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至今已有一旬的时间了，这段时间京城一直都不太平，废太子与李庶人谋反被诛，两府十位王子皆被杀，废太子的永宁郡主出逃，秦王派人全城抓捕，余下的诸王女虽活了下来，可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与兄弟被杀，自己又从养尊处优的王女变成掖庭里的罪臣家眷，心理上难免有所落差，不少王女都因此病了，归仁与归德两个孩子虽被溶月接出掖庭，但实在是太过年幼，经此一遭便一直都病着，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溶月担心粘上不干净的东西便带着她们二人去城外寺庙祈福。
马车快行至城门口时帘子被风吹掀了一角，溶月便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看着溶月的神情柳絮便掀开帘子看去与溶月道：“公主，是永宁郡主，可要奴婢叫她过来。”
溶月点点头嗯了一声，柳絮下马车将永宁郡主从胡商身边带了过来，永宁郡主在马车外喊了一声：“十五姑姑。”
溶月掀开帘子一角道：“上来吧。”
永宁郡主警惕的看着溶月：“你要帮我？”
溶月点点头：“我与你父亲有仇，并非与你有仇，说到底咱们都是李家的女儿。”
永宁郡主还是不相信，这时归德县主探出头：“你是阿姐吗？”
永宁郡主一愣忙问：“安歌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溶月嗤笑：“永宁郡主只顾着自己逃跑了，你父亲犯的是谋反的死罪，他的家眷自是被关进掖庭了，不止你的嫡母与幼妹，还有你四叔的妻妾和女儿，安歌和淑纯如今才两岁，进了掖庭纵使有生母护着也不容易，我便求着父皇将她们两个过继给我兄长了。”
永宁郡主满脸愧疚，溶月发问：“你上不上车，杜如晦可是派了他那个养子来抓你的。”
归德县主也道：“是啊阿姐，你就随我们一起走吧。”
归仁县主也探出头：“永宁阿姐，十五姑姑是个很好的人。”
看在两个稚童的话上永宁郡主相信了，永宁郡主上马车后溶月掀开坐着的木板：“你先在里面委屈会儿。”
永宁郡主蜷缩进去后溶月盖上木板铺上垫子对车夫道：“走吧。”
行至城门口刚好遇到皓都刚盘查一队胡商，马车走到城门口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下来，柳絮对外面道：“这是丹阳公主的马车，怎么，你们也要检查。”
外面许久没有声音，好半晌皓都才道：“公主，我等奉命抓捕永宁郡主，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
溶月冷哼一声：“为难，皓郎君，秦王几日前才将嫡出的幼子过继给我兄长，我与秦王姑且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你和你那养父觉得我会包庇废太子的女儿吗？”
皓都不卑不亢道：“公主已经宽恕归德县主了。”
溶月一拍桌子：“皓都，我再说一遍归仁县主李淑纯，归德县主李安歌已经过继给我一母同胞的兄长楚哀王了，她们两个现在与李治都是我兄长的孩子。”
皓都哑然，转而问车内的归仁县主与归德县主：“归仁县主，归德县主，你们方才有看到一个女子吗？”
归仁县主奶声奶气：“街上的姐姐们都是漂亮的女子呀。”
众人不由的笑出了声，皓都不死心又追问：“归德县主，你还记得你阿姐吗？她有没有上马车？”
归德县主答道：“你是说在从前那个家的阿姐吗？归德不记得了，皇爷爷说归德现在是楚哀王的女儿了，所以现在归仁是归德的阿姐。”
皓都见从马车中没有问出什么又问车夫：“公主的马车有没有上一个女子？”
车夫吓得结巴的摇头：“没，没，没有。”
皓都又追问：“真的没有？”
溶月呵斥道：“你有完没完，与其在这里怀疑本公主倒不如直接把本公主带回去审问。”
皓都哑然，片刻后又道：“公主还是让我等检查一下马车为好。”
溶月不屑道：“本公主凭什么叫你们检查马车，父皇有下旨抓捕永宁郡主吗？太子有亲口说要抓永宁郡主吗？玄武门之变太子都放过了两府女眷，唯一去世的瑾夫人还是自载，事后父皇也只是将王妃县主关在掖庭罢了，归仁与归德这些日子病着一直不大好，本公主今日是要带着两个县主去城外的寺庙祈福，若是她们两个因为你耽搁了你且看看本公主会不会放过杜家。哦，对了，本公主提醒你一句，本公主可以为了兄长叫父皇废了太子也可以侄女叫父皇除了你们杜家。”
皓都无奈只得放行，出了城门又走了一段路溶月便把永宁郡主放了出来，柳絮扶着永宁郡主坐下又倒了杯水。
永宁郡主缓了半天问道：“丹阳公主恨我阿耶？”
溶月道：“你阿耶害死了我母妃唯一的儿子，父皇登基之前只有窦皇后所出的四子与我母妃所出的一子，昔年父皇起兵，身边带着的是如今的太子，余下三子留了下来，后来你阿耶带着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出逃将我兄长留了下去，我兄长便那样被隋朝官吏所杀，事后你阿耶说觉得我兄长年幼，不会有危险，便将他留了下去，可我兄长与李庶人同年所出，父皇曾夸赞兄长性情恭顺，善于射箭，工于书法和棋弈。你说是因为什么？”
永宁郡主一时无言，半晌才道：“可他杀了我阿耶，我阿娘还有我那五个兄弟。”
溶月一愣：“你以为瑾夫人是太子杀的？”
永宁郡主听此也是一愣：“那柄刀就在阿娘房内，他也是从屋里出去的，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
溶月正色：“瑾夫人是自裁，这点我向你保证，你阿娘，你阿耶，太子，这三个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我不大清楚，但从旁人口中大约听到你阿娘原是太子带回去的，后来太子出征，你阿耶一次醉酒把你阿娘当成自己的妃子，就那一次便有了孩子，你若想知道的具体些便要问问年长者了。”
见永宁郡主不语，溶月叹气：“煮豆持作羹，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长乐，你知道这首诗吗？”
永宁郡主点点头：“是曹植所做，以用萁煎其豆来比喻手足相残。”
溶月叹气：“是啊！魏文帝曹丕继承皇位后觉得自己的胞弟曹植是自己的威胁便命令曹植在七步之内作诗，作不出来就是死罪，因此便有了这首诗。自古以来为了那个位子多的是手足相残，秦二世胡亥登基之后杀了自己所有的兄弟姐妹，其中12个被腰斩、6个被车裂、2个被斩杀。宋明帝刘彧是宋文帝的儿子，宋孝武帝的异母弟弟，杀了自己的侄子当了皇帝，因此便担心有人像他一样，在位期间大肆屠杀宗室，将宋孝武帝的二十八儿子全部杀死，其中一次性赐死了十个，不但如此还将支持过自己的弟弟刘休仁、刘休若和刘休佑杀死，只留下了一个不大聪明的刘休范。齐明帝萧鸾是由叔父齐高帝萧道成抚养长大，萧道成将他视如己出，甚至对他好过了自己的儿子。可他却在不知恩图报，在齐武帝萧赜去世后，杀了他的两个儿子自己登基为帝，因得位不正便同上一个一样大肆屠杀宗室。”
永宁郡主落泪：“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溶月摇摇头：“亲兄弟又如何，隋文帝五子五女皆是一母所出，可结果呢？长歌，不管最后你阿耶和太子谁胜利，那么另一方府上的男丁都会死，甚至是若你阿耶继位那么如今太子府上的子女都没有活路，你阿耶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几次三番害如今的太子，甚至我的姐姐九江公主和亲也是你阿耶提议的。”
永宁郡主错愕的抬头：“什么！我阿耶！”
溶月点点头：“我知道空口无凭，你自是不会相信我说的，我如今把你带出来，你在外面避一避，想一想，真相你可以自己调查。”又看了看外面：“那队胡商似乎是你的朋友，我这里没有多余的马匹，你可以问他们借一匹或者买一匹。”又从暗格中取出一个钱袋子：“这里面是一些碎银子，出门在外财不外露，我就只给你拿这些碎银子了。”又补充道：“这个可不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这些碎银子是打算给她们两个买些吃食的，今儿个碰着着你了，就先给你了。”
永宁郡主点点头接过钱袋子行了一个大礼：“永宁谢丹阳姑姑。”
等永宁郡主下车后溶月便叫车夫去寺庙，柳絮问道：“公主，咱们真的要去寺庙？”
溶月点头：“不然呢？我又没有话本子里的千里眼、顺风耳，哪里会知道永宁郡主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京城，今儿个不过是凑巧罢了。”
柳絮又问：“那公主如何得知那些秘辛之事？”
溶月一笑：“我是母妃的幺女，我母妃是丹阳建康人，所以我的封号便是丹阳，幼时母妃宠我与父皇谈论事情的时候从不避着我，总觉得我小记不住事儿，可我偏偏记性好，就这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