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顺着力站起身，立即不着痕迹地把手腕移出，没注意到傅衍舟变的有些灰暗的眸色。
两个人相对而站，一时之间微弱的尴尬弥漫。
江窈犹豫着此刻应该要说谢谢，但是说完谢谢之后呢？
她不知所措。
“走吧。”
心里估计着江窈的腿麻差不多缓解好了，傅衍舟打破沉寂先行出声。
他径自走在前面，似乎完全没有要将手里的购物袋还给她的意思，江窈只好紧跟着他先离开。
不知道是谁走的快了还是谁故意放缓了脚步，走着走着，两人的位置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并肩行走。
不过之间隔的距离宽到几乎能再塞下一个人。
到了超市门口，傅衍舟却还是没有要和她分开的意思。
江窈吞咽了一下，以此来压住心里升起的慌乱。
“江窈。”
江窈下意识看向他，他此刻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光像是最深的湖水，充溢着她有些看不懂的暗涌。
明明只是普通的呼叫，到了江窈的耳边却多了几分缱绻厮磨的感觉，听得她耳朵染上绯色。
“你家离这里远么？”
傅衍舟柔声问道。
江窈点点头又犹豫着摇摇头，心里不太清楚这里到家的距离究竟算远还是近。
“大概多远？”
“打车二十分钟。”
“那算远了。”似乎是解释给她听远近的判断概念，傅衍舟轻声说。
江窈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舒适又心安。随即了然地点点头，又觉得不太礼貌还是出了声：“哦。”
“拿着这么多东西，自己能回家吗？”
这次江窈没犹豫，迅速点头：“可以。”
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从车窗探出头无声询问。
傅衍舟拉开后车门，先把购物袋系好结放进去，和司机说了声‘稍等’后又回身走回到还等在原地的江窈。
“自己乘这辆车回家可以吗？”
“可以。”
傅衍舟又拿出手机，敲了几下之后递到江窈面前。
“这是我的号码，你到家之后告诉我一声可以么？”
江窈犹豫：“……可以。”
看出她的犹疑，傅衍舟语气更为柔和，说出口的话语慢条斯理地，像是蛊惑人心的塞壬的歌唱，让人不由自主的沦陷。
“这辆车是我拦过来的，所以我得保证这辆车能让你安全到家。”
“短信、电话，或者是微信都可以，都是这个号码。”
“让我知道这辆车把你安全送回了家，可以么？”
傅衍舟似乎一直在温和地用“可以吗”询问她，江窈也一直在回答“可以”，怪异滑稽却又和谐默契。
江窈被他说的头昏脑胀的，鬼使神差地点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记下那个号码。
再看向傅衍舟，正对上浸着笑意的眸子，清明又惑人。
进到出租车关上门，起步前江窈侧身看向还在温柔注视他的男人。
漆黑深邃的瞳孔里眸光沉敛，显得温文尔雅却又多情勾人。
“谢谢。”
“傅衍舟。”
没听到男人的回应，车子就径直离开。
司机并不是个健谈热情的人，问了她地址后一路上都没有跟她搭话。江窈倒是轻松的很，因为没有出现的一大堆家长里短的问题松了一大口气。
她拿出手机，看到拨号里那一串数字，是个自己从没见过的号码。
小心翼翼又认真地存到联系人里。
备注……
想了半天，最后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出【傅衍舟】，保存。
回想出行这一遭，除了购物袋破裂是的尴尬和糗意，其他都十分顺利。
不仅是顺利，已经算得上愉快，甚至是激动的范畴。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神思还沉浸在刚才的重逢里没能脱离。
直到车子行驶到熟悉的街牌，片刻后出租车稳稳停在江窈所在的那一栋楼下，然后江窈略有些艰难的独自将三袋东西提回家，她还是有一种梦幻经历的恍惚感。
重新拿出手机，翻到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林暮枝的聊天框。
【我碰到傅衍舟了。】
躲避什么似的，江窈猛地关掉手机随意放到茶几上，自顾自地去收拾购买的东西。进程到一半，她才猛地想起什么。
随意扔下手里的东西，跑到茶几旁捞起手机，没来得及看林暮枝回复她的一长串消息。
打开通讯录就点进了保存好的傅衍舟的名字。
等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直到手机里传出拨通的嘟嘟声，江窈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打算发短信告诉他的。
把手机从耳边移下来，犹豫着要不要挂断，改为发短信时，电话那边已经接通。
“喂？”
低沉温润的声音透过听筒后平添几分沙砾感，隐隐还有些微期待。
江窈不自觉地舔唇：“喂？”
那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即刻传来一声心情颇好的轻笑。
“到家了？”
“嗯。”想了想江窈又说，“其实……”
“？”
“刚才就到了。”江窈说着，语气里还夹带着小女孩的心虚，“但是一回家就忙着收拾东西，不小心忘了。”
她语速缓缓地，慢慢解释的认真状态透着可爱的认真。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解释这么多，但是想到傅衍舟的细致与温柔，江窈总觉得欠他一声抱歉。
傅衍舟在在电话的另一边没作声，嘴角却静悄悄的弯起更深的弧度。
现在距离她坐车离开早就过了快四十分钟，不过他不确定小姑娘是把这事给忘了还是没敢联系他。
“唔……不好意思。”
他几乎能够想象到此刻江窈微嘟着唇软软讲话，酒窝时不时因为唇角的弧度而渐隐渐显的可爱模样。
“没关系。”
“本来这就是我先提出的令我自己心安的请求，能收到你的来电，已经让我特别惊喜了。”
他的语气真挚轻缓，像是收到了一件珍贵的礼物。
惊喜……
江窈在嘴边无声的重复着这个词。
她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还是忙着忙着突然想起来的、迟到的电话，居然可以被别人当作是惊喜。
静默了片刻，江窈左思右想实在语库匮乏。
犹豫着开口：“那我先——”
江窈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傅衍舟打断。
“江窈。”
“唔？”
“抱歉打断你，不过我还有一台手术，催的有点急。”尽管是打断她讲话，傅衍舟的语气仍然耐心又温和，“我先挂断，可以吗？”
江窈忙不迭地回复：“可以可以，你先忙。”
那边果然很快挂断。
因为江窈没来得及先行提出的挂断，那种婉拒他人的负罪感也相应地没有出现。
江窈看着已经退出到主界面的手机，滞楞许久。
好像在和傅衍舟的相处过程中，她那些小心翼翼避免发生的事情，都像是被轻飘飘地拨走，不易察觉又给予她莫大的安定。
江窈这才翻开和林慕枝的聊天记录。
林慕枝是她的高中同学，高中时就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后来，几乎就变成了唯一的朋友。
忽略一大串激动的语气词，江窈好不容易翻到几条有用的话。
林慕枝：【老天你怎么遇到他的啊？】
【你俩有没有说话？】
【你俩说了啥啊啊？】
【江窈能不能理理我！】
【你去哪里了？？回消息啊！】
【对方已取消】
【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窈汗颜又觉得好笑，只好挨个回复：
【我去市中心的超市，出来的时候在存储间那里取东西的时候碰见他在打电话。】
那边回复的很快：【你上去打招呼了？】
【怎么可能？！】
江窈接着发：【我袋子破了，当时尴尬死了TAT】
然后接着又把接下来的一连串的经过事无巨细地一一转述给林慕枝。
那边久久没发来打断或是回应的信息。
江窈也不急，最后想起傅衍舟挂断电话前的话，又顺便和林慕枝提了一句：
【哦对了，他说他去做手术了。】
【好巧，他好像和你一样，也是医生。】
许久没等到回复，江窈便放下手机，继续收拾起买回来的东西。
等冰箱已经装的满满当当，肚子也传来响亮的抗议声，江窈看了眼挂钟才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煮了十几个冰箱实在装不下的速冻水饺吃完，又草草收拾好，江窈才重新打开手机。
只有微信里来自林慕枝的三条信息通知，来自于她最后一条消息的一个小时后。
【还有更巧的】
【他好像也是桐今医科大总院的】
最后附带一张非常模糊的偷拍照片。
江窈呼吸一滞，点开照片放大。
照片里的男人在低像素下身姿挺拔修长，一身白大褂透着清风霁月的矜贵感，又多了职业的神圣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