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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7(1 / 1)

室内晚宴由新人的第一支舞开始。

厅内放着圆舞曲,谢轻非远远看着舞池方向,脑子里还在想徐思为。

出于某种职业敏感,她总觉得徐思为有点古怪,问题不单单出在那场绑架上。

想着再找卫骋打听点消息,卫骋没找着,倒是先看见了徐思为。

他和刚刚坐在他身边的女生站在一块,女生比他矮了半个头,气势却足够磅礴,正指着他表情很不满地说着什么。徐思为被训得像个孙子,还是点头哈腰的姿态,一个字也不敢反驳。谢轻非听了一耳朵,大概判断出俩人是情侣,女生也想要新娘的手捧花,然而徐思为是个“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没用的东西”,没能让她如愿。

骂过了一轮,女生气总算顺了点,徐思为见机就开始哄她,“乖乖”“宝宝”的叫个不停,两人原本还推推嚷嚷的,几个回合下来顺理成章抱在了一起。

谢轻非无语凝噎,目光尴尬地飘到了一旁,正和一人撞上。

徐斯若正被人围着,比起他那个模样小众性格也内向的大哥,在这种场合显然更受欢迎。谢轻非只是轻轻扫了他一眼,徐斯若却对着她愣了神,匆匆和身边人说了些什么,酒杯都来不及放下,小跑着冲到谢轻非面前。

“谢警官!”他惊喜地叫出声。

三个字喊得字正腔圆,谢轻非有些意外,原本以为他不会说中文。

“谢警官,谢警官!”

谢轻非眉梢微扬:“你认识我?”

徐斯若激动得一切场面上的社交礼仪都忘了,直挺挺地站在她前面,连将要说的语言都组织不好,只高一声矮一声唤她。他麦色的皮肤上飞起红霞,一脸灿烂的笑容,捧着自己的脸给她全方位展示了一下细节,热切地望着她,终于把话说出口。

“你不记得我啦,八年前我们见过的,在天宁公园!”

谢轻非仔细分辨着他的眉眼,思索片刻,调集出了久远的记忆,意外道:“你是那个……小胖孩?”

“是我,”徐斯若赧然道,“你还记得我,我好开心。”

卫骋被几个朋友拉着聊了半天,好不容易脱身来找谢轻非,远远就看到她满面笑容地站那儿,面前杵着个手舞足蹈的怪男人。

他快步上前,徐斯若先注意到了他的靠近,脸上的雀跃像被按了暂停键,及时闭上嘴,规规矩矩喊了一声“Uncle”。

“在聊什么?”卫骋站在了谢轻非的身侧。

徐斯若目光在两人身上切换,用英文好奇地问:“你们认识?”

卫骋一本正经地点点头,用他那磁沉性感的嗓音说:“My master.”

徐斯若神情似是一震,不知道该用这个词语的哪个中译意思来理解。

“……”谢轻非解释,“同事而已。”

说完诧异地看了徐斯若一眼,不解他怎么对着卫骋就不说中文了。

徐斯若读懂了她没问出口的疑惑,悄悄冲她眨了下眼睛。

谢轻非慢吞吞明白过什么,也顺着他没点明。

他立刻咧着唇冲她笑,这次是感激。

卫骋见这俩人眉来眼去,轻咳了一声把谢轻非的注意力勾回来,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以前见过。”

八年前,谢队还是小谢,在公大念着书,假期回来到市局见习,被安排去了天宁派出所。

基层的事务琐碎,隔三差五就要处理个邻里纠纷、小两口吵架之类的。

谢轻非当时还没挨过社会的毒打,任情恣性,心气儿也高,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摩擦90%都是没事找事,剩下10%的人有自我调节能力,犯不着找第三方来帮自己讨什么公道。她怀抱一种“你们简直不可理喻”的心态整天调解那些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民事纠纷,上了俩礼拜班人被磨得怨气大如女鬼。

那天下午难得清闲,本来都盼着到点下班了,临时接到警情说天宁公园有对小情侣要殉情跳湖,和当时的搭档兼带教警官雷恒马不停蹄赶到了现场。男女双方已经在围观群众的劝慰下抱头痛哭过两轮,男方的父亲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劝,苦命鸳鸯寻死的心却依然坚定不动摇,谢轻非来时女方的一只脚都踩进水里了。

花了几秒辨明形势,当务之急是先把人稳住。谢轻非彼时服务态度其实还好,“有什么想不开的好好说啊”“寻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两个还年轻未来日子还长呢”等等一套连招下来没起效,和雷恒交换了个眼神打算强行拉人。拉着拉着掺上点骂,骂着骂着变成了扭打,当然不能还手,于是混乱之中伴随“噗通”一声响,谢轻非被那个表面哭得惨兮兮实则力大无穷的壮汉男主角推到了水里。

场面顿时就安静了。

谢轻非也有一瞬的懵神,抹掉了脸上的水,低头看看还不到膝盖的水深,压抑了半个月的怒气瞬间被点燃,雷恒来不及捞人,她自己一步跨上了桥台把水花甩得像龙王降雨,指着岸边吓傻了的两人破口大骂:“你们俩是有什么毛病,表演型人格?”

然后先喷女方:“你长没长脑子,这男的说什么你都信让你去死也去死,他会游泳你会吗你就跟着凑热闹?滚!”

“还有你,这头跟女朋友演什么同生共死,劈腿的时候怎么忘了自己肩负的伟大爱情了?你昨晚上在哪过的夜要我当着大家伙的面点出来吗?知道自己家条件差配不上人家,不想出彩礼又舍不得她家的钱,觉得她人傻好拿捏信你的深情是吧?和你爸合起伙来骗小姑娘要不要脸!你也滚!”

“你放屁!”男的被骂得面红耳赤,慌忙地看了眼女朋友的脸色,愤怒道,“你他妈谁啊,我们之间的事用你胡说八道!”

谢轻非就没把他那点火气放在眼里:“怎么着,吠个没完了是吧?来来来,到我面前来叫,你敢说今天这一出不是你提前设计好,为的就是逼这姑娘瞒着父母跟你领证?”

男人心计被戳穿,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气得几乎要挥着拳头来让她闭嘴,又忌惮着她那身警服。

“你……你等着,警察了不起了?信不信我投诉你!”

谢轻非“哈”的笑了一声,把脸往他跟前送:“投诉啊,不投你是我孙子!姑奶奶天宁派出所谢轻……”

家门没报完,她被雷恒及时捂住了嘴巴,人被夹在胳肢窝失去行走能力也不忘蹬着腿冲那男的隔空一顿踹,又哗啦啦甩了一片儿的水,老远还听见她的声音:“孙子你给我等着!”

雷恒夹着她出了人群外围,她把湿嗒嗒的警服脱了怒掷到地上,万分不服地道:“这个破班我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我学刑侦为的是办大型凶杀案,吵也是跟变态杀人狂吵,那个二百五算什么东西在我跟前吆五喝六?我要调岗!不干了!”

雷恒是个温顺脾气,从车里拿了干毛巾先给她裹上:“咱们基层民警平时处理的事务是要琐碎点,你也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

谢轻非还要说什么,一错眼看见几步开外的树后面躲着个“祖国的花朵”,又把话咽了回去,示意搭档看看身后。

雷恒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过去弯着腰问:“怎么了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大人呢?”

这小孩儿一看营养就非常好,养得圆不溜丢的,先前是被谢轻非发火的架势吓到了,愣是没敢冒头。然而眼前的警察很温柔,他张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自己的诉求,焦急可怜地拉住了这位警官的衣角。

不过这一番话听在雷恒耳朵里简直是串咒语,他愣了好一会儿,疑惑道:“外国的花朵?看着也不像啊。”

“他说树上有只猫,爬太高了下不来,让我们帮忙弄下来。”

谢轻非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他身后,她已经把身上水擦干,半湿的长发用手指扒拉顺了,仰头看向茂密高耸的树冠。大概三四米的高度,枝丫里确实蜷着一只小三花猫,正可怜兮兮地喵喵叫。

“哦,那行我去找根杆儿。”雷恒四下看了看,没找着合适的工具,打算联系公园的工作人员。

“唉——”就听到谢轻非怀才不遇般长叹了一声,嘴里喃喃说着,“我学这些是为了抓犯罪分子的怎么会有今天呢算了算了都是为人民服务猫民也是民当牛马要有当牛马的自觉不该抱怨。”

雷恒又听了一耳朵咒语,扭头就看见她身手敏捷地蹬着树身跳上了最粗的一根枝干,没费什么力气又唰地攀高了一层。

“小心点别摔了!”雷恒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张开手臂螃蟹步在下边提心吊胆地接着,“看见猫了吗?”

“看见了。”谢轻非踩着树枝站直,拨开层层树叶,喵喵叫的小东西被这天降救星吓了一跳,又往后缩了缩。

枝干猛地颤了颤,雷恒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小胖子中气十足,见状慌张大叫了一声“Be careful”,小猫本来就不大的胆子再度遭受惊吓,爪子一个不稳顺着枝身一滑——

四脚朝天,但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谢轻非几个纵跃平稳落地,呸掉了嘴边的叶子。

雷恒脸都吓白了,绕着她转了一圈确定人没事,拍拍胸口:“你也真是的,等等让工作人员来处理不就好了?”

“好啦你别啰嗦。”谢轻非把小猫拎到男孩面前,“喏。”

谁知对方两手别到身后,面色为难地说了几句话,再怯怯地抬头:“Are you ok?”

谢轻非就笑了,没忍住,用没碰过猫的手在他肥嘟嘟的脸蛋上捏了一下:“很ok。”

雷恒挠挠头:“他说啥了?”

“说这是野猫,不是他养的,他猫毛过敏碰不了,看见它没事儿就放心了。”

“哦哦,其实他说慢点我也能听懂的。”雷恒开始给自己找面子,还想拽几句英文和对方友好交流一下,“Hello,how are you?”

“他听得懂,不会说而已。”谢轻非道。

小男孩点点头,冲她腼腆一笑,又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谢轻非轻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摸了摸微红的耳垂,云淡风轻道:“嗯,我知道。”

雷恒眨着眼等她翻译。

“咳,没什么,人家说感谢我。”

雷恒狐疑道:“感谢不是thank you吗?我怎么还听见他说beautiful了?”

谢轻非面不改色道:“干得beautiful。”

“真的假的,还能这么说?”雷恒将信将疑,“你的英语水平也不咋样吧。”

小三花后来被放走,湖边上的事也被其他同事解决了。谢轻非迎风打了个喷嚏,雷恒生怕她感冒,把被她丢地上的警服捡起来拍干净,忙叫收队。

那小胖子一路跟着谢轻非,跟到警车边上还不走,问他家里大人在哪也不说,众人只得把他一起打包了带回派出所。

……

青葱岁月不可回首,如今沉稳持重的谢队看着徐斯若的模样,早已找不到昔年那个小胖子的影子,颇为感慨:“你还真是男大十八变啊。”

卫骋跟着附和:“是啊,现在挺帅的。”

“……”

徐斯若并不知道自己美貌犯的错,像没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兀自道:“那是我第一次回国内,只认识了你这一个朋友。”

卫骋捧场道:“哦呦。”

谢轻非侧过去一眼。

呦什么呦,他还是个孩子!

“你当时真的特别特别特别厉害!”徐斯若一连用了三个强调词,眼里跳跃着崇拜的星星,好像他还是当年那个盼来猫之拯救神的小男孩。

谢轻非爱听别人夸她的毛病又被挑动了,笑得不知收敛。

徐斯若看见她笑,唇边也尽是柔和。他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声:“Xie。”

“嗯?”她没注意他称呼上的变化。

徐斯若刚要再说,就听见有人叫他,催得急,他必须给出回应。但他还有话想对谢轻非说,匆匆忙忙间瞥见一旁毫无眼力见的卫骋,又无法开口。

那边人又在催了,徐斯若无可奈何,凝着她的眼睛言若未尽地说:“Xie,再见。”

轮到卫骋时明显敷衍得多,一句“bye uncle”了事。

等他走远了,谢轻非听到卫骋语气古怪,很小声地来了句“see you”,反应过来他是在模仿徐斯若,一时哭笑不得:“幼不幼稚。”

卫骋又来学她:“幼不幼稚。”

简直无差别攻击。

这样不稳重,实难堪当局长大任。

谢轻非懒得和他逗嘴,但她有点不解徐斯若为什么只在和她单独相处时说中文,而且看卫骋的反应,像是连徐斯若听得懂中文都不知道,所以两个人才一直用英语交流。

“你觉得徐斯若怎么样?”她想想还是问他。

卫骋沉吟片刻,双眉都很严肃地蹙起。

“我觉得他……”

“?”

“挺帅的。”

“……”

谢轻非轻笑了一声:“对啊,我不是早就说了吗。”

卫骋眉梢都抬高了,话到嘴边,还是换了问题。

“你这么问,是觉得他哪里不对劲吗?”

“他在国外出生,也没回过几次国,连……语言都和我们不一样,同样是儿子,他岂不是和徐茂坤关系很淡?”谢轻非正经了些。

“徐茂坤和思为关系也很淡,”卫骋不觉得奇怪,“思为出生后,徐茂坤的发妻就出国了,没几年两人离婚,徐茂坤又娶了现在的夫人,他一心扑在生意上不怎么着家,思为算是被这个后妈带大的。父子两个一年到头不知道才见几回,情感待遇上他和徐斯若这个国外长大的儿子没什么区别。”

说罢又点了她一句:“思为被绑架的事情既然没报警,就是他们的家事。”

“这种无聊的纠纷我本来也没兴趣,”谢轻非一副智商被他侮辱的表情,“我是在调查别的事。”

“哦?哪方面的?”

“找东西。”

“……”卫骋表情顿了顿,“找什么东西?”

“你打听这个干吗?”谢轻非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两人站的位置并不隐蔽,徐思为大概是被骂完了,拐了个弯儿出来就看到了他们,拉着女朋友一块过来,显然是要找卫骋。

谢轻非道:“诶,你便宜侄子又来找你了,你问问那女孩儿是不是他女朋友。”

卫骋没什么兴趣地掀了下眼皮,但依然“哦”了一声,听从谢队差遣。

“小叔叔,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刚刚还在找你。”徐思为看了眼谢轻非,好奇道,“这位是?”

卫骋言简意赅:“我领导。”

徐思为只知道卫骋是个医生,不知道他脱下白大褂后还兼职守护城市和平,以为谢轻非也是他医院的上司,礼貌问了好。他虽然一副不擅长社交的样子,但察言观色的本领高超,卫骋举止间不经意表现出的对身边“领导”的敬重,让他更乖顺地降低了姿态,好像领导也是他的领导般。

卫骋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今天是私人聚会,不用这么拘束。这是你的……”

“我女朋友。”徐思为把人拉上前,“安琪,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小叔叔。”

两个人都年轻,安琪没有徐思为这么内向,大大方方跟着喊了声“小叔叔”,眼里一瞬间闪过的惊艳也没刻意隐藏,徐思为缩在她旁边和过年跟着妈妈走亲戚的社恐儿子似的。

卫骋道:“吵架了?”

徐思为当然不能说女友想要的捧花被你拿了,装作不好意思般挠挠头,改口道:“没有没有,就是安琪想去跳舞,但我不会,没法儿陪她。”

安琪娇声“哼”了下,吐槽道:“你什么都不会。”

谢轻非打量了安琪几眼,她是个容貌明艳的姑娘,生气时表情也生动十足,完全不会让人讨厌,难怪徐思为这个男朋友会乖乖挨骂也不还嘴。

徐思为赔笑说自己以后一定学,安琪纵然不开心,但跟前另有两位“长辈”在,不满也不能随意发泄。

谢轻非忽然问道:“安小姐家里养了猫?”

安琪惊讶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她精致的眉眼拢上忧愁,方才吵架的气焰也熄了火:“是养了,一只叫登登的阿什拉,前天走丢了到现在都没找回来,我好担心它。”

谢轻非:“那它……”

“放心吧宝宝,”徐思为没等她问完就心疼地揽住了安琪的肩头,将她披着的坎肩往上拉了拉,温柔道,“既然已经报了警,警察一定会找到线索的。”

“登登还很小,它很活泼很亲人的,”安琪往徐思为怀中靠了靠,对谢轻非道,“也是思为送我的礼物。它丢的这几天我晚上都睡不好觉,生怕登登被别人捉走,就像新闻里说的那样被人……”

“不会的宝宝,说不定登登只是出去玩儿了,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呢?”徐思为安慰着她,“如果真找不到了,我再给你买一只。”

安琪瞪了他一眼:“再买也不是登登了!”

徐思为笨嘴拙舌,大概知道自己说不出好话,只能宝宝长宝宝短地哄。安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头在他胸口戳来戳去,嘤咛了一声“讨厌”。

好尴尬!

卫骋和谢轻非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分开。

卫骋:“我们以前不会这样。”

谢轻非连忙道:“对对对,我们毕竟比较成熟。”

沉默了一会儿,那两人还没有恢复正常对话的意向,甚至越贴越近了。你一声我一声的魔音贯耳,宛如两个发育超常的巨型婴儿在进行原始语言沟通。

卫骋提议:“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感觉有点挤。”

谢轻非:“好好好,我也觉得。”

“喝不喝橙汁?”正好路过饮品台,卫骋问了句。

“嗯?好。”谢轻非莫名其妙跟着他走到这,感觉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他把杯子端到她手边,谢轻非接了,心不在焉回了句:“谢谢宝宝。”

“……”

谢轻非:FUCK!

“我是说……”

“嗯。”卫骋和颜悦色,礼貌道,“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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