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第十年】三月
我是萧羽，36岁，三年前从离安市回到了老家永呈市，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业务开拓的初创期我东奔西跑，事务繁杂，全年365天无休。好在为人处世有口皆碑，产品和服务广受好评，业务拓展卓有成效。经过三年奋力打拼，公司在当地站稳脚跟，有了立身之本，规模日渐壮大，营收可观。
三年前我的家人朋友大多不理解，为什么我要放弃前途好、名声好的中学副校长职务，选择下海经商？
我对外只说是父母年迈且身体不好，需要我照顾之类的托词。可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真正的原因，那就是我受不了呆在学校的氛围。看着那一张张稚嫩朝气的脸庞，听着他们活力满满地喊我“萧老师好！”每每让我想起那个萦绕在心底的名字，池艾。她以前也总是叫我老师，向我请教各种问题，虽然她并不是我的学生。
十年前我还在教书，池艾刚上大学，我们两人初识于网络，缘起缘灭，分分合合，未曾想过一个从未谋面的人对我人生的影响如此深远，其中的故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
想到她，我的心口就一阵紧。我下定决心离开学校，才能摆脱内心魔咒。
我不顾家人的反对，从学校裸辞回家。那时我哥想给我本钱做生意，我拒绝了，
甚至卖了我哥送我的一处离安房产，把钱款还给我哥，我要用自己的钱打拼出一番事业。
庆幸的是我遇上现在的合伙人江枫，他曾经是学校的校医，我们虽说是同事，但在校时不常见面。唯一一次我们说上话，是我去马校长办公室汇报工作，而他当时正因为在校骚扰女学生传闻而被狠狠教育。
江枫的长相属于白面书生，气质干净，学校很多女生迷他，我看他平时为人还算正派，便出言帮他说了几句公道话，马校长面上怒气消解了些才让他离开。经过我身边时，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传闻事件平息没多久，江枫就辞职了。后来我问过他传闻的真假，他只说一句“子虚乌有”。
在朋友的酒桌上再次遇见江枫我才知道，他也是永呈人，正在筹备医疗器械公司。听闻我裸辞，他什么也没打听，只问我要不要一起干，我说：“你开玩笑吧，我可不懂这些。”
也许是头顶吊灯折射的光芒太耀眼，我看见他眼中闪闪发亮，语气激动地说：“我也不懂。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不行呢？人生，有无限可能。”这一番话醍醐灌顶，使我幡然醒悟。他说得对。
我没有了犹豫，立马跟江枫仔仔细细、前前后后详谈了合作事宜。我把之前在别处的投资项目退了部分，用一百万作为入股资金。
江枫对我不错，公司股份他和我各占百分之五十，平起平坐。他负责公司整体运营管理，我负责营销工作。
谁成想，鲁迅是弃医从文，而我是弃文从医，可隔行如隔山。医疗器械是比较特殊的行业，有人觉得做医疗器械销售很简单，也有人觉得做医疗器械销售的门槛很高。
医疗器械销售相对于普通行业销售来说比较特别，因为医疗器械销售不仅要像普通行业销售一样有很好的口才和交流能力，对于医疗器械还要有一定深刻的专业知识了解。毫不夸张地说，一个成功的医疗器械销售，其医疗器械专业知识量不逊于一个科室主任。
为了尽快熟悉业务，那段时间我自学了大量相关医学和营销方面的书籍，白天在公司看医疗器械资料、选目标客户做方案，晚上除了应酬之外，我都在看书，有时也拽着江枫探讨方案可行性。
我一天睡眠不足五个小时，但睡眠质量特好且干劲满满当当，之前的失眠不药而愈，真是人闲多思。
作为医疗器械的经销商，我要对接厂商和潜在客户，这块生意是设备和耗材都做，做耗材更多些，也相对容易。前期跑业务不懂门道，关系没求对，四处碰壁，业务没起色，心里火急火燎。
好在我的死党瘦猴仗义相助，不仅给我指点生意上相通的一些门道，还帮我打通了重要的几个利害关系，熬过了最初的难关，销售上慢慢多了进账。
从小到大，我的同性异性缘都不错，有四个发小，感情要好。雷明，精瘦个高，我叫他瘦猴；方雅文，名字女相，嘴比唐僧碎，我叫他方丈；唐菁，这是一个性格比男人还豪爽的男人婆，我叫她菁弟；顾湉湉，是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知书达理，大家都叫她甜心。
我们五人原先同在一个院子长大，知根知底，父母一辈都相熟，还常常相互串门，互送吃的用的好玩的。我们五人除了雷明年长两岁，其他都是同岁，也算是异姓兄弟姐妹。
湉湉从小粘我，什么事都跟我说，被人欺负了也是我帮她打回去。我知道她喜欢我，但我对她从没有非分之想，只当她是妹妹。除了那次我们喝了点酒，一起讨论池艾，她贴着我的身子说了些不容乐观的话，我跟吃了迷魂药一样迷迷糊糊和她发生了关系，仅仅那一次，这件事让我后悔万分。
湉湉想和我在一起时被我拒绝了，那时我甚至有点儿恨她，她把我变成了一个下流不耻的痞子。我开始刻意疏远她，除非朋友一起聚会，否则我不会单独见她。大家都看得出湉湉喜欢我，但不知道我和湉湉发生了那事。被我拒绝后，湉湉没有闹，表现平静如常，她知道我心里有池艾但未见面，也许她认为我早晚会放下池艾，选择跟她在一起。
我和湉湉说过池艾的大部分情况，当时主要想让她帮我分析女生的心理和想法。未曾预料到，有一天湉湉居然冒充池艾的闺蜜于薇加我□□小号和我攀谈，让我别跟池艾说，这样她能做我的眼线，有什么情报及时跟我说。我信以为真，还沾沾自喜。
“于薇”告诉我池艾在学校里被男生追、隐晦地说池艾贪玩虚荣又朝三暮四、明明白白地劝我放弃追求……这样负面的消息和情绪多了，我的心被她搅得很乱，也越来越不爱搭理她。见我三番五次不理她，她急了露出马脚被我发现，在我追问下才知道“于薇”竟然是湉湉冒充。被一个女人耍得如此团团转，还错怪了池艾，我是又气又恼！
虽然那时池艾没有正面接受我的表白，我们也不算男女朋友关系，但是在我的内心早已认定她是我的老婆。和湉湉的事让我感觉愧对池艾，又担心她发现什么，那段时间我表现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后来我考虑再三还是把酒后乱性的事告诉了池艾，甚至希望她骂我怨我，说明她在意我。可她却轻描淡写地说不在意，那时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现在回首往事，这件事的错误和责任全在我，是我太渣！我一直都知道湉湉喜欢我，却在男女关系上没有守住底线，怪不得湉湉。我在乎池艾，满口说着爱，却没有给她想要的安全感。所有这些都是我后知后觉、为时已晚。
说到我的感情生活，我交往过至少五任女友，有些名字我已经忘记了。她们每个都是先追的我，现在的女人真是大胆，主动得很。
既然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我看着顺眼的女生也就无所谓地答应和她们交往。但我不会脚踏两条船，劈腿这种事我不屑做，一个女人就够麻烦了。交往期间我对她们还算可以，但没有投入什么感情，也没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即使是敷衍。
我确实不爱她们，只是各取所需，说直白点就是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或者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挡箭牌。性这种事我从不勉强她们，也没有都跟她们上床，有一个女生想把她的处子之身给我，我拒绝了。因为她把宝贵的贞操给了我，而我却未必能给她想要的未来。
这种没有爱的交流使我索然无味并且空虚，加上逼婚之类的戏码，每段交往时间都不长。最长交往不超过半年便分手，我和她们大多数都能好聚好散，个别任凭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我都没有回头。
那时网络聊天兴起并快速发展，网聊成了我排解空虚寂寞的一个发泄口，我和各式各样的人，用文字、图片、表情等方式天南地北地畅聊，也不在意网络的那头是人还是鬼。
我发现网上寂寞空虚的人比比皆是，不止我一个。聊天室里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迫切地想从这个虚拟世界获取点什么。
我是个男人，又在空窗期，网络上总有些女人恬不知耻地想来撩拨我，言语挑逗，三观尽毁。我从没想过在网上找一夜情，因此这种女人我都懒得搭理，直接拉黑。
当我快厌倦网聊的时候我认识了池艾，这个机灵古怪带着十万个为什么的女孩子，不知怎么就走入我的内心深处，再也放不下。
虽然我交往过那么多女人，但我的心一直波澜不惊，除了一人，余沫——我的初恋。她是我高中的语文老师，而我是语文科代表。这是个老套的师生恋故事，青春的悸动，结局惨淡收场。余沫离职，而我当时还未成年，青春懵懂的我无法挑起一个男人的责任，只能任她远去。
池艾出现前，我的内心为余沫尘封了十年。因为池艾，我渐渐看清自己对余沫的情感更多是自责和愧疚，而非真爱。后来，我知道自己爱上了池艾，这个小我六岁纯真善良爱说教的小丫头。
可糟糕的是，我们从网恋开始，任凭我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欢和爱，就差掏出我的心给她看看，可她呢？总是持一副怀疑悲观的态度。尤其她的怀疑和试探让我不爽，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我会宠她，但我不能惯着她这个样子。
当然，池艾的消极悲观情绪有一部分是我造成的。还记得我和她相识第二年八月约定见面，但我却没有出现。网上、短信我都没有给她答案，她打的十二个电话我一个都不敢接。我能想到她是多么的生气和伤心，一定认为我是个骗子，但我真的没有骗她，我提前买好了机票，期待和她的第一次见面。
我甚至已经选好一条钻石羽毛项链作为礼物，那是由小颗钻石围绕镶嵌成羽毛飞舞的形状，精致小巧，飘逸灵动，与她十分相配。我给它取名“与爱相随”，谐音“羽艾相随”，她一定懂这含义。
《阿甘正传》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奥斯卡最佳影片，其开头和结尾都出现了羽毛元素，也许象征了对未来的希望与憧憬，可仿佛也预示着命运的无常以及无法预测的未来，如同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