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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红之影(一)(1 / 1)

正是下班的时候,白山镇的街上嘈杂着。卖鱼小贩翻出今早进货时老婆给的雨衣。

马上下雨,是时候该回家了。

“唉,老板!先别收摊!”

忙碌了一天的水管工急忙薅下嘴里的烟头,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那鱼贩跟前。

见到老熟人,小贩两眼一亮。“又来买鱼啊老杨!今天想来点儿啥?现杀现卖!”

“老规矩,来条大鲢!”

本地湖产的鱼味美,价格又优惠。直接拿塑料袋装回去现做,煮出来的鱼汤很白,肉也清爽。拿来炖豆腐能喂饱家里那两个馋猫。

想着想着,水管工两指夹着剩下的那半截烟,靠在案前深吸了一口。

他抬头看一眼那昏黄的天,从中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奇怪得很,不是像以前下雨时那样逐渐变得黑沉,倒是……

……突然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那绝不是正常的天色渐变,更像是把大量红墨汁挤入清水一般,迅速扩散,逐层渲染。

就这一抬眼的功夫,诡异的暗红已经覆盖住了原有的底色,且还在逐步加深。

隔着一条案板,小贩把宰鱼用的家伙什搁在磨刀石上刷刷蹭了两遍,放进漂着鱼鳞的凉水盆里。他从水箱里抱出一条使劲儿扑腾着尾巴的大鲢,刮干净鳞、拔掉鳃,平整地摆到了案板上。

手起刀落,分骨去脏。

“最近镇上不安生呐。听我闺女说,现在出事儿的公园那里都不让进人了。”

“啊?、啊!”水管工被吓得一个机灵。

他知道鱼贩说的是什么。

就在两天前,公园那的熙湖宾馆出了人命。警察从里面抬出一个浑身是血的裸女,连抢救都没抢救就送到了法医那儿去。

据说死不瞑目,眼里还流出两道悚人的血泪来。

和这今天的天气一样,都怪渗人的。水管工摇摇脑袋,转身望向鱼贩,意图再和他聊聊天。

这不看不要紧。

“老黄、老黄!”

“咋的了?这鱼马上就杀好了,甭着急!”

“不是!”

水管工声音带上一丝颤抖。

“你眼睛流、流血了!”

“啊??”

鱼贩匆匆放下刀,拿掌心往脑门下边撸了一把。果真有血,碰起来凉嗖嗖的,眼上也没有受伤流血时该有的胀热疼痛。

该不会是杀鱼的时候溅上去的吧?

“没事儿,就是鱼……”

血还在滴下。一滴、两滴,砸到杀鱼人平摊着的掌心上。砸到鱼血漫布的案板上,砸进大鲢无神的眼珠里,再顺着虹膜缓缓流出,生生像是这可怜生物也流出了血泪一般。

砸进凉水盆里,咚咚、咚咚。

卖鱼人松了一口气。心想,这果真不是我的血。

没等他琢磨过来,平凡的街道转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血雨倾落,为所有人糊上满脸赤红。

千百人惊恐的尖叫响彻上空。

深夜,暴雨如注。是红如枫叶的赤雨。

街边的自动路灯兢兢业业工作着,强力的光幕照亮大片雨丝,光芒延展下目力可见的一切皆化为污红。

因主人仓惶跑走而丢弃的鱼摊里,几尾被挑剩下的大鱼正欲借着涨起的水位游出。

很可惜,拼尽全力之后,它们连水体的边界都冲不破。

那水箱里的红水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开始活动,它从箱内探出一角。随着地表红水越降越多,便裹挟着体内的几尾鱼,钻出水箱向远处“爬”去。

若遇阻碍,便把自己分为左右两股,分别绕物而过;形体毫无规律地变形扭曲。

假设把它称作一种生物,那这生物已完全违背了自然法则。

庞大的降水量使小镇的排水系统开始崩坏,地下管道中的红水大量倒灌上街,纷纷如有意识一般向某处涌动。

最终来自各处的红水汇聚,巨大的、深红色的实体拔地而起。那没有眼睛的污浊怪物拖地缓慢游走在街道上,身上涌动的水流状如参差不一重叠在一起的细密小山,饱满如凝胶。

铺天盖地的大雨中它吃力抬起前半端身躯爬过一盏接一盏高耸的路灯,污物不断从它身上滴落,近一半的躯体都隐匿于黑暗。

现场没有它的目击者,所有人都只看见一街翻腾的洪水怒流。它是肉眼不可见之怪诞。

几年后

凌晨四五点钟,白山镇大雾弥漫。昨夜刚下过赤雨。

一只白色运动鞋踩上路边的平整水面。来人穿着宽大的白色拉链外套和修身黑裤,戴着一顶棒球帽,单肩背着一个纯色的包。

即便周围满是怪诞赤水,她也依旧面无表情、闲庭信步,冷淡中透着满不在乎,一点都不像初来乍到这诡异小镇的样子。

环顾四周后,高寒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檐。

“一个人都没有啊……”

是还在熟睡着,还是全被吓跑了呢?

“必须要感知到同类的存在才能获得安全感,人类还真是脆弱。”是背包后的“督管者”。

“相比于我来说,你这样的小身躯才更没有安全感吧。是吧挂件?”

“只是伪装成挂件的样子而已!又不是真的挂件!”

背包后悬挂的毛球怒而飞起。“毛球”全身纯白,只有拳头大小。身上除了两个绿色的珠珠眼后就只剩一对蚕蛾样的翅膀。

这样毛茸茸圆滚滚的身躯,说出的可不是跟“可爱”搭边的话:

“说了多少遍了,要叫我督管者大人!”

高寒淡漠着别过脸去,“既然你都自称是那神棍的高级造物了,就不能在我脑内跟我说话吗?”

“当然可以。啊不对,不许叫祂神棍!”毛球依言在她脑内传话。

嘁。就叫就叫。

高寒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

并不是她不尊重人,换做谁因为“被选中收割大怪物”这种由头而被迫半夜猝死被扔进异空间后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

“行吧。阎王爷怎么说?”

“唉呀!!那是玩笑而已!‘祂’就是‘祂’,是存续的化身,算得上是神明但不是鬼怪,更不是什么神棍!”

毛球拼命扑扇着它那对不大的翅膀。它要是有脚,此刻肯定就狠狠地在地上跺脚了。

“阿纳托利大人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么。作为一名‘收割者’,你要把那些异变的家伙都变成手上的戒指,不准他们再扰乱这些世界的规则了。”

“说人话。”

毛球气得直在空中蹦来蹦去。“……找出留存在这些世界里的失败试验品并回收他们。这一个,你只有三天的处理时间。”

高挑的女孩有些诧异。“还有限制?超过三天会怎样?”

“会被不相容的世界所排斥。你本来就是不属于这里的存在,会被‘世界’当做异物是必定的。三天内必须解决那个大问题,不能待太久。”

老登!当初见面时居然说话只说一半!

我#%¥*&¥#!

高寒认命般闭上双眼。

“走吧。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她从淡蓝色背包里翻出一副手套和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子。背包是毛球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凭空变出来的,据说可以从里面的异次元空间里摸出一切它提前装进去的东西。

当然了,前提是符合该世界规则、可以在这个世界里使用的。

戴好手套后高寒到一处水洼前蹲下,盛装了大概三分之一玻璃瓶的红水,将它置于面前细细观察。

虽说是血一样的颜色,但这自天空中降下的怪诞液体绝不可能是血液。它不像血一样不透明,也没有血液的腥臭。

“别看了,这就是被它影响的普通雨水。”

毛球径直落在她帽子上,“我分析过这些东西的化学成分了。”

高寒倒掉那些赤水。

“它是怎么做到的?它的能力是什么?”

毛球有些腼腆了,“这个我也不太清楚……需要升级来解锁权限……”

作为神造的监督者它的初始等级却是零,那些需要权限的信息都不能为她提供。凭它的初始能力,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发布任务和充当指南罢了。

想升级,需要搭档先完成这个新手任务才行。

“咳咳、不过里面没有其他像染料一样的东西就是了,就算当成普通的水喝下去也没关系。”

“这个就算了……”

高寒虽然接受能力强,但自认也没强到这种地步。

关于这些赤水的来头,还是要找人问问才好。

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六点。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出街。

虽历经了数年的异象,但此地人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大改变。该出摊的还是出摊,该吆喝的还是吆喝。

高寒到早餐店铺点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一边坐下等待,一边向老板询问道:

“阿姨,你还记得血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吗?”

正在后厨忙活的丰满中年女人揭开蒸笼,从腾腾蒸汽中端出热包子,笑眯眯道:

“小姑娘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吧,咱市里的红雨下了得有五六年了。最开始的时候可吓跑了不少年轻人呢!”

坐在桌子旁的短发女孩轻挑眉毛。

老板用的是“市里”而不是“镇里”。没想到回收对象的影响范围居然足足有一个市那么大,要从一个偌大的地级市里找出它的藏身之处,谈何容易?

她暗戳戳联系毛球,“以后的任务目标都这么棘手的吗?”

“这才哪到哪呀,以后你还会碰见世界级的呢。”

猜到了她的心思,伪装中的毛球又递给她一条关键信息。

“不过这是你第一次执行回收计划,祂把你传送到了最精准的方位上。不用去别的地方了,那个异常试验品就在这里。”

但即使范围一下子缩小到了白山镇,它也绝无可能会被轻易找到。否则这么多年早该被发现了。

老板娘榨好豆浆,将它盛进碗里加一勺糖、搅匀,和包子一起端上了桌。

“说起来也是奇怪得很呐,虽然这里的水都变成红色了,但咱们自家种的青菜居然还是绿色的,眼里的泪在刚流出来的时候也是正常颜色。就是那些需要用到外面的水来和面、搅拌的吃食……妹子你别嫌弃,就当是咱当地特色吧!”

高寒暗道不妙。

果然……

是血色的包子和豆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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