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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记(三)(1 / 1)

两个时辰后,县衙大牢。

许书雁透过几根木质的梁柱,面无表情地看着隔壁牢房的邵木,问道:“邵讼师,麻烦你解释一下,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

旁边的赵五娘也随着她的话往邵木的方向望过去。

“这个……我们大概……是有点不太凑巧……”邵木干巴巴地眨了一下眼睛。

就在方才,赵五娘和许书雁跟他讲明情况之后,他立刻就拟好了状纸,还兴致勃勃地吹了吹未干的墨:“太好了!你们尽管放心,这场官司我定能赢下——到时候,我出去就能说我是替状元娘子打过官司的了。”

“试想,全天下能有几个讼师能给状元娘子打官司啊!”

赵五娘被他说的都有些脸红,劝道:“这还是没有定论的事情,等官司了了,我得同许家小妹上京一趟,去问过才知晓是不是真的。”

“定是真的啊!其实我早就看出蔡家娘子您并非常人了——”邵木小心翼翼地将吹干的状纸叠起来,“我当年在嵩山拜过师,学过一点卜算看相的本事。方才我一见蔡家娘子,就看出您命中就带着一个“贵”字,贵人的贵。”

许书雁毫不留情地拆台:“哦——所以你去少林寺学算命?”

邵木看看她,笑了一笑:“当然不止,也学了点拳脚功夫。”

许书雁:“遇上山贼逃命时能把自己腿摔瘸的功夫?”

“那是意外。但毕竟是把身体底子练好了,”邵木伸出自己的腿,灵活地转了两圈,“这不,才过去一天,腿伤都好了。”

许书雁现在实在有点担心,找这样一个讼师,真的能赢吗?

之后的邵木变得比她俩还要积极,立马就跑去县衙递交诉状。

县衙的人接收了他们的诉状,让她们回去等传唤。可他们才走出县衙没几步,面前突然发生了□□,官兵也立刻涌了出来,还能听见有人在喊什么“保护通判大人”——

许书雁三人连事情都还没张望明白,就被围上来的官兵羁押到了县衙的大牢,根本没有张嘴解释的机会。

出师未捷,流年不利。

许书雁在牢里前后思索了许久,终于反应过来——通判大人难得下来圉县体察民情,结果遇上了刁民□□,官兵在平乱的过程中不巧把她们当作刁民给抓起来了。

赵五娘第一次入狱,自己也还在担心,却还在安慰许书雁:“许家小妹,你别怕,我们没做什么,官爷大人肯定会查明事由放我们出去的。”

许书雁看着她善意的眼神,点了点头。赵五娘虽然性格有些软弱,本性却是真诚善良的。

没过一会,狱卒过来放饭,给每人发了一个白馒头。

邵木问狱卒,一个吃不饱,能不能多要一个。

狱卒没理他。

邵木转头跟许书雁她们说:“正好赶上吃饭的时辰,这顿算我请客。”

许书雁也没理他。

邵木一边啃馒头,一边宽慰她们:“你们别着急,就当是进来休息一下,还有馒头吃。说不准一会审到我们递的状案时,就来传唤我们了。”

他的嘴大概是开了光了——

果真,没过一个时辰,就有衙役进来提人。确认过他们三人身份后,将他们一并带到了堂前。

县衙公堂正中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匾额之下坐的是县令。只是公堂侧边比平日多摆了一张椅子,通判大人坐在上面旁听。

“堂下,哪个是‘状元娘子’?”县令指着面前的诉状,状纸上满是状元娘子的字眼。

许书雁偏头看向邵木,小声问:“谁让你把这个往诉状上写啊?”

邵木同样小声回她:“信我,这官司能赢。”

“肃静!肃静!”县令一拍惊堂木,语气变得更加严厉,“谁自称‘状元娘子’?我县哪来什么状元娘子?可知欺瞒冒名为何罪?”

赵五娘吓得跪倒在地:“民女,民女不是这个意思。前年我家相公上京赴考,一直未有音信,最近听说他中了状元,只是听说,我也不知真假。这上头大概是写错了……”

“简直是痴人说梦!你相公要是中了状元,你还能在这里?”县令的目光又转向许书雁,“你是何人?”

“民女许书雁,是赵五娘的同乡。”

“跪下!”

“啊?哦。”许书雁有样学样地跪下。

县令转向邵木:“你又是何人?”

“大人,在下举子邵木,受人之托来做讼师,赚点米面钱。我朝律法明文,读书人可见官不跪。”邵木回得不紧不慢。

“嗯。”县令没再管他,将目光转回赵五娘身上,“你来申告,说乡里的里正把你家领的救济粮抢夺走了?可是这回事?”

“是。就在前两日,民女刚领了救济粮,回家途中遇上了里正,结果就……”

县令又拍惊堂木:“简直胡说八道!”

“民女不敢胡言。”赵五娘拼命摇头,“这些粮真的是全家的仅有的口粮。我相公上京赴考之后再去音讯,去年又赶上饥荒,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真的揭不开锅了。”

县令正要呵斥,通判大人在旁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

通判开口问道:“赵五娘是吧?”

“是。”

“你说你相公中了状元,他叫什么?”

赵五娘犹豫着开口:“我相公叫蔡伯喈。”

通判轻哂:“别说状元,这两年登科的进士中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你不用再痴心妄想了。”

“……是。”赵五娘低头应着,“民女知晓了。”

邵木不动声色地瞥了眼通判大人的脸,转回头的时候,发现许书雁也在看通判。

“不过,看在你侍奉公婆如此恭敬的份上,救济粮之事,想你也不会有所欺瞒。我朝以孝治天下,本官体念你的孝心,你下去后找衙役重领救济粮,至于里正的过失,你们县令查证之后会有定判。”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赵五娘磕了好几个头。

“至于方才的胡言乱语,再有下次,就不会像今天这样揭过了。”

“民女知晓。谢谢大人!”

————

圉县南街口。

许书雁拉着赵五娘真情实感地喊着:

“大家来看看啊,千年难遇巧舌讼师,在公堂上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说服了通判大人,帮弱女子从恶霸里正手里赢回了救济粮……”

“大家若是遇到了什么不公之处,来找邵讼师,定能助你申诉平冤——”

赵五娘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还有些抹不开脸。

反观许书雁就无所谓多了。她之前是个越剧学徒,为了练他们的脸皮,师父经常带他们去街头或者乡镇义演,这点心理素质她早就练出来了。

前不久从县衙出来后,赵五娘从衙役那领到了之前两倍多的救济粮,对邵木千言万谢过后准备回家,让许书雁拦住了。

许书雁说还要办一件事——就像现在这样,替邵木揽生意。

这样的招揽方式直白且有效,上前听热闹的人不少,其中混杂着几个真的有此需求的百姓。

太阳落山前,好几个百姓求问到了邵木,邵大讼师的名声一传十十传百地在圉县传开。

周围无人时,许书雁把手往邵木面前一伸:“帮你招揽了一下午的生意,结一下费用吧。”

“怎么还要钱?”邵木不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是你说赢了官司帮我树名的吗?没说要钱啊。”

“我也没说不要钱啊。”

邵木:“况且我这还没正经生意找上门呢,下午只都是几个上来询问情况的。”

“名声都帮你传开了,何愁往后没有生意呢?”许书雁为他的格局感到担忧,“像你这样年轻的举子,只要多行善积德,要不了几年就能登科上榜,到时候混个官当当,还何愁没钱呢?在这跟两个女子计较这点小钱,有失身份啊。”

邵木:“你此话倒是有理。”

于是,黄昏下,许书雁和赵五娘迎着夕阳,带着救济粮和一小笔酬劳回了平水村。

蔡公蔡母看着她们带回的救济粮,激动欣喜得不可思议。

“有了这些救济粮,至少这个月不用挨饿了。真的要谢谢你了,许家小妹。”赵五娘说。

许书雁摇摇头,道:“一点小忙不算什么。只是五娘姐,这两天安置好阿公阿婆,我们就赶紧上京去寻人吧。”

赵五娘犹豫了:“可今日你也听见了,通判大人说……”

“五娘姐,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真只是个平头百姓,背后果真毫无靠山,通判为何插手县令审案,又为何会站在你这边?”

“这天下要真有这么多青天老爷,就不会有里正那样的恶霸为祸一方,也不会让你们一家老弱沦落到无米无粮、甚至吃糠的地步。”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你们等了两年,蔡家哥一直没有回来,你们也一直问不到他的消息。倘若他真的及第登科了呢?是谁按下了这个消息,不让它传回陈留?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今日通判既不想你继续追问此事,又不想真饿死了你们一家老弱——因为他怕你上京,也怕饿死了你们没法交代。”

“五娘姐,你真的不想去京城把这一切弄明白吗?”

许书雁离开了蔡家,让赵五娘自己去想清楚。她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她哥许书鸿在家了,跟她聊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许书鸿昨日跟许书雁走散后,搭救了一位商贩,将人送回了县城。商贩为了感激他,留他住了一晚,并赠送了一些银钱。

“有了这些钱,我想去科考试试。”

许书雁点头:“把家里的几亩田都卖了吧,你去安心科考,我过两天打算陪五娘姐去一趟京城,家里的田闲着也没人种。”

“那万一……”

“没什么万一,我相信哥你能考中,你不是已经过了乡试了吗?实在不行还能去当个私塾先生,我也能找别的活赚钱。”

许书鸿思考了一会提议的合理性,又问:“你们去京城做什么?找蔡家那个?”

“嗯。”

“要不我陪你们一起去?”

“你就好好准备科考吧。”

过了会许书雁又问他:“哥,你怎么还没娶妻啊?”

许书鸿回答得很客观:“大概是因为没钱娶不起。”

“那倘若,我说倘若啊,你要是已经有了糟糠之妻,后来你科举中了状元,你会抛妻另娶吗?”

许书鸿坐正看她,严肃道:“怎么会这么想呢?”

许书雁:“戏本里都这么讲的,多的是读书人发迹变泰之后的负心行径。就算不说戏本,这世人也有不少吧,略得了道就翻脸无情抛妻弃子的……”

许书鸿认真想了想,说:“就算是无知妇孺也知道这是不对的,更不要说读书人了,能不知道对错吗?既有此现象,那是人心不对;人心不对的多了,就说明这世道不对。但我想我读这么多圣贤书,总不能忘恩负义。”

————

圉县平乐巷的一处私宅点着灯。

烛火映照下,邵木正在写信。

落在纸上的字与白日诉状上端正规矩的字体不同,而是散漫的,却又带着锋芒。

信上既无上款,也无落款。

他把字吹干后,塞进了一旁的信封。

“闻声。”

有人应声而入。

“找信得过的人去送。”

闻声伸手接过,正要退出去,却听邵木又道:“明天再去也不迟。这糟乱的世道就是本烂帐,不撕了重写根本理不清。你去提坛酒来,陪我喝几杯。”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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