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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黑历史了。每每想到如今我的照片还挂在可可达尔星的官方网站作为“罗浮来客在星球庆典上真情告白成功的”的浪漫宣传案例,我内心就如烧开的水壶般沸腾不已——说来这应当算虚假宣传吧?别说成功,我和镜流的关系不进反退……不对,我打从最初起就没在告白啊!

不要胡乱曲解别人对人生导师纯洁的尊敬仰慕之情好么?也考虑考虑当事人可能遇到的尴尬处境啊……

我郁闷地把鳄鱼玩具下排的牙齿挨个按下去,最终被咔哒一声含住手指,外形刻意雕琢得圆润可爱、同真实鳄鱼全然是两种东西的木质玩具以无辜的黑眼珠望着我。

我:“……”

竟然还怪可爱的……作为在这稍作逃避的回报,我拿走它去结账了。

购置完计划外的儿童玩具,我着实没那份勇气返回隔壁,原本是想在外边等景元出来,却没想到堪堪迈出店门,就见他已经等在街边了。

眼下不过刚入夜,宣夜大街虽没有白日那么热闹,却也少不了来往行人。有两位一瞧就是外域来的游客左顾右盼,最终找上景元问路。两方的沟通似乎因为星球文化差异并不那么顺利,换成我来大约只会原地陷入茫然,再诚恳建议他们学习本地人“有困难就找地衡司”的生活智慧。但景元没有表露丝毫不耐,细细了解情况后耐心地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微笑挥别感谢他的游客,少年俊秀的容貌在逐次亮起的街灯照耀里仿佛熠熠生辉,拿来做罗浮的招牌也不为过。

他回过头见到我,笑容更轻快几分:“阿婵姐姐,有看中什么吗?”

呃……

倒是看中了,但绝对不是适合拿来送给镜流的东西。

景元的表现和之前并无二致,我迟疑地观察片刻,心里向帝弓司命祈祷——别管他在鳄鱼店长那里听说了什么、有没有见过我那张笑得傻乎乎的照片,最好能保持往常的体贴,永远别提起那件事!那我作为掩耳盗铃满级选手,同样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否则……

……好吧。否则我也不能对他怎样。但我会记一辈子的!真的!再过几百年到我身犯魔阴时都念念不忘会念叨他名字的那种!

我怀着这种破釜沉舟的心情,往景元那边走了两步,离得近了才发现他另一只手捧着什么东西,顿时停住脚步,大为震惊。

——那是捧晶莹剔透、流光溢彩的花束,看起来犹如雪花轻盈,会在风里簌簌而落,但其实是种矿物凝结的晶簇,坚固而沉重。

那天晚上我曾在不清醒时送过镜流同样的东西。它在可可达尔星常常作为送给恋人的礼物存在,代表纯洁无瑕而忠贞不渝的爱。

“阿婵姐姐?”

景元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想我此刻的眼神一定很古怪。我其实没打算过分干涉他对礼物的选择,但……

“你要送这个……给镜流吗?”

在我离开的短短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必定误收到这种礼物就是镜流当师父的宿命吗……

好在景元否认了。

他笑容明亮:“是给你的,阿婵姐姐。多谢你今天愿意陪我出来。”

“……”

我看看景元,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是在借此揶揄我,但凭借对他品行的信任,很快又否认这个想法,因此感觉很是不好意思。说实在的,我才刚到店里就找借口逃走了,根本没发挥什么提出建议的作用嘛……

景元还在说:“说来我应当算是素光老师的粉丝吧。”

呃、等等……我有不好的预感。

“毕竟是老师的幻戏从小陪我长大。我最爱的就是那部剑出鞘,反复看过许多遍……”

——预感成真了。

他感情充沛、言辞恳切地从幻戏到我本人都夸了一遍,再将礼物递给我:“能有机会和老师出来玩我就很高兴了。可以收下这个吗?”

“谢、谢谢……”

可以了,已经可以了。大可不必说这种话……更不要在大街上喊别人的艺名!这种大庭广众突然收到粉丝真情表白的情节发展大大超出我的预料,难免令我手足无措。倘若不是记得自己戴着口罩,我可能会当场捂着脸蹲下去不起来——何况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厉害?我想景元多少是因为那部以镜流为原型的幻戏对我有过多的作品滤镜了。

虽然、好吧,哪怕清楚其中的水分,被人夸奖当然是会开心的嘛……

我极少以素光的身份公开露面,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虽然网上有些言论别管好的坏的,都比他表达的激烈多了,但……隔着网络怎么能一样?在网上我这种程度社交障碍还能和别人对答如流呢。

羞耻心甚至盖过我对景元手上那东西的心理阴影。我也没打算提醒他这份礼物的通常含义……反正收礼的是我,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好,没必要让别人体验同款的尴尬吧?

谁知景元随即就说:“虽然可可达尔星常用它来表达恋人的爱意,但借物表情,情不在物而在人。我心里觉得这份礼物的含义很适合老师。况且也没哪条律令规定它必须送给心上人,对吧?希望老师不要见怪。”

啊……是、是吗?我在你心里竟然能和纯洁无瑕或者忠贞不渝这种评价扯得上关系……?

和少年明澈且含着笑意的金色眼眸对视,比起惊讶他原来了解过礼物原本的含义,我更多的是被夸得真心很难为情。

而且……

我忍不住更仔细地打量他。在我心里,景元做事向来有种区别于生理年龄的周到,这番话却有些敢于跳出俗世常理的洒脱。

……难怪镜流会相中他啊。

面对他纯然的善意,我都要对自己微妙的心理感到羞愧了。

就算是这次答应外出,我也完全没帮上忙。景元大概在来之前就心里有所打算,在生辰礼的选择上没有太过迟疑,选了一种特殊的矿物,说是要回头找人打磨成印信。

能免去东挑西捡的过程自然是好事。但冷静下来后,我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鉴于在外面总有行人来往,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欲言又止,保持沉默到家门口……不对吧,难道不应该是我先送他回家吗?他才是年纪比较小的那个啊。

路都走完了我才想起这回事,考虑到我俩的武力差距,我想想还是把多余的担心咽了回去。

景元送我到院子里,也没立刻道别:“阿婵姐姐是有话想说吗?”

啊……他看出来了啊。

我纠结半晌,深觉有些事不弄清楚或许半夜想到都要再坐起来,终究顶着可能是脑补太多的压力,犹豫地问了:“……你是故意的吗?”

不好,这像是在质问。但其实我并没那个意思……

景元轻轻眨眼:“啊,原来被阿婵姐姐你识破了。”

我:“……”

你倒是完全不意外啊。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哪有那么巧合的事。出去购物刚巧碰到可可达尔星的商人,还认得我。紧接着景元就特地送了这种礼物……

仔细想想,最初他非要找我一起出门就很不对劲了。我想他或许早就知道我和镜流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绕了这么大的圈子、还特地充当我的粉丝是为什么呢?我有些想法,又不敢确定。

“阿婵姐姐想得太复杂了。”

景元和我对视片刻,不知他从我眼神里看出什么,像是有些苦恼的模样真诚道:“我确实想和你同行,也确实喜欢你,是你的粉丝不假。”

哦、哦……是吗……

之前在大街上那种羞耻心泛滥令人招架不住的感觉又回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景元便轻而易举地转移话题:“师父的生辰,阿婵姐姐真的不来吗?”

“我……”我隐约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难免犹豫了,“你是觉得……镜流,她没有……”

没有讨厌我吗?这种说法有些夸张。我想讨厌是不至于的。在那之后我并非完全和镜流断了联系,逢年过节还依旧会互相送礼,而她偶尔会主动联络,询问我近况如何……虽然通常只要我说一切都好,她就会简单地表示知道了。

我和她的相处惯常如此。但在可可达尔星的事发生之后,我就忍不住揣测她是否在刻意保持距离、心里是怎么想的。越是揣摩,越没勇气继续和她来往……

当然,我是解释过的!那天醒来后我就发了长长的消息解释昨晚只是不当心喝了奇怪的饮料说了胡话,镜流收到后回复了简短的四个字:

[嗯,我知道。]

……

我不知道她信了没有。毕竟我那天的告白过于真情实感,而解释却又如此苍白……换我也要半信半疑。

景元说:“阿婵姐姐先前听我说话时,是怎么想的?”

我?很不好意思……但总归是表达喜爱的话语,多少有点高兴。况且我又不会误会景元是对我……哦。

我忽然有所明悟。

或许有些想法确实要设身处地才能体会——镜流当时也是同样的心情吗?我想她肯定没有像我这样慌乱失措,但会否有淡淡的高兴?同时却也没有把那番话太当真……

……是这样吗?

我神思不属地和景元告别。他离开前笑着说:“等师父生辰那日,我会联络阿婵姐姐的。”

我……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呢。

景元没等我回答便离开,像是轻盈飞走的小鸟。对了,我看着他的身影,有些不确定地想:所以他做这些是想为我和镜流修复关系吗?小小年纪,是不是太操心了……

可他毕竟是镜流的徒弟。这是不是说明镜流确实没在意?我忍不住对此反复思量。

而有时计划没有意外来的快,在给镜流办生辰前,与丰饶民的战线里出现倏忽踪迹的消息先一步传回了罗浮。无论是为公事还是为私情,镜流都不会多耽搁,立即结束了休假。

她整兵出发那天,我来到司辰宫前能见到玉界门的地方远远眺望浩浩荡荡的云骑军。镜流和景元披甲的身影处于最前方,分明被广阔的天际衬得渺小,却又难以忽视。

远远地,景元朝这看了一眼,似乎转头说了什么,镜流的目光随即落在这个方向——虽然相隔遥遥,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有这么一次短暂的对视,我好像就能略略感到安心。

云骑的舰队陆续穿过玉界门。

和平日里内心随随便便的念叨不同,这回我是真心在祈祷帝弓司命保佑了。丰饶的令使倏忽,我知道那是怎样强大的敌人。假如镜流和祂正面对上……我当然相信她!但是……

……唉。我知道,对尚且没发生的事胡思乱想其实没什么用。

我做不了别的,只有在拍摄之余频繁关注前线战场的消息,而在关于镜流的只言片语传回罗浮之前,先收到了应星自朱明寄来的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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