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第二天烧退就重新去了学校，但是一连几天，却都没有看到傅衍舟的身影。向连清礼一打听，才知道傅衍舟在她请假的那天也没来。
仔细数来，今天差不多已经是傅衍舟没来学校的第五天了。
这些天江窈晚上放学后都会到傅衍舟楼下去看一眼，每晚都是一如既往亮着暖黄的灯，她也借着那昏黄的灯光奇妙地得到一些慰藉。
时而往门把手上放一些药品，时而放一些餐食。江窈不知道是傅衍舟拿进去了还是被别人偷走了，总之下次光临他的门外，门把手上都空空如也。
只是江窈没想到，比傅衍舟先出现的，是以他为主角的一则新闻。
下午放假后，江窈并没有回临江南苑，而是被父母接回了家里。刚一拿到手机，离家近回家早的连清礼一长串的消息，就占满了她的状态栏。
江窈一点开聊天框，首先入目的就是满屏的震惊表情包。
她狐疑地向上翻着，打开连清礼转发的链接，是表白墙的一则帖子。
【震惊！女神被拿下？！】
江窈蹙着眉头看着夸张的标题，点开第一张配图，是匿名的投稿聊天记录。
【墙墙！问一下！】
【顾瑾予和傅衍舟在一起了吗？】
【[哭][哭]妈妈我失恋了！[哭][哭]】
江窈像是不认识中文了一样，盯着那两个名字直接僵在原地。
许久，江窈指尖带着轻颤，点开第二张配图，是投稿人发过来的偷拍。
一男一女在墙角相对而立，从那个偷拍者的角度来看，两人距离近得尽显亲昵，顾瑾予对着镜头的方向，露出的大半张脸都布满小女生的羞涩。
而那个背对着镜头，像是正在亲吻顾瑾予的高瘦男生……尽管是小心翼翼的模糊偷拍，江窈也凭借他一头浅色的发丝认出他。
傅衍舟。
她慌不迭地退出链接，转回到和连清礼的聊天界面。
连清礼在猜测着这则新闻的真实性，还在像模像样地分析着所谓的线索证据。江窈只是匆匆扫了几眼，便下意识回复：【不可能。】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傅衍舟和张盛的事情。尽管连清礼知道傅衍舟和顾瑾予之前的那次告白事件，也知道傅衍舟拒绝了顾瑾予，但是事实胜于雄辩，她还是趋向于相信这则投稿是真的。
但是江窈满脑子的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明明是因为顾瑾予的喜欢，才被张盛霸凌。正常人应该躲顾瑾予还来不及，他怎么会反倒去和顾瑾予在一起呢？
江窈冥思苦想也实在想不出个合理的答案，紧接着思维一转，她又想到了更加不好的事情。
如果，张盛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怎么办……？
会不会变本加厉，更不会放过傅衍舟？
她猛地跑出自己的房间，叫住正在调弄洗衣机的妈妈。
“妈，你能不能把我送回临江南苑啊？”
“刚回来，去那干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我有本习题册前几天学习的时候落在那了，我们老师布置了作业要用。”江窈心脏跳得飞快，面上却一副淡定。
江母皱了皱眉：“明天晚上让你爸早点送你去做完不行？”
“我们老师说，今晚就要发照片给他批改。”
江母啧了一声，似是责怪江窈的粗心。
“你问你同学借一下吧，让他给你拍个照，你照着做了先。”江母重新弄起了洗衣机，“这么晚了折腾什么？”
江窈挫败地闭了闭眼，语气都低了下来：“哦。”
话落便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江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点开和傅衍舟的聊天框，写写删删不知不觉耗了几小时过去，却还是没有勇气面对他。
就这样心惊肉跳一直到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江父提前了三个小时，在六点钟准时将江窈送到了临江南苑。
江窈拿着行李刚要下车上楼，就被江母叫住。
“阿余。”
“怎么了妈？”
“你不是说老师要你们昨晚把作业拍照发群里？怎么也没见动静啊？”说着，江母翻出空空荡荡的家长微信群，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江窈。
江窈几不可察地吞了口口水，大脑飞速运转想着借口。
终于沉默片刻后，在江母疑心愈重时，江窈开了口：“哦，连清礼今天刚跟我说老师不需要我们拍照上传了，明天到校交上去就行。”
“她知道你不知道？”
江窈眨眨眼：“她是课代表，加着老师的微信，老师让她和我们说一声。”
江母这才作罢，点点头结束话题。
关门前一瞬间还不忘嘱托：“你也多加一下老师的微信，多和老师沟通沟通。”
“嗯，知道了。”
和他们匆匆道过别，江窈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把行李简单收拾好，江窈偷偷看了一眼楼下早已空空荡荡，熟悉的车辆已经离开才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却依旧心有余悸。
江窈没再耽搁，拿上手机和蓝牙音箱，匆匆出了门直奔小区东边。
刚靠近傅衍舟家所在的那栋楼，小巷里熟悉又刺耳的声音就让她的心一紧。
她还是来的晚了一些。
放轻步伐后逐渐靠近，果然又是那群人。
“要不是昨晚瑾予没回消息，你以为你还能自在到今天？”
张盛嘲讽的话清晰可闻，江窈没敢偷看，却从粗重的呼吸中听出来傅衍舟的难受。
“你挺厉害啊。”张盛说着，手掌打在脸上的啪啪声一齐响起，“敢跟她在一起？”
话音一落，紧接着便是响亮的一声巴掌声。
眼眶中热意瞬间来势汹汹，江窈死死咬住唇，将呜咽尽数封存在嘴中。
巷子里拳拳到肉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江窈深呼吸几下后悄声跑远。
-
傅衍舟浑身疼得几乎要麻木，面前乌压压一众人的身形早已模糊不清。
他们的动作一贯凶狠，但今晚似乎更加放肆。
他们不再顾忌会不会留下痕迹，只是为了单纯的出气和发泄。那些愈发猛烈的力量一下又一下，密集得像是雨点一样砸在身上。
他虚虚看向某处，瞳孔都疼到没法聚焦。眼皮沉重的几乎要睁不开之际，他似乎听到了警车鸣笛的声音。
一众人一哄而散。
他们再厉害，在绝对的法律和威严面前都会变成一滩散沙。
张盛他们慌乱地逃窜过后，原本喧闹的昏暗小巷里，安静地只剩傅衍舟艰难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初夏的冷风加上浑身的钻心疼意让傅衍舟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死在这个漆黑的夜晚时，身旁又想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是那些人重新折返回来，打算再往他身上补一脚么？
傅衍舟自暴自弃的想着，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傅衍舟。”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加上哭腔，在这个并不温暖的静谧夜晚里并不算好听，却让他的心泛起一股像是碎了一地又重新粘连的疼意。
他睁开眼，看到了面前哭得鼻尖和眼尾都通红的江窈。
女孩蓄满泪水的眼眶中折射出微弱的路灯光，像是乌云密布的夜空中，极为罕见的星星。光芒微小，却足以照亮他的一切。
腹腔里无尽言语千回百转，最终只是艰难地抬起手蹭了蹭她沾满泪水的脸颊，用沙哑微弱的声音说。
“别哭。”
面前的女孩却哭得更加厉害。
一贯温和的傅衍舟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语言功能，愣愣地不知该作何安慰。
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江窈便已经强迫自己收拾好心情。
眼下怎么看都不是适合煽情的时机。
但江窈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她怎么没来？”
“？”傅衍舟一时没反应过来，用气声询问，“……谁？”
江窈低垂下眸子不看他，语气低落像是在和谁较劲：“顾瑾予。”
“她…为什么要来？”傅衍舟虚弱地继续问。
“……”
江窈沉默几秒，挣扎过后眼泪又快要止不住，说话间又带上哭腔。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男朋友都受欺负了，她怎么也不来保护你？”
傅衍舟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想笑却实在没有力气：“你这不是来了么。”
话语间还有些不知不觉中带上的几不可察的骄傲劲儿。
江窈没再跟他废话，吸吸鼻子粗糙地抹了把眼泪，就艰难地扶着傅衍舟起身。
傅衍舟虽然清瘦，但毕竟是个一米八多的男生。江窈背他是根本不可能的，最后只好把傅衍舟的一只胳膊搭在她脖子后上，剩下一只手搀着傅衍舟的腰。
此刻也没有什么旖旎心思，只想着赶紧带着傅衍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