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真的不用给我！我每天就是工作和租的房子，两点一线，每天穿的都是工作服也不用衣服，你不用给我钱，我姐一天上班也不容易…”
“那也不行！”徐蕴打断她，“儿行千里还母担忧呢，更别说你还是个女孩，你姐就在北峡，离我们也不远，还经常回来吃饭…”
“女孩怎么了？”陆胜胜直起腰板，“我好着呢真的，妈！但是你要是把这笔钱强行给我，让我拿去挥霍的话那我就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陆胜胜越说声音越小，甚至还有些窃喜。
徐蕴终于笑了，“你呀，一天最会耍小聪明了…我帮你洗碗吧。”
“不行！”陆胜胜立马戴上手套，“不兴抢工作的啊！都说了我来了，你快去歇着！”徐蕴被她推了出去。
陆胜胜重新关上了门，轻叹了口气，口袋里传来手机的提示音，那笔钱又被徐蕴转了过来。
这次陆胜胜直接秒收，还发了一个跪下磕头的小兔子表情包。
陆胜胜的手又伸进泡沫水里，刚刚徐蕴进来前，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想着蒋万然，把过去的生活又过了一遍。
小时候她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坐在那里或站在那里。
大脑里演变一些现实里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发生的爆炸，残骸划破她的脸皮；飞升的火箭逃出了地球一直向上加速，却戳不破宇宙的边缘。
和蒋万然在一起的那几年，她很快乐，她的想象世界里多了一个人，却不突兀。
蒋万然的想象与她相交，他也如此着迷这些。
那时候陆胜胜很庆幸自己的恋人与自己如此契合，好像一下望到了和这个人白头过完一辈子，很幸福。
在蒋万然离开后，她的每次想象却变成了回忆，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陆胜胜试过很多次，把自己从沼泽里拉出来，因为回忆总让她流泪。
结果都是失败。
每一次发射任务成功时，陆胜胜跟着所有同事一起鼓掌欢呼，甚至还会跳起来和林禾相拥，喧嚣时刻一旦停止她的火箭再也飞不出地球。
发射成功的红屏蒋万然看不到，她多么希望他站在这里能看到。
告诉他，我现在可以送你出地球，我可以精准地控制你的飞船在预设轨道。
但或许，他自己已经乘着飞船离开了吧。
蒋万然失联的第三年，陆胜胜开始给自己洗脑——就当蒋万然被外星人带走了。
每次回家的第一天晚上陆胜胜都会和陆嘉凌一起散步，今晚也是。
她们谈着彼此的生活，陆胜胜一直都没太细问陆嘉凌和她未婚夫韩江川的事情。她答应他求婚也是年初的事情，那时候陆胜胜还在放寒假。
把婚礼放在年底，也是为了纪年两人高中在一起的那天。
那天…
陆嘉凌高二，期中后晚自习比高一多了一个小时，所以一放学陆胜胜就和蒋恒一一起回家了。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天天回家路上撅着嘴给蒋恒一抱怨不能和蒋万然一起回家。
因此，蒋恒一不止一次揪着她的校服质问：“陆胜胜你别不识好歹，哥放在哪儿不是王炸了？你几个意思？”
“你意思你不喜欢你哥？还是觉得你比你哥厉害？”
“那倒还是喜欢的…我哥当然最厉害…”蒋恒一声音小下来，蒋万然在他心里的位置完全无人能敌。
“那不完了嘛！”陆胜胜一拍手，两手一摊，扯下校服继续抱怨。
陆嘉凌被班里的几个女生恶意孤立甚至放学拦住“谈话”，陆胜胜一开始并不知道，因为陆嘉凌每天回家的情绪状态都和以前一模一样，非常正常。
告诉陆胜胜这些事情的是樊琉佳，陆胜胜一问才知道樊琉佳那天也是被一起考上汉莱的初中对头堵在路上指指点点才看到了陆嘉凌。
“我说你们都不会反击吗？”陆胜胜瞬间火冒三丈质问樊琉佳。
唐怡菲一看樊琉佳缩起肩膀要哭的样子，急忙拉住陆胜胜，“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你看樊琉佳都什么样子了…”
陆胜胜这才赶紧开始哄已经哭出声的樊琉佳，初中的时候樊琉佳被校园暴力没有任何理由。
因为她不爱说话？
因为她今天穿了鞋？
也可能因为她有头发？
暴力毫无预兆地发生，从樊琉佳笔袋里包着糖纸的三只死苍蝇开始，楼道里的推搡，男女生的白眼与窃窃私语，还有奶糖里夹着粉笔灰。
樊琉佳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论她什么，她一向谨慎并没有做过过分的事。
而那时候的陆胜胜总是错过这些瞬间，她以为樊琉佳只是单纯和同学玩不到一起，那时候她每天都和程梓欣一起，樊琉佳也从来没对她说过。
她默默忍受，让那些人上了高中还拿她寻“开心”。
陆胜胜开始等陆嘉凌放学一起回家，蒋恒一也加进来，“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可少不了英雄啊！”
“什么意思？那我是什么？”
“熊啊。”
陆胜胜在背后翻白眼瞪他，但因为这样可以和蒋万然一起回家，于是怒气散了一大半。
她们消停几日又开始了，也带着几个高大的男生，把四个人围住。
陆胜胜拿出包里的美工刀，“你们谁敢动我姐一个试试！”
那几个人笑陆胜胜逞能，陆胜胜心里笑他们无知，六七个人都没发现她书包肩带那个小狗的棉花娃娃，里有她花光攒的所有零花钱买的小型摄像头吗？！
为首的女生翻白眼的本领那叫一个厉害，开始说陆胜胜：“学习没陆嘉凌优秀，长得也没陆嘉凌漂亮，身材也没有陆嘉凌苗条。”
一开始陆胜胜心里直接尴尬，毕竟蒋万然也在她身边，不过看他表情一直紧绷着估计那些贬低她的话他也没听进去吧。
结果下一秒，蒋万然怒道：“请你放尊重点！”
哟！陆胜胜心里一喜，蒋万然在维护她呢？
几个女生见状又开始说陆嘉凌：“真有本事！勾引韩江川不够还要勾搭理科班的？”
陆胜胜冷哼一声，“看来你们也挺自卑的，心里都承认我姐这么多优点了。”
一句话彻底把那个女生惹毛了，“你他妈说的什么屁话！”揪住陆胜胜的领子就要动手。
蒋万然直接拽开那个女生的胳膊，“跑啊！”
拉扯间四个人多少还是挨了点拳脚。
不过他们四个溜得也很快，陆胜胜忍着脸上不知道谁给的半巴掌疼痛，拉着陆嘉凌跑到警察局报警。
视频全部移交警方，陆胜胜喘着气告诉陆嘉凌：“爸爸能救你一次我就能救你无数次，女承父业懂不懂？”
陆胜胜问她为什么被群殴，陆嘉凌说：“班里一个男生喜欢我，我也有点好感但不想影响学习…就没表示出来。”
陆胜胜无语了，“那个男生不喜欢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干嘛来找你麻烦？她怎么不去找那个男生的麻烦？把他揍一顿让他和她谈恋爱呗！”陆胜胜越说越气，“你明天去学校了告诉那个男生今天的所有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不作为，我还要去你们班揍他一顿。”她说着接过手边递来的水，“谢谢啊。”
“不客气。”声音是蒋万然。
那天回去的路上，陆嘉凌和蒋恒一很懂事地走在前面，陆胜胜不知道他们聊的什么，居然话还挺多？
陆胜胜偷偷看了好几眼身边的人，不知道第一句说什么。
“陆胜胜你真的很聪明。”蒋万然最先说话，“我还看了看那周围，没有摄像头，没想到你自己带了。”
被夸了的某人扬起下巴，“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笨过。”
蒋万然点头笑着。
后来他第一次吻她，碾过她的唇瓣说：“笨过，你应该在那天就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陆嘉凌告诉陆胜胜，第二天韩江川立马去问了那个女生：“你为什么欺负我女朋友？”
陆嘉凌听到这个称呼也是羞得一惊，女生更是回头满是怒气地瞪着她。
那眼神，啧啧啧，陆胜胜完全能脑补出来。
“我会和她一起上下学我不可能再让你趁虚而入。”韩江川让那个女生道歉，女生桌子一拍就不道歉。
但警察来了，她跟着她父母还是乖乖道歉。
上课时韩江川戳了戳坐在前面的陆嘉凌，不好意思地塞给她纸条：对不起，因为你说你对我也有好感，我找她的时候一着急就说成了女朋友…
陆嘉凌看着纸条笑，趁老师写板书转过头去把纸条还给韩江川，“没关系。”
“陆嘉凌，”韩江川急忙低声叫住她，“那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板书的最后一笔结束，下课铃声响起，她说：“我愿意。”
然后，陆嘉凌就陷入了她的地下早恋！
放学的路上又多了一个人，跟在陆嘉凌身后一脸娇羞。
陆嘉凌从政法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北峡市最大律所的offer，在这家律所摸爬滚打几年，陆胜胜觉得她前途一片光明。
只是夜里和妹妹谈到工作，陆胜胜的语言间都是生活带给她的冲劲儿。
陆嘉凌知道这冲劲儿的来源是陆胜胜在做自己追求的事情。
而她想做的事情一直在自己内心深处，她不敢碰，似乎没有机会。
“胜胜…”陆嘉凌轻声叫住她。
陆胜胜停下，却没有看向她，呼出的雾气散去，公园门口一个男人蹲下，正在给轮椅上的人围围巾。
是蒋恒一和舒媛，陆胜胜一眼认出。
舒媛的丈夫在蒋万然失联的第六年因为脑出血撒手人寰，而在前一天他还在给蒋恒一说：“明天我们再去美国找一次你大哥吧。”
“要过去吗？”陆嘉凌轻声问，她也认出了那两人。
陆胜胜摇头，“不，不去…你刚刚要说什么？”
陆嘉凌这才想起来，“韩江川要跳槽了，一家互联网大厂收了他的简历。”
“还在北峡吗？”
“在，就是离我更远了。”
看到姐姐微微嘟嘴的样子，陆胜胜轻笑，“好歹，他和你在一个城市…你们找一个距离你们上班地方都差不多远的房子就好了…”
这话说着，好熟悉，她以前和蒋万然也这样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