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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他(1 / 1)

宁长月吹了吹手指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走到程璟身边。

程璟眼里闪过一抹惊喜。

宁长月歪着头看他,嘴角露出一抹笑,但是下一秒,她就狠狠踩到了他的手腕上,刚好踩在他被狼咬过的地方。

程璟不可置信,他哑着嗓子开口:“昭昭……”

“放肆,本公主的小字也是你能叫的?来人,掌嘴。”

说完她脚下又辗了辗,程璟表情痛苦,可他还是定定的望着她,另一只手颤抖着去抓她的裙摆。

宁长月皱眉,往后退去,滑腻的绸丝布料就这么轻飘飘的从程璟手中划走,像是有什么东西也一并流失了,他根本抓不住。

宁长月将他刚刚碰过的裙摆撕掉,无比嫌弃。

程璟心脏钝痛,他眼神渐渐恍惚,然后拼命摇头,嘴里喃喃:“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应该救他,上辈子就是这样啊,怎么变了呢?

很快就有人过来架起程璟,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啪啪”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平野上,宁长月听着十分舒心。

整整二十下,程璟原本英俊挺拔的脸此时红肿不堪,被丢到地上,他吐出一口血水,还是不死心往宁长月的方向爬,嘴里喃喃自语,眼神依旧坚定炽热。

宁长月居高临下的睨着他,顺手将桌上的酒倒在他的伤口处,程璟颤了颤:“昭昭……”

“来人,把他带下去鞭笞四十。”宁长月不耐的吩咐。

程璟睁大眼睛,里面墨色翻滚,充斥着痛苦与不甘。

宁长月看着他的那张脸,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可是……她闭了闭眼睛,在不知道他背后有多少势力的情况下她不能轻举妄动,上辈子他入宫之后只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成功逼宫,他暗处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

她深呼一口气,宁长月,不要莽撞。

烈日下,程璟被吊在空中,沾了盐水的鞭子一遍遍的抽打在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上,即使这样他也一声不吭,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

鞭子划破风声,宁长月忽然觉得吵闹的紧,她揉了揉太阳穴往出口走去,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排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奴隶,她不在意的轻轻扫了一眼。

可就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突然怔住,最后排的一个奴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慢慢抬脚向他走去,眼神有疑惑,又有探究。

穿着粗布麻衣的奴隶被暴晒在太阳底下,已经被晒得脱了水,他闭着眼,嘴上死皮四起,清俊的脸上苍白一片,可他右眼下那颗鲜红的泪痣却格外引人注目。

宁长月站到他面前,细细看着他眼角下的那颗痣。

前世的记忆轰然袭来,上一世,在程璟刚刚夺位成功后,皇宫管制还处于混乱时期,有一妇人冒死进宫见她。

宁长月不认识她。

她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公主救我儿。”

正是国破家亡的时候,宁长月整个人都处于悲伤中,她无神的看着妇人,实在没有心情去管别人。

妇人又继续说:“臣妇是秦伯候府的,与公主母妃闺阁时是手帕交。”

她不是说母后,而是母妃。

宁长月琉璃似的眸子闪了闪,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波动,她幼时母妃去世,随后自己被寄养到了明修皇后名下,父皇怜她年幼丧母,便封了她长公主的封号。

尽管对于母妃的回忆并不多,但在她仅有的记忆里,母妃美丽温柔,常常抱着她给她讲话本子里面的故事。

“你认识我母妃?”宁长月问道。

妇人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拿出一块绣帕,上面绣的是一朵紫薇花,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仔细看,可以看到上面的针法脚步十分复杂,是失传已久的十络秀。

宁长月以前幼时看母妃绣过,母妃还告诉过她,宫里甚至整个皇城的绣娘都不会这种秀法。

她拿起妇人的那块绣帕仔细看了看,眼眶渐渐湿润:“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裴涟夜,秦伯候府庶子,还望公主将他救出奴隶场。”

妇人刚一说完,就被闯进来的士兵给拖了出去。

可她连自己的亲皇妹都救不了,又有什么能力去救别人呢?

渐渐的,她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

……

宁长月从回忆里回过神,开口问面前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被绑在木架上的少年艰难的睁开眼皮,气若游丝:“裴……裴涟夜。”

宁长月一震,看来天意如此,既是故人之子,那便救下吧。

她示意侍卫们将他松绑。

远处程璟看到她救了别人后目眦欲裂,心里的嫉妒疯狂滋长。

宁长月只有一辆玉撵,她让人把裴涟夜抬到撵上。

他一身脏兮兮的,还散着一股不知名的臭味,她捂了捂鼻子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裴涟夜安静的躺在玉撵上,多日的暴晒已经让他晕了过去。

宁长月看着他,不可否认的是他长的很好看,和程璟的俊朗不同,他多了一丝精致,整个人瞧着十分漂亮。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清风偶尔吹动帘子,金色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极具破碎感,尽管现在脸色不佳,但依旧可以窥见其清俊神影。

她对外面吩咐:“去骊山小苑。”骊山小苑在骊山之上,是父皇给她的一座小别院,她这次不会把人轻易带在身边更不会将他带入皇城,将他安置在小苑,算是清了母妃的手帕情谊。

太阳渐渐西沉,宁长月手里抱着一盒干果吃的正香,不料转头的时候,对上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她愣了下,打了个嗝。

裴涟夜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宁长月把手里的果子递给他:“你,要吃吗?”

他抿了抿干燥的唇:“是你……救了我?”声音干涸嘶哑。

很难听。

宁长月淡淡的“嗯”了声。

“谢谢。”他很感激,挣扎着坐起来。

宁长月咽下嘴里的东西:“不用谢。”她稍微坐近一点,眼神却开始变冷:“我现在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裴涟夜点点头。

“你叫裴涟夜,是秦伯候府庶子?”

“是。”

“你娘叫什么名字?”

“齐薇。”

“你为何会落到奴隶场。”她盯着他的眼睛。

裴涟夜神情一暗,长久的沉默。

宁长月眉梢一挑,大宅子里面的腌臜事多了去了,秦伯候一共有二子,二公子为妾室所生,聪慧绝艳,远不是嫡子所能比的。

可能是因为太过于出挑从而惹来了祸端。

她轻轻笑了笑,笑容里掺杂着些不明的情绪,她把水壶丢到他旁边:“好了,我问完了。”

裴涟夜愣了一会儿,又道了一声谢,然后打开水壶。

已经许久没有喝到过水的他喝的有些急,清澈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流到喉结上,再到下面的锁骨……

宁长月忍不住出声:“慢点,没人跟你抢。”

裴涟夜把水壶擦干净,不好意思的说:“这水壶被我弄脏了,下次买个新的还给姑娘。”

“对了,还不知道姑娘尊姓大名。”

宁长月闭着眼睛靠在一边小憩,上辈子两人并无交集,他自是没见过她的。

“我叫舒昭昭。”

有了上一辈子的教训,她不想跟人随意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裴涟夜郑重的点了点头:“多谢舒姑娘救命之恩。”

一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一行人才到骊山小苑。

骊山小苑不大,但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精美,有一群负责洒扫的奴才长期居住在这里,就是方便宁长月来的时候能够有人伺候。

宁长月把裴涟夜安排在东边的客房里,奴仆扶着他回了房。

她吩咐小福子:“去找个郎中来给他看看。”

小福子领命而去。

“檀香,以后出宫就叫我小姐。”宁长月对旁边的檀香说。

檀香点点头:“是,小姐。”

“你等一下把这个消息吩咐下去。”

“是。”

……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宁长月在前厅看话本子,给裴涟夜看病的郎中前来禀报:“小姐,东屋那位小郎君受了多日曝晒折磨,内里亏损严重,恐怕得静卧多日才能恢复。”

宁长月翻了一页书,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语气也很淡:“嗯,知道了。”

厨娘把晚膳摆上来,都是她爱吃的菜,但今日她没什么胃口,匆匆应付了两下了事。

“给东屋的裴公子送饭了吗?”她问

厨娘:“已经送去了。”

宁长月放下筷子:“嗯,我吃饱了,把这些都撤了吧。”

山上夜晚深寒露重,宁长月沐浴完披了件外衣窝在房间的油灯下看话本子续集。

檀香正在铺床:“公……小姐,明日回宫吗?”

宁长月头也没抬:“嗯。”

“小姐,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

宁长月却站起来:“檀香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穿过长长的回廊,她拍了拍手,从屋顶上落下一抹黑影:“公主有何吩咐?”

“去帮我查一查裴涟夜还有他娘齐薇,明天我要知道消息。”

暗卫抱拳而去。

宁长月搂了搂身上的衣服,再往前走就到了东屋,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把人救回来晾着不理也不礼貌。

骊山前几天下过几场大雨,青石板上都是容易脚滑的青苔,她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来到东屋,她敲了敲裴涟夜的房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试着推了推。

门“嘎吱”一声开了。

里面蜡烛还在滋滋燃烧,但是却空无一人,她把手里的灯笼放下:“裴涟夜,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只是内屋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些响声。

她轻轻走进去。

里面的流水声越来越清晰,推开内门,等她看清楚里面的景象后,呆呆的站在原地。

她真不是故意的。

听到开门声,裴涟夜回头,上半身从水里露了出来。

四目相对,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他重新缩回到浴桶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里盛满了不安:“舒姑娘,你怎么来了?”

宁长月别扭的移开眼,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我来看看你,郎中说你要卧床一段时间,你现在能自己洗澡吗?要不我找两个人伺候你?”

裴涟夜睫毛颤了颤,眼里闪过一丝难堪:“谢舒姑娘好意,不用了。”

宁长月摸了摸脖子:“咳咳……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走到外殿,她想起刚刚看到的裴涟夜的上半身,身子伤痕交错。

他转过来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他的胸口上纹了一个“奴”字,而据她所知,只有小倌楼里的怜人才会在胸上纹字。

难道他以前在小倌楼待过。

小倌楼那是什么地方?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里面怜人比青楼女子还要可怜,他们要伺候的都是一些从宫里出去心理变态的老宦官。

宦官折磨人的手段千奇百怪……

她摇摇头,不敢细想,也不想去细想。

就在她准备关上外面的大门时,突然听到内室里面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

她关门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撩起裙摆朝里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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