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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弟(十)(1 / 1)

紫烟冉冉升起,午后的霞光斜斜洒落屋内。

连善垂着眸,把手搭在贺涟右手手腕,不论怎么看,他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以防万一,她还是放进一缕神识注入经脉。

凡人察觉不到神识在周身游走,贺涟脸色没什么变化,仍笑吟吟的:“小仙长,我没事。白日去太医院瞧过,就感染了点风寒。”

“我姓连,叫我连善就行。”

连善嘴角一牵,正要说什么,忽然手指一顿,神识前行时在他身上碰到了阻碍,没入深处的神识宛如掉进深渊的石子,连道回声都听不见,就再也瞧不见踪迹。她试着再放出一缕,仍旧没有任何改变。

连善垂着眼,这种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她沉默良久,贺涟出声道:“连小仙长?”

“唔,的确。”连善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对塌上的贺涟认真地道,“从脉象上看,你没有被妖物侵蚀的迹象。”

贺涟笑了笑:“连小仙长这么厉害,自然不会让我受伤。”

连善解开锦囊,掏出一枚小瓶:“这是高阶回春丸,平日修者用来疗伤的,凡人也可以用来固本养魂。”

贺涟坐直身,皱起鼻子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

连善把装着回春丸的小瓶往他手里一塞,不容分说道:“不贵。回春丸对丹修而言只算基础丹药,再说,昨夜你帮了很大的忙。”

贺涟推拒几番,见连善态度坚决,这才勉为其难地接受,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腼腆:“欸,小仙长太客气了。”

连善又说了几句,便准备起身告辞。

贺涟把她送到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顺嘴问道:“对了,连小仙长,昨夜捉住的那只夜叉,陛下说怎么处置?”

“还不知道。”连善道,“陛下只传召了金銮宫和沧澜仙宗,刚才师母才过去。”

“这样啊。”

连善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

贺爻抱胸守在庭院里,见贺涟和连善出来,走上前用问询的目光看了眼贺涟,在后者“都说了我没事”的弯月眼里移开了视线。

“宫里路途复杂,”贺涟对贺爻道,“你送连小仙长回去。”

贺爻没有拒绝,他看向连善:“小仙长,随我来。”

连善笑了下:“麻烦了。”

贺爻收回视线,不知为何,分明还是那个人,他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修进门前后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变化。

-

离开贺涟的视线,连善紧绷的肩缓缓松懈下来,背心被冷汗浸湿了衣裳,经风一吹,凉得宛若刀子在肉上割。迟来的危机感在她身上疯狂敲响警铃。

是贺涟!

那只盘踞在东宫的恶妖,根本不只有夜叉,还有那团能吞噬灵气的诡谲黑气。她以为那团黑气时夜叉的法术,没想到竟是贺涟。

难怪拿他当吸宿主碰瓷妖物这么多次,旁的宫人修者都表露出体虚不济的症状,连善摸他的脉时却感到平稳有力,没有丝毫异状。

是什么时候附身贺涟的?

还是说贺涟就是黑气本身?

二师弟知不知道?

连善的脑子里一时间挤满了各种念头,不管放出多少缕都被吸收得宛若泥牛入海的神识,其载体少说也有元婴境五重以上,以现在的她,根本无法对付,得快点回去和师母商量。

正要快走回宫,连善突然注意到身旁还有人。

等等,二师弟刚才为何管贺涟叫主子,而师弟也是英王府的?他改姓前也姓贺来着。

连善迟疑着,开口搭话:“……贺侍卫是什么时候入的宫?”

大约问话的人只是个小孩,贺爻没感到太多抵触,何况这种事随便打探一下就能知道。

贺爻道:“今年冬天。”

连善看着他的脸,继续问道:“和贺二公子一起?”

和二师弟相识多年的经验不是随便就能忘的,他一撒谎左眼皮就会跳动数下,连善仔细地盯着他的脸。

贺爻眼也不眨地点头:“是啊。”

那日下了好大一场雪,主子在祠堂不吃不喝跪了整整三日,终于换来英王松口,将他送去东宫做侍卫,没人要求贺爻一起,但他还是跟着一道去了。

老实讲,贺爻并不清楚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从小被当做世子死士训练,并不是那群死士里最出色那个,带他的老师让主子来挑人,主子却从一千人里挑中了他。

因着相处不久,要说多忠心是假的,但贺爻还是挺感激主子能选他,毕竟作死士每日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一点也不好受,跟在主子身边起码能像个人。

他当上世子死士没多久,英王府来了一些名门仙宗的修者准备收徒,英王府的庶女庶子都相继测出了灵根,所有人都很期待主子的灵根。

没想到验灵那日,身为英王世子的主子却没测出丝毫灵力,验灵的修者不信邪地欢乐好几块验灵石,依旧没有丝毫反应,英王世子是个无灵根之人,这个消息惊动了全府。

据说英王英王妃成亲前都去宗门问过道,虽然境界不高,到底都是修者,但绝不可能生出没有灵根的孩子。虽然英王和王妃封锁了那一日的事,主子不是英王亲生儿子的传闻还是在畴京城里甚嚣而上。

没多久,府里就出现一张和英王妃有几分肖似的少年,主子和他站在水榭后远远地注视着那个人和英王妃相处。英王妃很久没露出那样慈爱的笑容,她亲昵地扶住那个少年的肩,一笔一划教他练字。

虽然主子没说话,但贺爻看得出,他很难过。怀里为英王妃雕了几个月的黄田玉印章掉进水里,都没重新捞上来。

“贺侍卫、贺侍卫?”

连善挥了挥手,贺爻回过神,像只被踩了一脚的猫似的警觉地退开一步,“小仙长问这个做什么?”

这个小女修问这么细,该不是英王府新安插进来的杀手?

连善光看贺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二师弟一向如此,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她想看不出来都难。

连善心里叹口气,道:“贺侍卫,昨夜除妖时死了那么多人,要是我有什么不好的念头,你的主子这会儿已经没命了。”

贺爻一愣:“昨夜你在东宫见过主子?”长喜公公可没跟他说这个。

连善:“?”

连善:“不然我为什么要见他?”她没说她把贺涟当吸妖机的事。

贺爻挠了下头,不敢说自己以为对方是英王府派进来的。

知道自己错怪了人,贺爻对连善的脸色好了点,大约是把她当成那种心地纯善,连除妖时受到波及的凡人也要来照料一二的那种修者。他道:“对不起。”

连善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不过看表情就知道说出来也不是她想听的。

连善移开视线:“贺侍卫,刚才那群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贺爻刚刚好转的脸色又迅速冷凝:“一群废物而已,只会仗势欺人。”

“这么说,他们说的是真的?”

“当然不是!”

贺爻立刻道,大抵是听不得这种话,他反驳人时一点不收敛,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连善的脸上。

连善及时抬起了袖子,还是被喷了一额头。

她无言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脸,看着贺爻涨红脸一面道歉一面想把她擦脸的模样,平平地道:“要是贺侍卫真的想道歉的话,就跟我说说刚刚的事。”

本来还有些窘迫的贺爻闻言,抿了下唇:“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如果真的想听,回去问问殿里的公公就知道了。”

虽然是皇室丑闻,但自从闹出那事以后,整个畴京城里恐怕也只有在山里隐居的修者不知道英王府出了个假世子。但知道归知道,要贺爻自己来说,他还是感到为难,他不喜欢背后议人是非,何况对方还是贺涟。

连善不买账:“长喜公公他胆小。”

贺爻反驳:“我胆子也不大。”

连善盯着他跳个不停的左眼皮一会儿,沉吟道:“这样吧,我问,你回不回答都行。”

这样也不至于让贺爻难做。

贺爻想了想,点头:“可以。”

连善把人带到一旁的八角亭内,施了个避音结界。

“贺侍卫和二公子入宫前就是主仆?”肯定的回答。

“贺侍卫跟着二公子多久了,十年、五年、四年、三年……”三年。

“东盛国没有给仆从冠族姓的习惯,能冠姓的除了相对贫寒的旁支小脉,就是签过死契的家仆和侍从,贺侍卫是那种……”死士。

“听说二公子曾是王府世子,一向都是长子袭位,二公子既被夺去了封号,那么英王府中有一位新世子?”这就是有了。

“这位新世子是二公子的兄长、弟弟……”兄长。

“这位新世子从前与二公子同住府内、住在府外……”府外。

“新世子何时入的府?夏、秋、春……”春。

说到这,连善忽地记起前些阵子在畴京城江边吃红油馄饨那日,有一艘绘着贺字的旗帜的大船驶进码头,贺是东胜国国姓,她那时没想太多,眼下想来该不会那日她瞧见的大船里坐着就是回英王府的新世子?

莫非英王府此前不知道还有个儿子养在府外?

她这么想,便也问出了口。

“英王府从前没听说过这位新世子?”没听过。

看出贺爻坐立难安的神情,连善终于决定放过他。

“最后一个问题。”

有些难以启齿,还是问了出口:“……贺二公子他如今还是英王子嗣?”

贺爻蹭地从石凳上站起,抓紧腰间的佩剑,语气催促:“时辰不早了,我送小仙长回宫。”

是他大意了,没料到这个小仙长会问得这么刁钻,她眼睛扫过来时贺爻只觉得浑身起毛,心里想什么都被看个遍,太恐怖了。难怪长喜公公不愿意亲自带她,要找自己帮忙,他还以为是他和主子住一间屋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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