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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石头(1 / 1)

【3月7日】

【土山镇开发了特色古镇,我找到当年接待我的村长,但他病死了。我知道了现任村长,给他看了颜晴的照片,询问她三年前是否来过。他早就忘记了,让我自己随便看看。】

【还好,我保留了当初和小晴的聊天记录。她到达土山镇前也是雨季,车辆绕行,他们又爬山,路过了两个没有记载的夜庙。她探查古庙,给我看了记录和照片。】

【根据她的描述,那个庙很破,墙上壁画常年没有人修缮,但依稀可以看见红色和黑色的颜料痕迹。庙里没有供奉任何神像,草从灰色底板里钻出。那里看起来随时要倒塌。】

【小晴是一个有研究精神的人,她后来询问了村长有关孤庙的事情。村长说那里荒废了,从前打仗的时候不少村民上山躲到庙里。那里之前有个泥菩萨,三头六臂,后来不知道被谁盗走了,菩萨没了,香火不旺,也没人去了。】

【但是,当我拿着照片再问土山镇村长的时候,他说自己没见过孤庙,甚至这不是土山镇的东西。这一片都是山地,原始村庄,我和当地政府了解,甚至有些区域还没有通电。偌大的南山地区,只有土山镇一个地方有先见之明开始发展。】

【我猜,小晴当时一定找错了地方。】

【3月8日】

【我根据小晴当时的聊天记录,大概绘制出了她可能的路线,她不知不觉绕过土山镇往山里去,可能是泷弋乡或者其他地区,我咨询了乡镇,再往里走都不通马路,虽然政府的扶贫计划已经拨款要提升山中居民的生活质量,但今年才开始几乎开始修路招标,看来我得找人自己去了。】

【下午找到车了,明天出发。】

【晚上我询问村长关于那个三狗子的故事,村长笑笑说那个故事其实也不是发生在土山镇,而是旁边的村子。那个村子后来因为战乱搬迁,现在已经没人了。】

【村长的舅舅正好回家,他年纪大,告诉我小时候上山确实有孤庙,但不确定是不是我说的那个。他说这山很神,有神明护佑,小时候他们去山上挖黄芪经常能听见奇怪的声音,那时候怕野人或者豺狼,消息传开后家人们就不让孩子去太远的地方了。】

【至于这个地区的其他村子,只有南山镇(镇)、土山镇(乡)、卧龙岗(乡)可以叫出名字,南山镇还有一个泷弋乡,剩下的描述我都听不懂,比如图克、泽西等,更像是当地的土著用语,不值得参考。】

【村长舅舅是个懂些东西的人,年轻的时候跟过南山镇里有名的神婆学习(后来神婆生病去世),舅舅则改行当木匠了。他喝了很多酒,执意给我算一卦,他用“奇虫”算的,捣碎、吞咽、咀嚼、吐在药水里。年轻时在南方考察见过这种几乎失传的方法,和中原地区很不相同,介于巫蛊之间。自然资源对民俗文化影响甚广,这便是显现。】

【他说,我这一趟很危险,但能找到自己要的。他说自己看到了很多手,从空气中冒出来,抓住我,要把我拖入深渊,现在离开一切还能挽回。】

【我说,这就够了,颜晴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三年了,我必须给她个交代,也给自己个交代。】

看到这里,孟辞不得不佩服钟琦。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颜泽咬着下嘴唇,沉思了一会儿:“看来,我姐没有去土山村,南山镇那片地界山路崎岖复杂,肯定走错路了。”

“别急。”

接着往下看。

【3月9日】

【我在路上。】

(笔记很乱,应该是在车上写的)

【面包车送我走了大约80公里的地方,剩下的盘山路还没有修。我找的向导是当地村民,卧龙岗的。他们也是山脚下的乡镇,所以经济发展更好,但说话口音重,仍然很难听懂。他跟我描述,山里有怪物。我问他是不是老虎,他说是会学人说话的老虎。】

【这年头哪里还有老虎?】

【下了车,我们俩有一头驴驮行李,他带路。他并不清楚我说的孤庙在哪,但我通过颜晴给我描述的半路上的山崖和一块奇形怪状的人形石头,找到了路。】

【石头是红色的,和照片里一样。】

颜泽看到此处,把两人打印的聊天记录往前翻,找到了对应日期,那应该是颜晴采风的第一天,她一共发了五张图片。

第一张,山路。

第二张、第三张,红色人形石头。

第四张、第五张,孤庙。

放大后的聊天记录有些模糊,钟琦竟然都把这些照片保存下来。

颜晴照相的时候光线模糊,而且阴天,当年手机像素不高,也没有那么高级的感光能力,但仍然能从乌漆嘛黑的阴影中看见一抹红色。

石头拥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像是卧在土壤落叶中的一名血红色的少女。石头呈现出半透明状,比起琥珀,这种形态更像是一大坨松树树胶。

【向导说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就有这块人形石头,据说是山神的化身。因为我出发的季节和当年小晴出发的差不多,所以通过枝叶生长朝向还是能判断路径,更何况当时小晴描述他们看见石头后往西走。】

【走了半个小时,手机彻底没信号了,我只能用相机记录一切。驴拴在了山脚下,小路太窄了,它过不去。】

日记附带了几张树林照片。

【我以为山中无人,但山里确实有小路。向导毕竟是当地人,出发前也做了准备工作,他承认虽然自己没有见过,但同伴知道附近有庙。大约走了两个小时后,我看到了庙,果然这就是颜晴当时走过的那条路。】

【但是。】

他的自己开始变得歪歪扭扭,不知道是兴奋、激动,还是紧张。

【那个庙看起来很奇怪,这么说吧,周围的路很窄,看起来很久没有经过了,但庙为什么会这么新?】

钟琦应该给孤庙拍了很多张,但只洗出来了五张最有代表性的,足够孟辞窥见古庙的全貌。

她和颜泽对视,双方都没说话,因为这比见鬼还要诡异。

庙是崭新的,有多新呢?

大约是上京市内花大钱精心维护的雍和宫差不多。

两个庙相邻,中间间隔了半米的缝隙,缝隙间结满了密密匝匝的白色蜘蛛网,两座庙像是一对连体婴。

庙的顶端是弯曲上翘的屋檐,是水泥灰色的,每一个瓦片上都绘制着圆圈纹理——大圆套小圆。屋檐下方缀着五六厘米长度的方锥形黑色装饰,如同一排排倒挂在屋檐下的,蜷缩成一团的知了猴。

庙是深红色的,红土地的颜色,不像血,但能让人觉得铁含量过于丰富了。

其中一座小庙的墙壁用金色的颜料描绘了祥云和飞鸟,应该是某种对于成仙的畅想。而另一座的墙壁则用金色绘制了一层层的波浪,波浪中还燃烧火焰。

“不一样?”颜泽皱眉。

“天、地。”孟辞断言,“我见过类似的描绘,用云表示天,用火和虫表示地,这里和中原文化的八卦不同,更讲究将自然法则升华用于祭祀,所以多出现鸟兽、昆虫、植物和天气特征。”

下一张照片钟琦放大了屋檐下的装饰,果然是一串知了猴。

也就是没有破土而出变成蝉的知了。

庙内可以用金碧辉煌形容,描绘的是仙女、翔云以及日月星辰。没有贡品和蒲团,只有一尊菩萨雕像。菩萨面带和善微笑,眉目微睁,嘴角上挑,身着五彩羽衣。她并非三头六臂,而是前后两个脸,四条腿,四个胳膊。

但是这个菩萨……更像小孩……

童子……

面对庙门的双手捧着一只奇怪的虫子,像蛇或者鳗鱼,不过也许是地里常见的蚯蚓。

背对庙门的双手则捧着一个和自己原身一样的双面菩萨。

像个套娃。

另一间庙多描绘的是火焰和虫蛇,只不过菩萨雕像与另一间庙内颠倒。

孟辞研究民俗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么离奇的组合,估计钟琦当时也摸不着头脑。

墙壁上颜料鲜艳,根据钟琦的描述整座庙弥漫一种草药香。他好几次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因为陨石辐射或者其他原因进入了集体幻觉,否则在山间挺空出现两座庙太奇怪了。

但是,从当年颜晴提供的照片看,就是她遇见的那两座。

破败的庙变成了崭新的?

【我观察了很久,准备下山和当地的文物管理局沟通,顺便查阅文献资料。】

【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前往最近的地点。向导认识的泷弋乡就在附近,我们会前往过夜。在下山途中,我看见了一个人影,走进才发现又是一块人形石头。和小晴照片类似,但形状不同,我认为不是同一个。我问向导这是什么,向导并不知情,说山下没有,但小时候上山玩的时候偶然见过,有大有小,又不怕事儿的孩子舔过,回家就发烧了半个月,还有一个孩子浑身发紫,最后直接死了。】

钟琦的照片也模糊不清,但可以看出是一个坐立的人影,惟妙惟肖,像一个年轻男人,前胸和臀部都勾勒的恰到好处。

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但孟辞压根不相信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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