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百微书院>女生耽美>青云山畔>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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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1 / 1)

可是,为什么月姐不去富户商铺多的西市,要去南边呢,虽说远远就让他停了车,是以为他没看见,她走路的方向,正是那四层高,到处挑着花灯,挂着彩绸的,最显眼的……窑子吗?!

“你做什么?”陶墨夕一把拍开拉住她胳膊的周牧,“我戴了头巾,悄悄的从后门进去,量好尺寸就出来。”

“月姐,要不你别去了。”周牧迟疑地开口,虽然月姐现在跟他住在乡里,可到底她是正经人家的出身,怎么能进出,进出那种地方?

“为什么不去,人家老板娘银子都给了,顶得上咱家好几亩地的收成,”她知道周牧在纠结什么,“好了,你去西市给我买一盒马蹄糕,一盒豆面糕,半斤蔗糖,再称四两虎丘茶,一个时辰后你还在这儿等我好吗?”

她又主动拉了拉周牧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撒娇的意思明晃晃从眼里透过来,周牧哪受得住这个,只能颔首答应:“那你拿了东西就出来。”

哄走了人,陶墨夕挑着人少的地方走,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敲响了倚香楼的后门。

一个四十多岁的肥胖妇人开了门,见是个戴着头巾,一身短衣长裙的年轻女子,便笑着问:“是妈妈说的周裁缝吧?可是个曼妙的小娘子呢。”说着便迎了她进去,自称姓张,一路上给她说伍妈妈早已交代好,只是姑娘们还未起身,须得一间一间敲门过去。

陶墨夕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只是见过外面布置的轻佻富丽的,现跟着张妈妈穿过后院的厨房和仓房,往楼上走的时候,就见楼梯上都刻着精美的暗雕,墙上隔几步就挂着彩绘的画像,只是那画中人的姿势有些……,不同的门楣上还挂着不同颜色的彩布门帘,只是现下楼里一片静悄悄,各角落的烛台也都暗着。

张妈妈见她只进门的时候瞄了几眼,随后就低头不再多看,心里暗道这倒是个懂事的,笑意也跟着真诚了两分,笑着带她去了最高一层,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到头,就是伍月君的房间。

“妈妈,周裁缝到了。”张妈妈在房门外恭敬的说了一句。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了,伍月君只穿着亵衣,外面披了件水红的衫子便来开门,倒有大半个□□露在外面,看得陶墨夕小脸一红。

“进来吧~”伍月君脸上未施脂粉,反倒显出几分年轻来,比上次见面也和气了许多,陶墨夕坐在外间的绣凳上,见她单手支额,眼神不大清明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娘子这是喝了多少酒,还能理事么?要不要……”

“你是良家子,能来一趟不容易,我这点宿醉算什么,”伍月君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吞了进去,吩咐张妈妈:“先去叫竹韵来,就她嚷嚷的最多,哦,要是她不起,就去她橱子里掏两件,拿来给周裁缝比量也行。”

张妈妈去了不一会儿,就领着个一身湖绿衫裙的姑娘进来,未等走近便是一阵冷香,想必就是那位竹韵姑娘了。

陶墨夕还以为这里人人都打扮得像伍月君那般妖冶艳丽呢,如今见竹韵素着张脸,举手抬足间净也像个念过书的,不由有两分惊讶,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拿了皮尺开始给她量身,再用一支短毫记在随身带的簿子上。

伍月君看她的记事簿子显然是自制的,封皮是厚实的桑纸,侧面用白色棉线缝了结实的两道,她好奇地侧过头看了看,陶墨夕用蝇头小字,记了竹韵的身长、腰围、臂展,甚至连头小颈长、足面略窄都写了上去,十分细致。

伍月君问她:“只叫你做春夏衣裳,怎地连姑娘的头脚都要记上了?”

陶墨夕把皮尺收好,坐下把簿子往前翻了两页,找到她绘制的两张人体图,向两人展示。

竹韵也从未见过有裁缝居然还画了图的,见那张人身上无五官头发,只用一个圆的形状代表头颅,身体其他部位也是用极细的黑线画了些像莲藕似的椭圆形小块,每一块都引出条细线,再用蝇头小楷写着小字,诸如“前臂略长,袖口放两分”、“腿根稍粗,裆加厚”、“裙边镶一寸半绣边”等标注。

伍月君也是识得字的,她看了几页,见几乎每一个人体图上都有不同标注,不由连连点头:“周裁缝,你这记得太详细了,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些衣裳都做熟的人,量量尺寸就能揣摩出怎么裁布,怎么缝衣呢,原来有这么多说道。”

陶墨夕有些羞涩的把簿子合起来,说:“这本是我在乡里,给那些干农活的乡亲缝衣时做记录的,人人虽身形差不多,但总有些许差异,他们一年到头,能扯回布料做衣裳不易,总得做得舒适耐穿,又不耽误干活才好,”想了想她又找补了一句,“至于那个人体么,是我有次接了富户好几位小姐少爷,对衣裳的襟口、镶边、纽扣要求不一,我怕记混了,才开始画图后再上面标注的。”

“你这人体画的,虽然……”竹韵在旁边捂嘴轻笑,“倒也颇具神韵。”

伍月君抬手捏了下陶墨夕的小脸,夸道:“这个办法好!周裁缝记得详细些,麻烦事就少些,本来路途就远,这一来一回的,若是频繁返工,一来费功夫,二来也不方便,弄得两下着急,倒不如一开始就把各人的要求都写在这人、人什么图上,省得将来费事。”

陶墨夕很少和人这样接触,她小脸微热,小声说:“多谢,多谢娘子夸奖。”她还不习惯跟着别人叫妈妈,总觉得不像好话。

伍月君又让张妈妈依次去喊要做衣裳的姑娘们过来,竹韵坐着又说了几句需求,还特意交代要两件印彩图的缎面肚兜,下摆要裁得短一些,陶墨夕红着耳根一一记下了。

好不容易把这一批姑娘们的尺寸一一量好,各人的颜色癖好、需求都标注好,日头都要偏西了,陶墨夕放好簿子,见伍月君一直在旁边坐着,捂着小腹脸色微白,多嘴问了一句:“娘子可是月事来了腹痛?”

“嗯,老毛病了,每次忍忍也就过去了。”伍月君叹了口气。

陶墨夕说:“我小时也有这个毛病,家中长辈请了郎中,用半两益母草,三碗水煎成一碗,再放一勺红糖,每次月事前两天喝下,服上个三四个月,腹痛便会减缓。”

伍月君向后仰靠在椅背上,摇头笑道:“在这楼上日夜颠倒住久了,连日头都见不到几次,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汤子倒喝了不少。”

陶墨夕也没多少,笑着起身要告辞,只说这次衣裳须得做上大半个月,一做好她就即刻送过来。

“也是,今日耽搁了这么长时辰,你家相公可还在外面等你?”伍月君刚想说让他也进来歇歇,随即轻拍了下自己的嘴,“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正经汉子谁会来,也罢,张妈妈!”

张妈妈进来,伍月君便吩咐她一会儿帮陶墨夕抱布料送到马车上,又叫丫头锦绣给装了满满一攒盒的各色果子,说给陶墨夕回去路上吃。

周牧都快把那条背街的小路踩出坑了,才看见月姐抱着一摞料子出来,他顾不上别的,三步并两步的过去,把东西接了过来,嘴里问道:“月姐怎地去了那么长时间?”

陶墨夕空着手在旁边跟着,笑着说:“你看这么些料子就知道了,今日好几位姑娘都要做新衣,记尺寸的时候花了点时间。”

张妈妈笑着接口道:“你家小娘子心细,这次做好了,说不得全楼的姑娘都要找她做衣裳呢。”

周牧这一路走,一路就闻着月姐身上一股……浮躁的桂花香之类的,那味道和她往常清淡的皂香一点都不一样,直冲鼻子,心想她在里面和那些女妓纠缠了这么久,难怪身上都沾染上了这些脂粉气。

用麻布把这些料子包严实捆好,两人坐车上,边往城外走,边分享着攒盒里的软糕,陶墨夕有些累,手里捏着半块点心吃着吃着就觉得困,她见边上那背又宽又结实的,就轻轻靠了上去,一边歪着头看路边的行人。

周牧把她手里的糕点接了过去,轻声问她:“月姐困了?再忍忍,到家先歇个觉,活儿再多也睡足了再说。”手下挥着马鞭轻轻在马臀上敲了一记,催促马儿快些。

陶墨夕微闭上眼,感受下午的日光自由的晒到脸上,车上没什么重物,马儿跑起来也欢快,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顺着官路往边上的屯子里走。

她问:“阿牧,记得头几年么,你才多大,十六七?就敢带着我和小桃,一路从沈州那么老远的跑回来,你不害怕吗?”

“月姐怕吗?”周牧尽力挺直腰背,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怕,只是没说出来,但我更怕没跑掉的话,会被发卖到青楼窑子里,做那个什么官妓,就像今天见到的姑娘,一年连日头都没见过几回,只在夜晚出来卖笑。”

周牧听月姐的声音越来越低,忙回过身,保证似的说道:“不会的月姐,都这么久了,压根没人来查问过,兴许再过几年,方大人一家被昭雪,你也能……”

“也能什么?”陶墨夕也坐起来,严肃的看着他,“以前的事,我不提,你也不许再提了,我们就在这儿过自己的日子,那些什么王侯、大官的,他们要如何,说多了都是犯禁讳。”

月姐不愿提,周牧还巴不得她都忘了以前的事呢,也省的他总担心,哪天真的又回了沈州府去,月姐依旧是那个不出闺房,只偶尔隔着内院让小桃送两回吃食的千金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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