。”
沈厌吃完面，拿纸巾擦了擦唇边的油渍，她说：“左亦，你高估自己了。”
然后她抬脚就走。
路上走着，沈厌手机来了条微信：
别哭：【就为了和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