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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1)

月猷清哭的泪眼朦胧,连气都喘不上,等回神时已被姜槐安带回了屋里,将她安置在榻上。

她双手环膝,身躯轻颤,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哒哒下落。

姜槐安从未见过女子哭泣,几次张口终又闭上。

他只得燃起一盆碳火,尽量让屋里更暖和些。

月猷清抬头,用手抹一把眼泪,愧疚非常,“尧之先生,对不起……”

姜槐安抿唇,思量一阵后应声,“钱财乃身外之物……”

“那怎么能一样?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

“这块玉璧从未示人,你怎知是我母亲的遗物。”姜槐安被勾出话。

“哼,你的事情我哪一样不知晓?我还知道你以后会名声大噪。”

月猷清激动起来,“有些人批判你,我都写了文章骂回去!”

物极必反,高涨过后又是低落,她瘪着嘴,“你把我送回去吧,你我素不相识,没必要用玉佩换我,等我有钱了就回来找你。”

这话与前面所言未免矛盾,若是旁人,早将她当疯子抓了起来,姜槐安却听的认真,甚至在思考。

他沉吟一阵,“你究竟是何人,又从哪里来?”

这几日相处以来,他能看出眼前女子并非等闲,看事通透,又饱读诗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是寻常之人能够参透。

若说她只是普通乐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不问她,不过是未寻到合适时机,怕她多想。

姜槐安今日说话频率高了许多,月猷清抽了抽鼻子,又为自己委屈,小声道:“反正不是这里的人。”

“姜槐安,我是因为你才来此处,不然我……算了。”

她本想抱怨自己如今的处境,想了想又放弃,姜槐安这一生够倒霉了,实在不想再给他增压。

越是欲语还休,越是勾人探看,姜槐安心有疑虑,不懂那句“因你才来”究竟是何意,末了,才没头尾的补充道:“你识字。”

是肯定句,月猷清一仰头,“那是自然!”

屋内又静下,二人相顾无言,为打破尴尬,月猷清轻声道:“尧之先生,你为何要救我……”

姜槐安平淡非常,“你说过,不想再继续弹琵琶。”

少女抬头,对上那双澄澈冷清的眼眸,胸口有什么东西跳跃迸射,她哑然失语。

因为一句话,所以就拿传家的玉佩去换?

她吸了吸鼻子,心中五味杂陈,“若今日是别人,你也会用玉璧换么?”

姜槐安并未应声,而是从火盆边挪身,等行到门口处时,才传来轻飘飘的一个字。

“会。”

屋里静下,月猷清久久不能回神,喃喃道:“君子爱人,如爱己。”

从内屋出来时姜槐安正在读书,她将火盆搬至二人中央,静悄悄的盯着男子侧颊。

下颌刀削如线,身姿高然挺拔,俊朗丰神,就是不爱笑。

到底是纸上读来终觉浅,历史人物的魅力,不是一本书,几篇文章就能说清,更别提写姜槐安的文章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靠的越近,就越想去探索。

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才能令这样的人魂牵梦绕?

哭完了不免瞌睡,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意识随着手臂与桌面的碰撞而渐然模糊。

有人给她盖衣服,动作小心至极,不知是担心触碰到她,还是不想将人惊醒。

天色渐暗,夜色浓稠,姜槐安侧目去瞧桌旁少女,抿唇后并未动作。

男女授受不亲,还是等人醒罢。

巷中其他住户早灭了火,寂静悄然,只有细微的书页翻动。

月猷清臂膀酸麻,轻哼一声朦胧睁眼,音色软绵,“几点了?”

姜槐安轻咳,“子时。”

“子时?”少女惊呼,她竟睡了这么久?

照姜槐安的性子,是定然不会碰她的,所以就在这硬生的等?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撑着臂膀起身,刚站稳腿脚就是一阵酸软无力,不受控制的向旁侧摔去。

落入冷清怀抱的那刻,她面色爆红如潮,书卷冷香夹杂着轻微柴火气息,不厚不薄,让人莫名心安。

姜槐安显然也愣住,耳骨以至脖颈浮现淡粉,他忙要起身,却被人一把按住。

“不……不行,我腿麻,好难受。”

二人僵持着这般动作,虽没有碰到她身,仍能感受到丝缕温热,以及少女那纤细身姿。

圣贤书在脑中忽闪,瞧不清字迹,只听得胸口处“咚咚”作响。

终于,月猷清长吁口气,扶着他的肩膀起身,肩上薄衫轻滑,她一手揽住,“那个……谢谢啊。”

姜槐安轻“嗯”一声,殊不知手中书卷早已被捏的皱巴,起身时脚下一晃,按住书案才稳神。

大概是不想再让月猷清爬床,他慷慨让出自己房屋,还放上一盆碳火,看着高薄身影离去,月猷清一头倒上硬榻。

史评姜槐安高冷清雅,写词只为取悦自身,不为旁人,哪怕名声大噪,也是充耳不闻。

殊不知性子越是冷僻,词句越是幽清,便越会让人两极分化,一面是爱他如命,而另一面又是厌他做作。

她找不到一本写姜槐安生平的书,只能在细枝末节的细节和大概的方向中去推测,可这样一个人,怎能被历史长河埋没。

她越想越精神,最后直接坐起,盯着火盆出神。

若有机会回去,她倾尽全力也要让姜槐安留下痕迹。

“咚——”窗外传来细微闷响,是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月猷清顷刻回神,警惕望去。

窸窣声越大,像是有人再铺干草。

她不敢出声,起身到窗边站定,三两黑影一晃而过。

有人!

少女下意识惊呼,连忙用手捂嘴,放轻脚步朝另一房间过去。

兴许是低头走,又兴许是走的急,她一头撞上硬物,头晕眼花之际摸到滚热一片。

“嘶——”

轻呼时一根手指忙不迭的封住红唇,月猷清抬头,正瞧见姜槐安紧绷的下颌。

他在向门口瞧,身体绷直,警惕非常。

“快些!磨磨唧唧,等会人都醒了。”

“是……是,马上就好了。”

“哼,一把火将这里烧尽,我倒要看看姜槐安还要如何装,整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真以为自己多厉害似的!”

二人贴在门上,屋外交谈声虽小,却也隐约听了个大概。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的说。

“真以为会写几首破词就了不起了?他乡试能不能中,还不是本公子说了算,他这辈子就注定只能是个破秀才。”

月猷清惊诧侧头,去看姜槐安的反应,男人出奇冷静,甚至是毫无波澜。

那双瞳孔淡的很,哪怕听到最后一句,也不见涟漪。

她心底莫名滋生悲哀。

原来……

姜槐安什么都知道。

“好了,好了。”连续四字呼出,急促脚步声越行越远,紧接着便是隐约火光。

“着火了!”月猷清一惊,率先拉开大门。

她听的没错,屋外靠墙一侧被铺满了干草,甚至连出口处也未放过。

冬日里天气干燥,有一星半点儿的火苗都会绵延数里,莫说还有引火的东西。

大火顷刻燃起,月猷清站在院中怔愣,又急又气的去提旁侧水桶。

这桶太重,她咬牙使劲,正提到半空时手中一轻,只见姜槐安动作麻利冷静,先朝院落出口扑去。

火势越来越大,月猷清喘着粗气,火舌张牙舞爪的舔舐着那张书案,四五页宣纸直接化成灰烬。

眼看垒落如山的书堆要被吞噬,她突然摇头,自言自语道:“不行。”

这其中还有姜槐安写的诗集,若是烧了就再也没了。

她直朝着屋内冲去,周身被滚烫热气烘烤,呼吸都困难。

在哪呢,那本词集……他年少时写的词集。

纤弱身影跪爬于地上,手忙脚乱的扒着书册,始终未瞧见自己想要的那本。

姜槐安回过神时,院中已不见了少女的身影,他愣神探看,猛然间瞧见屋内那隐约倩影。

“月猷清?”

他从未说过重话,这一声却是又惊又气。

冬日里的天气又干又冷,眼下还刮着东风,姜槐安毫不犹豫,用木桶盛满凉水倾倒于身,随即扎进火海。

情绪从未有过太大波动的男人此刻是怒极了,挡开几根因燃着而掉落的木头,抓住少女后脊将人提起,“你不要命了?”

“找到了!”月猷清惊呼一声,挣扎着伸手去抓,也不知道抓到没有,就被提出了门外。

黑夜被火光照亮,此处住宅紧密,一户着火,整条巷子都会遭殃。

有人敲了一声锣鼓,惊呼道:“着火了!”

锣鼓声渐起,三两人群从屋内跑出,纷纷提着水桶来救。

月猷清的衣服被烧的破烂,臂膀上烫出一大块红斑,姜槐安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脱下外衫将她盖住,随即跟着邻里去灭火。

天边缓慢露出鱼肚之色,火势终于灭下,四处蔓延着烧焦糊味。

有人因太过疲累而摔了桶,被姜槐安亲自送回家。

月猷清缩在角落,看着男人同来人周旋,他在同人赔罪,又在同人致谢。

大概是都知道他的品性,也无人过多纠缠。

此事闹得大,官府派了人来,他一五一十的将昨夜之事说出,虽说给不了那群人致命一击,却也能有些教训。

一切结束已是天色大亮,姜槐安立在原地,面露疲容,身体轻晃,险些摔倒。

“尧之先生!”月猷清跃步而上,正要伸手扶人,又被躲开。

她能察觉到,这次躲开和之前每次不同,姜槐安在生气,在生她的气。

看着男子抬步,她紧跟而上,语气有些虚,“你别生气,我……我……”

支支吾吾半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月猷清为自己的嘴笨着急,眼眶又红了。

她怕姜槐安会厌恶她,甚至将她赶走。

眼泪还在不停打转,她拼命忍下,从怀中掏出已经被捂的温热的书册,“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的心血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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