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母一直没开口，最后是舅妈没看下去，率先出声缓解氛围：“小窈这是，交的男朋友？”
“不是，就是朋友而已。”
江窈刚解释完，江母就说：“朋友？”
“什么朋友，随随便便往家带？”
“孤男寡女的，还一起刷碗？”
江窈蹙眉，对江母的咄咄逼人感到不悦。几句话，便说的她和傅衍舟毫无脸面。
舅妈见气氛剑拔弩张便出口缓和：“哎呀姐，你那都是旧时代的思想了。”
“现在年轻人待在一块吃个饭什么的很正常，再说了你不也常说，在外面吃的哪有在家里吃的放心啊？”舅妈笑着，“而且小傅还帮着刷碗，比小雪他爸强多了。”
小雪就是她表姐的名字。
“……”
江母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舅妈的几句话而缓和，而是更加眼神似刀地看着两人。
“让你回家一趟，和你舅舅家聚一聚吃个饭你不回，说什么有事和高中同学约好了。”江母脸色语法阴沉，“原来忙着和他约会呢？”
“怪不得死活不说和谁约的。”
江窈闭了闭眼，江母的话还在源源不断。
“怎么？高中被他害成如今这副鬼样子还不够？还巴巴的往上凑，你是不是贱？！”
“姐！！”
舅舅的声音率先喊出：“朝孩子说的什么话这是？过了啊。”
“……”
江窈暗自攥紧了拳，发白的指尖都在颤抖。
“……”
客厅沉默一瞬，她呼出一口气后，皱着眉头终于出声：“是。”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俩天天约会天天腻在一起，我根本不想跟他分开回什么家。”
“我就是贱，我就是死皮赖脸，我就是一定要跟他在一起，他害死我都无所谓。”
“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江窈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冷漠地看向江母。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冰冷到了极点。
许久，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要爆开前一秒，是傅衍舟有些痛苦的无奈叹息。
他安抚性地偷偷捋了捋江窈因为激动的呼吸而起伏的后背，随即他正色看向江母。
“抱歉阿姨，今天的到访是我欠考虑了。”
江窈见他依旧一副温和知礼的模样，皱紧眉头看着他，他却是暗自捏捏江窈的手腕。
“高中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知道如今说什么都是亡羊补牢，阿……江窈她经历的一切都无法消除，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的弥补她，也弥补你们。如果您有什么要求，我也会尽力做到。”
“刚才她说的也都是气话，昨天江窈确实有约，但跟她见面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是她的男朋友。”傅衍舟顿了顿，“但我正在追求江窈。”
此话一出，其他人无一不是带着惊讶的目光看向他。
但是傅衍舟却因为接下来的话，而拧紧了好看的眉头。
“她，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一切都是我考虑不周所致，错在我，希望您不要太过责怪她。”
“也希望在一些事情上，您可以遵循她本人的意见。而不是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决定强加给她。”
江母脾气也上来了。
“她是我女儿，用得着你在这里教我怎么教育她？！”
傅衍舟在表达着歉意，语气与神态依旧温和：“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江母现下的情绪十分激动，看他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立刻将他生吞活剥。傅衍舟心里重重地叹口气，尽量去压制方才听到那不堪入耳的话后升起的不悦。
江窈突然有一种，被发现内里不堪的羞耻感。
她转过头，朝傅衍舟小声说：“你先走吧。”
她一点也不想让傅衍舟看到她和江母互相刺痛的那副狰狞模样。
傅衍舟一愣，也没多问，他尊重她所有选择：“你下午的课呢？”
“过会儿我会跟老师请假。”
傅衍舟点点头，算是应下来，又问：“自己真的可以？”
江窈点点头，用眼神催促着他。
“抱歉。”
傅衍舟低低说道，江窈以为他在担心留下她一个，便无所谓地摆摆手。
傅衍舟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的时间。
“今天多有冒犯，实在抱歉。不打扰你们了，我先离开了。”
傅衍舟起身，向江母和舅舅一家微微颔首，作为道别。
最后又看了眼江窈，她还在固执地不往江母的方向看。
“有事给我打电话，别逞强。”
“……”
傅衍舟一离开，舅舅一家明显是更加放松了许多。舅舅和舅妈先开始找话题来缓和江窈和江母的气氛：“江窈现在是大二？”
“嗯。”
江窈点点头，指甲却因为不熟悉的人的靠近而有些用力地掐进手心。
“我记得大二课业就多起来了吧？小妹最近忙不忙啊？”
方才一直一言不发的小雪表姐也开了口。
“还好，最近不是很忙。不过有时候活动多的时候，会忙一些。”
“不忙那就多跟你小雪姐姐学学，你看看你姐姐现在出落得多优秀。平时让你考个证书，你找这个理由找那个理由的说没时间，我看你谈恋爱的时候挺有时间的啊。”
舅妈的下一个话题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母一大堆话抢了先。
舅舅一家三个人，不禁都暗自扶额。
“……”
“…我没有谈恋爱。”
巨大的疲惫感将她席卷，她现在有种强烈的想要逃跑的冲动。
自从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她和江母之间的关系便愈发淡漠。方才被她气得说出那些话后，愈发的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抱歉舅舅舅妈小雪姐，我下午还有课，没办法招待你们了。”
“冰箱里还有水果，你们自——”
舅舅一家都纷纷说起“没事没事”“上课要紧”，却再次被江母打断。
“上次一家人想聚聚，为了你一个人给推迟了。这次你又撒手走人，你的礼貌呢？！”
江窈站起身来，迈出的步伐顿住：“……我有课。”
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三个字。
她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像什么样子！”江母再次激动起来，“孤僻冷漠……跟个木头人一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阿余？妈妈都快不认识你了！”
“……”
“都是那个小子把你害成这样的！你当初要是肯听妈妈的话，让他搬走，你至于成现在这——”
“够了！”
江窈紧紧拧眉，烦躁地看向同样让她陌生的江母。
她打断江母，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对着她说什么。
说她如今这样和傅衍舟没有关系，把她折磨成这样的……是那个医生、是她自己、是对面的你、是那些该死的人。
说你们能不能赶紧滚，你们的不请自来让她厌烦又反感。
“……”
最终江窈什么都没说，一言不发地，在江母的赌气声嘶力竭里夺门而出。
-
刚出单元门，满身负能量的江窈就看到了倚在自己车前的傅衍舟。
对上那双深沉的漂亮眼睛，江窈方才阴翳的情绪仿佛立刻消散了大半。
“……你怎么没走？”
一出声，江窈才发现自己声音颤得厉害。
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生气。
“猜到你也许会出来。”傅衍舟又问，“送你去学校？”
江窈摇摇头：“给老师请假了。”
傅衍舟略一思索：“那要不要去看海？”
江窈想也没想地就点头。
临城是座临海的城市，也正是因为临海，才会被叫做临城。桐今也临海，不过要从江窈家所在的地区到海边，几乎是是要跨越整个桐今。
所幸桐今也不算大，傅衍舟平稳开车，大概三个小时到达海边。
中间傅衍舟先带着江窈去了趟商场，给自己和江窈都买了件保暖的厚羽绒服和围巾什么的，才前往海边。
江窈从车窗里看着汹涌的浪潮，一时没挪开目光。
傅衍舟耐心地把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在江窈脖子上系好，江窈也温顺地配合着他的动作。又确保她每一个拉链都拉好，不会再透风之后，才带着她下了车。
气温在步入十一月之后降温得飞快，海边的冷意更甚。海风中似乎带着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透过厚重的保暖衣，刺着如今才惊觉有些不自量力的、冬日来看海的两人。
“冷不冷？”
海风吹起江窈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琉璃般的眉眼。
江窈点点头。
傅衍舟伸手把她棉服上的帽子套在她头上。
看着她鼓鼓囊囊的口袋，他才想起方才忘记买手套了。
他又抬手整理好江窈的围巾和帽子衣领，确保严丝合缝不会透进冷风后，有些紧张的模样缓缓开口。
“要不要n……”
呼啸的海风分解了傅衍舟的话，江窈没听清，疑惑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不同于包裹严实的江窈，傅衍舟脖子以上都暴露在风中。此刻耳尖和脖颈染上粉色，江窈以为他是冻得，便没多想，只是静静等着他复述。
“我说——”
他弯下腰，薄唇靠近江窈。
“你要不要暖手？”
江窈表情一滞，死死揣在口袋里的双手下意识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