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步行街光线昏暗，众人只看见一个老太太揪着老伴的耳朵，一边走一边质问。
许是在气头上，虽然引起了围观，但是老太的音量却一点不见小。
“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你退休之后，退休金是一分都没见到。你每天半夜出去，浑身是泥，还带着零钱，那我当然要知道你在外面做什么。说难听的，你这神出鬼没的，有个三长两短，我都找不到地方给你收尸。”
围观的众人也跟着去看老头的衣着。
老头看起来挺瘦小，不像是能干体力活的样子，但鞋子裤子的确都有很多泥土。结合着老太太的控诉，着实让人好奇。
老头扒拉着老伴，“走走，回家说。”
“不行。”老太一口拒绝，“回家你又蒙骗我，今天正好小周警官在这里，今天就让小周警官评评理。”
老头老太就住在步行街旁边的小区，自然也认识周洛，今天也是正好见到了。
倒是直播间惊讶了一下。
【原来一直有警察盯梢乔雨啊，那乔雨应该没有在诈骗老年人，不然就被戳穿了。】
【就没有可能是警察接到报警来处理吗，等着吧，乔雨肯定塌房。】
【别吵，听听警察怎么说。】
【给乔雨打赏一点，麻烦你换个像素高收音好的设备，本尊贵的灯牌用户完全听不清好不啦。】
【大娘说的对，大爷出去干了什么，总要有个说法，不然我们网友也跟着担心。】
周围人原本还矜持着，虽然老头老太主动来到了跟前，但毕竟是家务事，太八卦了也不太好。
但想到有警察在，那就断案，必须断，中间有什么隐情，现在就可以说清楚。
围观人群给周洛让出了一条路。
周洛干惯了家长里短、调节矛盾纠纷的事情，此时抽抽鼻子，就走到了前面。
周洛说：“大爷，大妈，你们先冷静，手先放下来，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
老太这才没再揪着老头子耳朵。
老头子眼睛一瞄，瞅着空子猛地一钻。
没钻成。
老太一把揪住了老头子的衣服，“我就说你不老实，你一回家就找借口跑了，我哪次问话有结果的。”
“今天你别想跑，就在这里说清楚。”
大爷重重叹气一声，“这有网红在直播呢，你也不嫌丢人。”
老太也冷哼一声，“我丢人什么，我又没有出去乞讨，我又没有克扣你生活费。正好，姑娘，你帮我们记录下来，问出结果给你孙子孙女都看看，省得他们问我你去哪了，我都说不出来。”
围观人群刚才还只是一般好奇，现在见老头子的反应，好奇程度大大升级。自觉地就把老头子围在中间。
直播间的观众也是如此。
受到姜磊指使的水军们，想着反正是按黑乔雨的条数算钱，还能听听八卦，也无所谓了。
来看乔雨的粉丝，本身并不是乔雨的目标受众，在她们眼里，讲解智能手机怎么用，就和听老师背乘法表一样无聊，看看八卦还提神一点。
此时，大家达成一致意见，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乔雨却突然拿东西挡住了镜头。
直播间观众们：……好恨，好想挪开，还我1080P清晰度。
乔雨问系统，“系统，看一下老头子的钱来源。”
她毕竟是在直播，平时自己一个人听八卦没什么。
但如果老头子真的做了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她觉得还是应该尊重人家的隐私。
系统很快播报，【陈大平，收入20-现金，收入来源：现钓鲜鱼一条等价兑换。】
【陈大平，收入40-现金，收入来源：现钓鲜鱼两条等价兑换。】
【陈大平，支出2元-现金，支出原因-鲜玉米。】
【陈大平，支出17-现金，支出原因-砍村民的竹子的赔偿。】
【陈大平，收入200-现金，收入原因-陪人钓鱼劳务费用。】
乔雨目瞪口呆，所以说，老头子的确每天都外出到不知名的地方，还带回零散的零钱。但那都是钓鱼而来的正当收入。
甚至，只买了两块钱的玉米，就钓到了三条鱼。
好厉害一个钓鱼佬啊。
乔雨观察着，老太估计不知道老伴钓鱼这个爱好。
可老头的反应也太奇怪了。
钓鱼这个爱好，说起来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大部分人反对家庭成员钓鱼，主要是担心对方不顾家庭条件购买昂贵钓具，或者整天外出，不承担家庭里的劳务。
乔雨走近了点，“叔叔阿姨，如果你们介意隐私被网友知道，我就关掉直播。我的直播虽然还没有太多人观看，但以后传播度还是挺广的。一些家庭矛盾，放在家里比较好解决嘛。”
弹幕上，观众纷纷刷屏：
【我同意乔雨恶毒，谁家主播自己现场吃瓜，反手不给粉丝听啊，必须批判，必须惩罚乔雨一五一十如实描述，我才有可能原谅你。】
【不要啊，让我听听。】
【叔叔阿姨，我求你们了，让我听点闲话吧。】
也有水军说：【肯定是剧本。】
【不要被乔雨骗了，她知道自己的直播没人看，所以就买演员，在直播间演戏吸引人。】
【让老年人来配合炒作真挺恶心的，出直播间了，不看了。】
说要出直播间的也没真出去，直播间的人数反而增多了，互动评论也多了起来，都是好奇到底怎么一个事的。
老太沉思片刻，“我行得正坐得端，今天别说是直播了，就算是电视台记者来这里，我哥也敢说。”
“你不敢说就是你心里有鬼。”老太太又说。
周围围观群众没吱声，但目光都看向老头。
晚上会到这条街散步的都是街坊，就算不认识陈老头，但跳广场舞多了，总能记个眼熟。比起陌生人的瓜，街坊的瓜显得有意思多了。
陈老头叹了口气，“是你逼我的，说就说。我不丢脸，我是钓鱼冠军。”
陈老头一口气说道：“退休以后，我每次出去，都去周口山那一片钓鱼。我技术好，从不空军，每次钓的鱼都能卖点钱。最近还有一些后生让我教他们怎么钓鱼。”
“我是有技术有本领的人，钓鱼技术就能赚钱了，根本不需要去讨饭。”
周围人一听，“啊，就这个事呢，还以为你是去做什么了。”
“钓鱼多大一点事啊，还能赚钱，这不是很好。”
“对啊，也当活动活动身体了，退休之后每天闲着没事干，钓鱼也很有趣。”
“陈老头，你用哪种饵打窝，周口山我去过好几次，没有鱼啊。”
“那你就不懂了，会钓鱼的人在哪里都能钓鱼，不会钓鱼的，买再好的装备，洒几盆饵料，也就是个打窝仙人，做慈善的。”
“老陈媳妇，你也别生气了。老陈头这退休后还能继续赚钱，也没去乞讨，是凭本事赚钱，你有福的。”和老陈家有点点头之交的人立刻劝解。
周洛也是微笑。
他正要开口调解，说点场面话，让气氛好起来，却突然被乔雨拍了拍。
乔雨看着陈平媳妇，也就是齐老太的账单明细，咂舌。
周洛问：“怎么了？”
乔雨连连摇头。
也有和陈平，齐梅更熟一点的邻居，拉了拉那个说齐梅有福的人。
齐梅忽然又揪着陈老头，“好好好，你说这个话，不就是讽刺我不会钓鱼。讽刺我买好鱼竿也钓不上来鱼。你凭钓鱼的本事赚灵活钱，不就是不想分享钓窝给我，不就是想嘲笑我技术差，不带我进步！”
乔雨摸摸鼻子，齐老太，今天下午，还买了一根高级钓鱼杆，高级饵料，甚至，还有钓鱼教学视频。
陈老头背着手，“我都说了，直播肯定是你丢脸。我反正几十年前就是钓鱼冠军。”
齐老太暴脾气一下子上来了，“你以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一辈子都跟我一起钓鱼，不管我怎么样都带着我。”
“你追我的时候，我钓不到，你悄悄往我桶里放鱼，现在老了，你就开始嘲笑我。”
“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我以前不爱钓鱼，是你请不起其他约会，所以故意培养我发展了钓鱼这个爱好，要不是你，我会接触钓鱼？你也好意思嫌弃我。”
齐老太越说越气。
周围一个老头悠悠叹气，“好个陈老头，当年就会耍手段，难怪当初能追到齐梅。”
乔雨被迫听完了一个爱情故事。
齐老太和陈老头，早前是同一家单位的，两人都丧偶。陈老头就开始追齐老太，但那时齐老太也才三十多岁，年轻漂亮，追求者很多。
追求者们很多都有钱，陈老头物质条件上比不过，就决定发挥特长。
他的特长是钓鱼，于是就总约齐梅去钓鱼，给齐梅烤鱼吃。
没想到，齐梅没有爱上吃烤鱼，倒是也爱上了钓鱼。
但齐梅就属于怎么钓都不太钓得上的。
结婚多年来，齐梅一直人菜瘾大，热爱钓鱼，热爱学习钓鱼。
而陈老头，年轻的时候着实没想到陈梅钓鱼瘾这么大，甜言蜜语的时候，承诺一辈子都陪着齐梅一起钓鱼。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一个怎么教都教不会，还乐此不疲热衷尝试的学生，逼疯了陈老头这个天才教练。
陈老头干脆装作不爱钓鱼了的样子，再也不和齐梅一起垂钓。齐梅以为陈老头是真的不去钓鱼了，也没追究。
陈老头本来装得好好的，今年退休了，空闲时间多了起来。
齐梅又总是和钓友商量去哪里钓鱼，买饵料，研究配比，买鱼竿，看钓鱼比赛。
陈老头的钓鱼瘾又被勾起来了，就开始悄悄钓鱼。
他甚至不敢用媳妇的鱼竿，也不敢拿以前的鱼竿，生怕被媳妇看出他又钓鱼了。
他也不去齐梅去的任何窝点，公交往返几十公里外的周口山，甚至自制简陋鱼竿，也能上鱼。
然而，凭着这一手绝佳的钓鱼技术，陈老头很快成了周口山一带钓鱼佬眼里的传奇，很快获得了再就业机会。
比如说，钓到的鱼，卖给空军的钓鱼佬，让对方回去能和家人交代。
再比如说，给其他钓鱼佬当师父。
陈老头掏出一个小本本，上面记录着他的账单，凭着钓鱼，他从刚开始为了省钱坐公交，到后来拎着一大桶鱼和出租车司机交换，鱼给司机，免费坐出租车回程。
再到后来，有了更多热心求教的钓鱼佬学生，去的时候，学生就在小区外面接上陈老头一起去，回来也送到家门口。
乔雨好奇地插了一嘴，“陈叔叔，你这个17块钱的账单，是什么。”
陈老头自豪地说：“那几个人非说我自制的钓鱼竿更好用，让我给他们做一根，我刚砍竹子呢，竹子主人就来了，就让我赔钱。”
乔雨不由失笑，钓鱼佬，什么都愿意尝试，就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技术不行。
齐老太又和陈老头闹起来，“好啊你，我今天买了好钓竿，你就说你能自己做，你就是故意说我钓鱼不好。”
陈老头一脸痛苦地说：“本来就不好，我宁可教十个年轻人钓鱼，也不教你，教你太痛苦了。”
齐梅冷哼，“你有什么技术，肯定是周口山钓鱼的人少，鱼多，鱼傻，你现在就把钓点给我，我自己去。”
不愧是两个同样倔强的钓鱼佬，吵架都不忘记问钓点。
乔雨和周洛屡次想劝架，然而根本不需要。
说齐老太和陈老头在吵架吧，两人讲几句就要交流一下钓鱼的技术问题。
说没在吵吧，那嗓门又特别大。
最后，齐老太吵累了，“只要你把钓点告诉我，我就原谅你违背诺言，自己去钓鱼这个事。”
陈老头又是叹气，“那个点不能钓了。要是能钓，我今天肯定坐小王车回来，身上干干净净的，才不会被你抓到。就是出事了，小王来不及送我回来。”
周洛诧异，连忙问：“陈叔叔，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