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正午日光依旧灼热，有一些不想看运动会的也悄咪咪窝在教室里。
所以江窈和连清礼回去的时候，教室里零零星星也坐有七八个人。
聊天的聊天、学习的学习，一切都没有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到来而有什么改变。
江窈和连清礼座位离得有些远，连清礼不想挨着江窈的座位聊天，怕打扰到傅衍舟学习。于是江窈就坐到了连清礼同桌的位置。
两个女孩子挨在一起又私下吐槽了吴嘉禾许久，一直到连清礼地同桌回到教室，江窈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玩的开心吗？”
几乎是江窈一落座，傅衍舟轻缓的询问就响起。
“嗯嗯。”
江窈点点头。
但其实她心情还是有些低沉，尽管和连清礼吐槽了许久，吴嘉禾每一句话都还深印在她脑海里，让她不由自主地反复去想。
“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么？”
傅衍舟将化学竞赛题放在一边，专注看向江窈微沉的眉眼。
江窈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惊讶于他的细心。
倾诉的欲望呼之欲出，但一想那些内容江窈也不知该作何开口。
于是草草揭过：“和室友有一点小摩擦。”
“不过我已经不在意啦。”
看出她不想再提，傅衍舟便说：“那有没有开心的事？”
“有！”江窈略一思虑，从口袋摸到相机：“我拍了好多照片。”
说着便拿着相机举到两人中间，翻起了相册。
于是接下来就有了下面的光景。
江窈翻到一张跳高比赛的抓拍：“你看这张！他们都好厉害，那么高呢，一跳就跳过去了！”
傅衍舟应和：“嗯，很厉害。”
江窈又翻到一张百米赛跑冲过终点线的照片：“第一是夏志伟唉，不愧是体委，好厉害！”
傅衍舟又应和：“嗯，第一名。”
江窈翻到一张疲累的运动员把矿泉水直接到在头顶上的照片，有些水珠顺着脸流下，有些飞溅在空气中：“哇，这样是不是超级爽啊。”
傅衍舟应和：“嗯，估计会很凉快。”
直到江窈按动下一页，这次画面上不是运动员的奔驰或恣意流汗的热血运动会照片。
而是江窈自己。
小小的卡片相机的屏幕里，女孩笑容明媚灿然。弯弯的杏眼中像是闪着世间最透净的流光，唇边牵出两个浅浅的酒窝，俏皮又灵动。
她的马尾随着回眸的动作俏生生的甩起来，在灼热的日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傅衍舟嘴唇微张，刚要说些什么，却见江窈忙不迭地飞速切换了画面。
十几岁的少女因为羞涩而耳尖泛起绯色。
可是下面接连好几张都是江窈的照片。
像是在同一个角度下的连拍。
热意滚滚，几乎席卷江窈的大脑。
于是她用尽平生最快的手速，怼着按键就是一顿按。
终于在不知道按了十几下之后，画面上从明眸皓齿的少女变成了树影婆娑的操场。
江窈暗暗松了口气，但愿傅衍舟没有看清她刚才那几张照片。
不过是运动会间隙，连清礼心血来潮朝着她拍了几张。
“咳咳。”江窈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又根据记忆调到了一张赵顺正在打哈欠的偷拍：“哈哈赵老师挺可爱的哈。”
傅衍舟终于忍不住一声轻笑，不知道是在笑赵顺的可爱还是江窈的。
“是，很可爱。”
相机屏幕不大，为了看得清图片，两人不知不觉中靠的有些近。
傅衍舟的清冽嗓音拂过她的耳尖，惹起一阵痒意。
江窈总觉得他口中的‘可爱’说的或许并不只是赵顺，但又不好意思继续往下想。
江窈心不在焉地草草又翻过一些照片，直到全部翻完两个人才分开的远了一些。
“这些照片都拍得很好看。”傅衍舟拉回江窈刚要跑走的神思，“你很有天赋，如果你实在热爱，以后大学可以去学摄影。”
分科时江窈的副科都很一般，干脆就直接听取了她妈的建议报了物化生纯理科。
但她实际对理科并不热衷，复杂曲折的公式还时常让她抓心挠肝。
自从分科以来，江窈也一直没什么确切的人生目标。
傅衍舟这样一说，江窈不是没有动心。
但是她想起偶尔刷到的网络上的帖子，最烧钱的专业、最昂贵的社团……无一没有摄影的姓名。
她垂下眼睫，几乎是狼狈地移开视线。
但嘴上还是装作不在意的洒脱：“算了吧。”
“这玩意儿贵得很，我家哪有那么多矿给我烧？”
“上高中都已经砸锅卖铁了呢哈哈。”
傅衍舟看出她在用玩笑掩盖不愿说明的话，附和着勾了勾唇。
心下因为自己的失言而生出浅淡的愧疚，却一时之间不知是否该安慰。
“不说这个了，”江窈略显生硬地转移过话题，“明天下午运动会结束就放假了。”
“也不知道这次国庆放多久。”
“唉你们去年一中国庆放了多久啊？”
话题一转，江窈就逐渐恢复了话多的状态。
“一天半。”
“啊？？”江窈呆呆地张了张嘴，“这么少？我们好歹还放了两天半呢。”
傅衍舟失笑：“今年放的应该会更少，毕竟都高二了。”
江窈垮下小脸重重地叹口气，心情非常的糟糕。
……
因为白天和吴嘉禾闹得不愉快，接下来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运动会结束，两人也没再说过话。
大家都回教室之后，赵顺给四班开了班会。
先是鼓励了表现不错的运动员们，又宣布了国庆假期只有一天半的噩耗，班里一时间哀怨不断。
“还不错。”傅衍舟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苦笑，“好歹没有更少。”
从两天半缩减到一天半的江窈就远没有他那么乐观了，撇着嘴抱怨自己看小说的时间又短了。
“假期不长，各科老师也就没布置作业。”赵顺在一阵哀嚎中艰难开口，“但大家在假期里也不要懈怠、不要太过放肆，开学一来咱们就进行第一次月考。”
“啊——？？”又一阵更为惨绝人寰的哀嚎几乎要将赵顺淹没。
班会结束，赵顺就让大家收拾一下东西准备离校。
江窈早就趁着赵顺开班会的时候偷摸收拾了个差不多，这下见大家开始零零散散地离开教室，也起身欲离开。
突然又想起什么，又坐回座位看向还在不紧不慢收拾东西的傅衍舟。
“傅衍舟。”
“嗯？”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她。
“加个□□吧。”
她拿过一旁的笔和纸，放到他面前。
上次放假回家时，陈帆就已经建立了班级的□□群。
江窈是被连清礼拉进去的，随后大家陆陆续续地都被班里已经加过好友的同学邀进群。
从群里加了加和自己熟悉的人，江窈翻了一圈却没发现傅衍舟的账号，心想估计他没加别人，这才向他本人讨要。
傅衍舟却迟迟没有动作。
“？”江窈疑惑地看着他。
“抱歉，江窈。”他眉头轻皱，似是不好意思，“我没有□□。”
江窈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没有□□。
那你怎么联系同学啊？
这句话江窈没好意思没问出口，傅衍舟就迅速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后把纸递给江窈。
“给你这个。”
“这是什么？”
江窈看清数字，数了数位数。
不像□□号，倒是更像电话号码。
“这是我外公的电话，”他顿了顿，“你……”
“如果想联系我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
“……或者发短信。”
江窈愣愣地把纸折好放进书包，点点头。
“好。”
……
江窈本来就只是觉得和傅衍舟也同桌了快一个月了，加个好友以后聊个天或者实在有事联系一下，倒也没真的想联系他。
更何况还是他外公的号码。
谁知道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去，接电话和看短信的是他还是他外公啊？
江窈光是想想就一脸抗拒。
而且她妈妈总觉得小孩子不需要有自己的手机和号码，所以江窈也并没有独自联系傅衍舟号码的机会。
不过在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江窈就偷摸用‘帮你清一下内存’的借口，拿着妈妈的手机回房。
写着电话的纸还带着折痕，被她放在床的一边。
江窈举着手机，犹豫半晌。
最终打开短信界面，在收件人一栏输入那串数字。
然后在文字栏思前想后输入了又删除循环往复，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妈妈催促的声音传来，江窈才匆匆打了一串字，点了发送。
想了想，又迅速发送一条。
一显示‘发送成功’，江窈就把痕迹删除的干干净净，然后把手机还了回去。
而她不知道另一旁的傅衍舟几乎是从回家开始，就一直用‘查资料’的理由霸占着外公的手机。
也不玩游戏，也不真的查资料，竞赛题也被晾在一边，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终于在夜幕已经笼罩整个临城许久时，手机接连传来两声震动。
傅衍舟迅速点开——
【傅衍舟，我是江窈。】
【这是我妈妈的手机号。】
琉璃般的眸子轻轻颤动，沉寂的薄唇此刻也勾出愉悦的笑意。
他没回复，默默把短信界面深刻记在脑海里，把短信删除的干干净净。
然后打开电脑，用外公的手机号申请了一个□□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