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初棠喂完毛孩子之后，就早早地感到了圣鑫动物诊所。
她到得早，没想到宋柏到得更早。
他还买了早饭，热腾腾的包子和豆浆放在桌上。
重生以来只吃了一碗白面和一个白馒头的季初棠咽了口口水。
宋柏头也不抬地说：“没吃的话，吃一点吧。”
季初棠先还有些扭捏，但实在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便拿起包子吃起来。
“你捡的的那只金毛，”宋柏看着手中的报告单，说，“有两个比较严重的问题，一个是它尾巴上的肿瘤确诊是恶性的，还有就是它肾衰。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它最多还有半年的寿命。”
一口包子包在嘴里半天咽不下去，季初棠像个小仓鼠一样鼓着脸坐着，看起来很可爱，眼神却很悲伤。
没到这样的时候，她就感觉很无力。
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啊，为什么还是不能挽回它们流逝的生命呢？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多吗？
宋柏放下了检查报告，起身穿上白大褂，然后把大门口的挂着的灯牌打开了。
季初棠连忙把包子两口塞了下去，这时，她终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宋医生，我把检查费带来了。”
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百二十五。
宋柏回头看着面前的钱，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挣到钱了？我都还没给你开工资呢。”
季初棠解释道：“我找到钱了。”
宋柏看了她一眼。
他以为她说的‘找钱’是‘挣钱’的意思，没想到，人家说的真的就是在地上找钱的那种找钱。
他接过了钱。
“对了，你说你是专职救助，你现在收养了很多狗？”他又问。
季初棠点点头：“我有五十只狗。”
宋柏的眉头抬了抬，又问：“你打算一直养着它们吗？”
季初棠摇了摇头：“其实我一直想做出救助领养生态圈，就是能打造出流程，让救助的流浪狗都可以找到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听不见了。
宋柏也不催她，季初棠正要说话，突然有人匆匆推开门走了进来。
“宋医生，你能看看这条小狗吗？”
宋柏连忙起身迎过去。
穿黑外套的男生怀里躺着一只白色的小狗，他旁边带鸭舌帽的女生正给宋柏提供信息：“我们是接到盛博大学那边学生的电话，他们说有一只小白狗今天早上开始就躺着宿舍楼下的草坪上，看起来快不行了。”
“您看看，它这样还能救吗？”
季初棠也跟了过去，她也是救助过很多狗狗的人，但眼前这一幕还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躺在检查台上的小白狗的前腿非常不正常，呈海豹腿的状态，它的左眼也是大到出奇，整个狗腿上到处都是伤口和结痂，无法想象它之前遭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这是……大学生干的？”季初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鸭舌帽女生耸了耸肩：“不确定，不过是在校园里救助到的。”
宋柏低头开始检查小狗。
鸭舌帽女生说：“那宋医生我们先走了，待会再回来。”
“好，路上小心。”
诊所只剩下了两人一狗。
季初棠低头看向奄奄一息的小狗，小狗一直闭着的右眼睁开看了她一眼，然后她听到小狗说：“我好疼。”
“别怕，我们就治好你的。”她弯腰轻声对小狗说。
宋柏看了她一眼：“你一向都这么爱跟狗说话吗？我看那天你也和金毛说了半天的话。”
季初棠脸一红，不说话了。
宋柏仔细检查着小白狗的前脚，声音低沉地说：“想说就说吧，不笑你。”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出，季初棠的脸却更红了。
等他检查完，季初棠问道：“它的前脚怎么了？”
“应该是被人打断了骨头，又剪掉了脚筋。”宋柏说。
季初棠不由自主地一抖，不敢想象它那时候又多疼。
“那它的眼睛呢？为什么那么大？”
“它眼球快掉了。”
季初棠哑然，它是因为流浪了很久才受了这么多伤吗？
就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宋柏又接着说：“可是它身上很干净，并不像是在街上流浪了很久的样子。”
季初棠一愣：“你是说……它是被主人虐待成这样的？”
宋柏摘掉手套，扔进垃圾桶：“是不是主人我不能确定，但一定是人干的。”
“那现在怎么办？”她问。
宋柏说：“要做手术，但这个手术比较大，我没有资格证在诊所做，我带它去一趟医院，你看着店。”
***
小白狗到第三天才度过了危险期被宋柏从医院接回来。
它被移除了左眼眼球，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依然非常脆弱。于是季初棠和宋柏便轮流在诊所守着小白狗。
这事对她这个家有五十犬的人来说本来可能有点麻烦，但好在季初棠现在是可以和狗子直接沟通的人，所以她一回家就召开了全体会议。
“孩子们，”她说，“妈妈这两天可能有点忙，在家的时间也有点少，但是那不是因为妈妈不爱你们了，而是因为妈妈要照顾一个在生死线挣扎的小朋友。”
小七：“妈妈，那个小朋友怎么了？是因为饿吗？”
季初棠：“不是，它被人伤害了，左眼都被移掉了。”
天天：“天啊！那它不是看不见了？”
季初棠：“它还有右眼哦。”
樱桃：“妈妈，它要不要吃我藏起来的鸭腿？”
季初棠：“？？？不是扔了吗？怎么又有鸭腿？我都没有鸭腿？”
樱桃：“嘿嘿，我捡回来了！”
季初棠：“……”
季初棠：“总之，你们这两天在家里要乖，不要乱叫。”
响应她的是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季初棠拍了拍她脚边端坐着的老金毛：“你是老大哥，帮我看着它们。”
老金毛：“放心吧。”
***
开完会，季初棠匆匆吃了两口饭，就又赶着回诊所了。
今晚上该她值夜班。
到了诊所，她连忙先检查了一下小白狗，心跳血压都正常，它正在睡觉。
季初棠松了一口气，便卧在休息室的沙发上打起了盹。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被一阵‘滴滴滴’给吵醒了。
坐起来左右看了半天，才发现是小白狗的检测仪在疯狂报警。
她一骨碌翻起来，冲到小白狗的笼子边，它躺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季初棠立刻拿出手机给宋柏打电话。
幸好他马上就接起来了。
“小白！小白！它好像不行了！”季初棠紧张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宋柏的声音也立刻清醒了：“检查它的心跳！”
季初棠连忙把手放在它心脏的位子：“没有！”
“把手放在它大腿内侧，有没有脉搏？”
她连忙照做：“也没有！”
“探一下鼻息！”
“还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季初棠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抢救，这样的压力让她又急又怕就快要哭出来了。
宋柏的声音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你冷静一点，季初棠。”
季初棠几乎过度呼吸了，听到这句话才开始试着放慢呼吸。
“只有你稳住，我们才能抢救它。我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但需要半小时，半小时太久了。所以我需要你保持绝对冷静，帮我抢救它。”
季初棠发着抖的手慢慢放松下来：“好，好，我听你的。”
“你要相信自己。”宋柏说。
那边传来汽车门关上的声音，他已经上车了。
季初棠上一次相信自己，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她那一生过得很失败，成了众人眼里的笑料，父母的耻辱。连逢年过节都没有人发短信给她。
虽然她觉得自己做了正确的事情，但她已经早就没有自信了。
可此刻，她突然想要再相信自己一次。
“我应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冷静了下来。
“很好，我需要你对它进行心脏复苏。让它侧身躺平……清理干净它的口腔……很好，把舌头拉出来，放在牙齿旁侧，然后轻轻合上它的嘴巴。”
“好了。”
“身体紧贴它的后背，手臂垂直放在它心脏的位子，心脏大概是在前腿后面一点的位子……肘部要直，手掌要平展，双手重叠。”
“我准备好了。”季初棠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旁边。
“按压大约是每一秒两下，十五次心脏复苏后，两次人工呼吸。”
“是吹嘴吗？”季初棠问。
“不是，把它的嘴喝起来，从鼻子吹起，一定不要从嘴吹气。”宋柏说。
季初棠的手抵在小白狗的心脏处，又深呼吸了两次后，她终于开始了心脏复苏。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一边数数，一边按压。
不知道这样做了多久，一直到她突然听到检测仪上‘滴’的一声。
季初棠茫然地抬起头，看到那根平直的心跳线，竟然出现了波动！
“活了！它活了！它活了！”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紧盯着检测仪反复念叨着。
好不容易回过神，她连忙伸手摸心跳摸脉搏。
“有了有了有了！狗狗你活了！”她趴在地上，满脸泪水地说。
小白狗缓缓睁开虚弱的独眼看着眼前又哭又笑的季初棠，慢慢说：“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季初棠不敢动它，只能连声说：“你不要怕，宋医生马上就到了，他到了你就……”
小白狗眨了眨那只独眼，低声说：“来不及了，我要死了……”
季初棠愣住了。
小白狗似乎感觉到生命将尽，便不停歇地说：“其他小狗告诉我，有了主人就会很快乐，可是我……一天快乐的记忆也没有呢……”
“不，你别这么说，你都醒了，怎么还会死呢？”季初棠擦掉眼泪，又拿来一块大毛巾给它盖上，怕它躺在地上冷。
“谢谢你救我……要是你是我主人就好了。”小白狗的视线开始涣散。
“好好好，我当你主人，你养好了伤，我就当你主人！”季初棠承诺道。
“谢谢你给了我最后的温暖回忆，走之前，我送你一个小礼物吧。”小白狗轻声说，声音到最后几乎要听不见了。
季初棠泪流满面，哽咽地跪在这只生命正在消散的小狗面前。
【滴！奖励系统绑定——每抓住一个虐狗者您就会获得十万人民币的奖金。】
她的脑海中出现了这个奇怪的系统提示音。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面前的小白狗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再见。”
宋柏推开门冲进来的时候，看见季初棠坐在地上，面前是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小白狗。
“它说谢谢我……”季初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喃喃地说。
宋柏走到小白狗身边，蹲下身检查了一遍，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它却想让我当它主人。”季初棠继续说。
“为什么无论怎么做，我就是不能阻止它们的结局呢？”
宋柏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很久以后，他伸出手，放在泣不成声的季初棠的头顶，温暖的大手带着安抚的力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