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叫苦不迭，目光下意识打量，安才发现赫利达形容狼狈，一直整洁干净的袍子像被燎过，上面沾着点点飞灰，脸上倒是毫无异样，除却脖颈一撮明显焦掉的头发，卷曲中带着滑稽。
她有点想要幸灾乐祸，几经考虑还是闭上嘴。
好汉不吃眼前亏，当着人面前说坏话是蠢鸟，当着一个变态面前说坏话是死鸟。
她要活着。
扶光砸吧砸吧嘴，没对他的新装扮发表意见，也可能是心虚，虽然很难说她有没有良心这种东西：“你又想干什么？”
“我说你们会后悔，还不如把红果交给我，殊途同归，大家努力方向不一样，结果差不多就可以了。”
“那不行。”扶光摇头，“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东西，车轱辘的废话没意思，不然你就看在咱们的交情上委屈一下。”
赫利达没理她的垃圾话：“我不动手。”
“哇，你又把哪些傻子忽悠过来给你当免费劳力了？”
“我只是说了实话。”
扶光点评：“希望不是你和我说的那些话。”
“猜对了。”赫利达笑。
扶光倒吸一口凉气，手肘捣了下程楠。程楠大概能猜出七七八八，视线在布蕾和赫利达身上扫视一圈后，示意安扶起布蕾。
“按照他的说法，风眼会有其他选手的围攻。”不然不会现在赫利达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估计都是等在终点准备收网。
“人数很多。”赫利达善意提醒。
“怎么办，我们的快乐老家不能去，面前还有一个讨人嫌的神经病。”扶光眼珠子滴溜溜转，三言并作两语把红果和迷宫的关系告诉程楠和安，随后放弃了般看向赫利达，“说吧，你的条件。”
这人待在这里总不能就是为了和他们分享自己给他们添的堵。
“选项一，我可以让你们提前进入迷宫最深处，那些觊觎红果的人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赫利达咳嗽一声，“我知道你们还有疑惑，所以我不会要求你们直接杀死红果。”
“你们有充足的时间来确认，我的要求是，得有一个人成为短暂的能量源。”
他瞥见受惊一般的安，哂笑：“别紧张，赌局还有押注呢，说短期供应就是短期供应，死不了。”
“为什么？”扶光问。
“因为老板撑不住了。”他看着扶光的眼神像看着拥有无限精力不停拆家的哈士奇，“你知道你破坏的每一块地板每一堵墙要花多少能量来更新吗？”
扶光无聊掏耳，满脸写着“嗯啊对你想怎样“。
“供能人选你们自己定。”赫利达伸手示意。
将消息告诉其他选手的是他，逼得扶光他们进退两难的也是他，现在状似绅士将决定权交付与他们的也是他。
真是恶趣味。
扶光靠在墙上，挑眉不语。
赫利达明白她的意思，因此他指着脚下的迷宫：“交易受规则限制，我没办法做手脚。”
她撇嘴：“最终解释权归你老板所有的规则？”
“其实最多只能打些擦边球。”赫利达耸肩。
“选项二。”扶光提醒，“这才是你的目的吧，要走流程就快点。”
赫利达没有被揭穿的不悦，顺着扶光递出的话头继续：“第二种，我将你们送入迷宫最深处，你们可以一起寻找答案——”
“我来做能量源。”他笑。
“然后呢？”
“没有了，你们回来，解救我，杀死红果。”
安紧张兮兮地拉住扶光袖脚：“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这是要给他们憋个大的啊！
一个危险已知，一个风险未定。
扶光痛快道：“我选二。”
“不行。”几乎和扶光声音同时落下，布蕾艰难从安怀里抬起头，深绿的眸子亮得吓人，“扶光，肯定有诈，别选。”
赫利达表情未变，耷拉着眼：“我还以为你下巴也被卸了呢。”
布蕾完全没了之前的畏缩谨慎，梗着脖子呛声——他俩之间总有股不相合的磁场，火药味快要窜出来。
扶光视若无睹。
“你们呢？”她问安和程楠。
安立马跟上选二，程楠没说话。
“我不想选。”安讶异抬头，程楠冷静分析，“直接进入第三局未必需要借助赫利达的力量，比赛中不是没有过先例。”
“一种是地图探索度超过80％，一种是积分与第二名拉开五倍以上的差距。”
安纠结：“但是积分……”不够啊。神殿之所以特地设置了这么一条规则，就是因为当哪个选手积分远超旁人五倍以上时，所运转的地图几乎相当于已经成为了他一人的狩猎场，没必要继续浪费人力物力消磨时间。地图探索度也同理，80％意味着设计团队的构思被了解了七七八八，探索线索收集起来所加的积分也足以和其他人拉开巨大的差距——所以历代比赛通关者基本都更精研一点，观察能力强综合能力高的进军校指挥系，实战水平一骑绝尘的选手进单兵作战系。
后者难得，前者风毛菱角。
据说被探索度超过80％的地图都会被判定为“失败品”，以后轮用的频率大大减少，为了业绩目标，设计团队产出的地图都一个比一个变态，传闻再卷的人在里面也呆不满三年。
扶光他们现在的积分虽然牢牢把控着首位，但又不是和某个臭名昭著的军校首席一样，立志轮遍所有地图异种，成为无数设计师的噩梦。
犹豫间，她忽听程楠道：“所以我们可以把他绑起来，仔细拷/问一下。”
？？？
绑谁？谁绑？
她揉了揉耳朵，再三确认不是自己耳背，整个人登时陷入了惊恐中。我们是法治社会，当着全星际人民的面，你个浓眉大眼的想要干什么？
拷/问？
先不说赫利达此人危险系数有多高，就算被抓住，这家伙也是睁眼说瞎话你要往北他指南的货色，要真上点手段……
他们不会是第一批以“虐待npc”的罪名上联邦法庭的选手吧。星网上探讨虚拟人权的帖子一口一个唾沫星子会把他们淹死的。
几乎已经预见自己鸡零狗碎的命运，安悲从中来。
程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
“哈哈，那就好。”安干笑。
扶光笑而不语。她和程楠目光稍触即离，捕捉到其中若有似无的探究。
快要忍不住了啊。
旁听的赫利达神情复杂：“虽然我没有所谓宁死不屈的气概，但你们好歹背着我点。”
“下次一定。”
你还想有下次？“选哪个？一还是二？”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我选三。”扶光把玩着手里的匕首。
赫利达拒绝：“没有三。”
“有的。”她翻手一转，杀气骤起，铺天盖地向安笼罩过来。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比战栗先起的是后退的本能，她强行抵住恐惧，呼吸急促地闭上眼——
无事发生。
试探地睁开一条缝，眼前寒光微微一折，她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求饶滑跪的丝滑连套都想好了，好在动作前看清了那把冰冷锋锐的断刃目标不是她，而是微微侧移——
正好横在布蕾的脖颈处。
“三，我威胁你，把我们送过去。”
赫利达：“……”
“你什么意思？”他轻声问。
握住刀刃的手缓缓加重，渗出一丝血色。
布蕾一动不动，哑声道：“扶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应该没有。”扶光神色云淡风轻，似乎骤然翻脸的不是她，“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两位唱了这么久的双簧，作为观众我总得给点反应，对吧？”
空气陷入死寂。
打破僵局的是安颤颤巍巍的话语：“你们俩是一伙的？”
“是。”赫利达。
“不是。”布蕾。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安嘴角一抽：“要不你们对一下口供？”
“你以为我愿意承认？”赫利达冷笑。
布蕾面色不善：“不打自招，投敌你倒是一流水准。”
“彼此彼此。”赫利达轻扯唇角，“你的烂摊子我也收拾够了。”
两人错开眼，脸色都带着明显的隐忍和不耐。
安风中凌乱，所以从始至终赫利达对他们穷追猛打杀红果不折手段的样子……都是演出来的？？？
不对，说不定连红果的存在，都是编出来专门用来忽悠他们的。
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安哭丧着脸，怀里少女顺从的躯体瞬间变成一个定时炸弹，感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你怎么看出来的？”布蕾问，虽然她讽刺赫利达轻易承认，但心里清楚否认也毫无意义——尤其是对扶光这种人，“赫利达放水放得太明显了?还是因为演技太蹩脚?”
她叹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赫利达假笑都透出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一个演到一半就暴露本性的好意思说我？”
“你——咳！”脖颈处划拉开的刺痛感陡然加强，布蕾闷哼，闻到血液味道的异种隐隐发出躁动，却忌惮着不敢靠前。
扶光笑意渐收：“你们好像还没有搞清楚情况。”
“你是人质。”刀尖挑起女生苍白的脸，在二三厘米处玩笑似的来回摩擦，“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我就直接撕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