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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1 / 1)

【十三】别走

护理老师从系统里看到了新病号的名字,看了看于知渔和江百舸两个人的状态,似乎误会了什么,赶紧把医用屏风拉了过来。于知渔站起来搭了把手,屏风架好后,护理老师一脸慈爱,握住于知渔的手晃了几下。

“老师,有事叫我……”她突然有些心虚,根本无力解释,但面对江百舸时又重拾冷静:“好了,把口罩摘了吧。”

江百舸转头露出耳朵,示意于知渔帮他。可惜她不吃这套,装作没看见,自顾自地坐回座位。江百舸无法,自己扯下口罩扔到一旁。消毒水的味道更浓郁了,他抽了下鼻子:“你值夜班都不睡觉吗?”

“普通病房可以,这里一般睡不了。”

话音刚落,护士站响起铃声:“8床,呼叫。8床,呼叫。”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于知渔耸耸肩,接着叹了口气。

8床睡在他们斜对面,护理老师处理完了,路过屏风时看见于知渔探究的眼神,朝她摆了摆手,看来是不需要她去处理。

于知渔收回目光,解释道:“应该是输液输完了。”

“真辛苦啊。”江百舸调整了角度让自己的脖子更舒服些,“看到有人和我一样辛苦我就好受多了。”

“是啊,我们过得都苦。”于知渔下意识地接话,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不妥,态度立马变得尖锐,话里夹杂着嘲讽:“我们怎么会一样辛苦呢,我挣得比你少多了。”她倒不是想讽刺江百舸,只是自嘲罢了。

江百舸大脑飞速旋转,还没等他想出高情商发言,于知渔又变了:“不过我承认,还是你更累一点。”

“何以见得?”

“我没把自己累到医院里躺着呀。”她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一点。隔壁床打了整晚鼾的老伯可能被她吵到了,突然安静了下来。于知渔愧疚地压低声音,只用气声“呵呵呵”的笑着。

于知渔根本没有生气,她的情绪就是这般丰富饱满,江百舸放下之前的担忧:“这……算不算地狱笑话。”

“我觉得算。”于知渔煞有其事地点头:“好在我功德多,一时半会儿扣不完的。”

又有患者家属呼叫,这次需要于知渔去处理。江百舸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出神,耳边时不时传来脚步声,监护器的警报声和于知渔的说话声,沉着干练,缺乏感情。江百舸试图把她与他想象中的医生形象重叠到一起,结果发现她与他们大不相同,工作中的于知渔并非白衣天使,而是工业流水线生产出的标准化模型。

难道是在医院里工作久了,生老病死见多了也就麻木了?他暗自忖度,但于知渔的种种表现又让他觉得,她是个情感炽热的人。

他渴望读懂她。那天晚上,于知渔先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后来又说他们是同一种人。两个世界的同一种人,存在互相吸引的可能。

13床的老太太血压有点高,于知渔检查后选择对症治疗,给她吃了一片降压药,然后哄她天亮还早,再多睡会儿。她在老太太床前站了站,看她没有什么异样,便回到江百舸这里。

“处理好了?”

“嗯。”于知渔又问了他一遍:“你不休息会儿吗?”

江百舸避而不答,反问道:“你对每个病人都那么温柔吗?”

“温柔?”于知渔眉毛扬起,难以置信:“你是指……对你吗?”

“我是说老太太!”他慌里慌张地撇清嫌疑。

“哦……”她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人文关怀嘛。考试的时候没有是要扣分的。”

他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有浓厚的兴趣:“你们考试还考这个啊?”

“当然!感觉是从大学入学的第一天考到一直考到退休呢。”

他们还没聊几句,于知渔又被护士叫走了,江百舸便耐着性子等。

于知渔这次去的时间比上一次要久,她回来的时候发现江百舸还没睡,索性叫护理老师来重新抽了一管血。

“再复查一次吧。”

有陌生人在场,江百舸没有出声,把下半张脸藏进被子里,漏出胳膊。

碘伏涂在皮肤上凉腻腻的,细长的针穿透皮肤刺入盘踞其下的青色血管,暗红的血汩汩而出,被负压吸进管子里。护理老师在抽血,江百舸盯着于知渔衣摆上已经干涸黯淡的血迹,于知渔盯着他虚掩袖下只露出一点踪迹的肌肉线条。没有人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们可以继续聊天的。”护理老师边拔针边打趣:“不用不好意思。”

“我们不是……只是普通朋友。”于知渔连忙解释,这个误会闹大了传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行了,按着不要揉。”护理老师叮嘱江百舸摁好棉签,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于知渔跟着她身后:“我去打电话,让外勤过来取。”

采血管攥在她手里,血是温热的。

这是她第三次去了又回,江百舸还是没睡,于知渔第三次劝他:“虽然有点吵闹,但你多少闭目养神一会儿吧。”

“睡不着。”他又从被子里露出整张脸来,声音慵懒。

“随你。”于知渔拗不过他。爱睡不睡,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睡觉的时间多宝贵啊,竟然不珍惜。

江百舸不过是嘴硬罢了。他在剧组片场、商务直播和媒体采访之间连轴转,大多数时候只能在路上补觉,如今有于知渔陪着身旁,骤然放松下来,困意如洪水般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于知渔也看出他在强撑着精神同自己说话,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声音:“还是睡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江百舸很是受用,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在他似睡非睡时,何凯回来了。他也忙了一整晚,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江百舸处于将睡未睡的临界点上,迷迷糊糊看见何凯在跟于知渔说话,两个人交谈了几句后,于知渔站起来要走。

他大部分理智已被剥夺,开口唤道:“渔渔……”

于知渔原本在同何凯交代病情。从年龄、临床症状和检查结果来看,她觉得江百舸不存在心脏的器质性病变。如果再复查心梗三项没有问题的话,考虑是长期睡眠不足,压力大导致的心脏神经官能症。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建议他们白天做冠脉CT彻底排除冠脉病变的可能。

当他们边谈边看向江百舸,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为了不打扰他,于知渔就准备带何凯去工作台那边继续谈,正巧上级老师也醒了,找他来和病人家属谈话更合适。

没想到,睡着了的江百舸突然出声。

“老板?”何凯凑近细听。

“别走。”江百舸说完这句话,彻底陷入了无知无觉的捕梦网中。

何凯惊讶地望向于知渔,只见她眨了下眼睛,仿佛没听见江百舸说的话,只招呼何凯跟她走,离开之前没有再看过江百舸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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