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下，硝子看着五条在对面桌前，来回晃荡着手里的透明密封袋。
两朵三生花在密封袋内，时不时晃荡着自己的茎和叶。
由于长时间没有找到宿主， ‘叶’ 的花已经快开败枯萎。
“弥月那个小姑娘，还得再查。” 五条悟看着自己手里的咒物，歪了歪脑袋，“用这种东西对付我，不像是高层的风格。”
“种下三生花的条件极其苛刻，弄不好就是两条人命。” 硝子难得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每朵三生花，都有一对配对的 ‘蕊’ 和 ‘叶’，一旦种植成功，吃下 ‘叶’ 的人对 ‘蕊’ 就有了绝对的支配权。 ‘蕊’所处的位置，感情，想法，性格，甚至生命都会被 ‘叶’ 掌控，说是傀儡也不为过。”
她撩起了自己耳边的长发，话语里带了些嘲讽，“最好笑的是，要想种下三生花，必须以双方爱意为养分，没有爱意，吃下的就只是致命的毒药罢了。
“可什么样的人，会给自己的爱人吃这种东西？”
“所以我才说，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扭曲的诅咒。” 密封袋里的白色小花像是能吸收周围的光源，在五条的眼睛里也显出了诱人的魅力。
“种植的过程，必须让 ‘蕊’ 和 ‘叶’ 用肉/体/交/媾。一旦失败，就是死路一条。”硝子目光从密封袋转移到了五条身上，“这么毒的东西，那个叫弥月的小姑娘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敢用在你身上吧？”
“啧啧啧，话说，当年我们在高专读书的时候，是不是也找到过一朵三生花来着？”
硝子突然僵在原地。
头顶上的日光灯突然忽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没有休息好，照的硝子脸色有些苍白，她低下视线继续看自己手头的工作，“是啊”
“后来去哪儿了来着？”
“……丢了”
“丢了啊……” 五条晃了晃手中的密封袋，明明是开玩笑的语气，却又好像是在认真思索，根本分不清他到底有几分认真，“有时候我在想，要是能给莉莉种上三生花……”
“别开玩笑了！”
硝子再也沉不住气，猛地站起身，伸手就想抢五条手上的密封袋。
却被五条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
硝子声音严肃，紧皱着眉头看他，“把三生花给我，我来销毁。”
“哎，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是我说你啊，硝子你可别像高层那几个老头子一样，年纪越大越开不起玩笑，变成另一个老古板啊。”
五条一如既往嬉笑打闹的模样，松开了硝子的手。
“而且，我知道，”
他从硝子白色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点燃了密封袋，然后扔进了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
袋子里的两朵三生花开始疯狂挣扎，可是火焰熬不留情，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一个人，如果被种下了两朵双生花，是会立刻毙命的。硝子，你说是不是？”
依旧是他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没有看到硝子一瞬间煞白的脸色。
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睛，可硝子知道，那双蓝色的眼睛此刻藏在墨镜后方，紧盯着她。
他的话语说的模棱两可，却又像是暗示。
硝子捉摸不透，他到底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在用这个机会试探她。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空调机械的运转声。
最后，是五条打了个哈欠，打破了沉默。
“行了行了，我走了。”
五条冲她摆了摆手，转身向门口走去，“最近除了任务，我还得去查查弥月到底是从哪儿搞来的这玩意儿。”
快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了硝子一眼，
“自从杰走后……这个世界上，我无条件信任的人，已经不多了。
“硝子，你是其中之一。”
硝子愣了愣，转头看他。
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却对五条悟这个男人尤其的心慈手软。
他和读书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化，尤其是他那张脸，真让人嫉妒。
此刻，他和硝子记忆里的人相重叠。
就好像她不过是午睡时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他们依然在她身边。
记忆里的故人，现在只剩下他了。
“所以，不用费劲提防我。只要是你说的，我就信。”
硝子刚想开口，他却已经走出了办公室，随手关上了门。
她徒劳得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只能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随手翻了翻最近的报告，叹了口气。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啊……”
*
莉莉公司附近的咖啡厅内。
五条用吸管搅拌着手中的咖啡，时不时又心不在焉地往咖啡厅的门口望去。
自从上次和莉莉争吵过后，五条悟没有了能名正言顺出现在莉莉面前的理由。
他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偶尔有空闲时间，就在莉莉经常去的咖啡厅或公园待着，运气好的话能在远处，看她一眼。
可惜，今天的似乎并不是他的幸运日。
太阳都快下山了，已经到了下班高峰期，这个点了，莉莉肯定不会来喝咖啡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刚准备回高专时，弥月推门走了进来。
这个时间，咖啡厅里除了五条悟没有其他人了，点餐处的店员也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看到弥月，五条挑了挑眉，“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
“之前和五条老师你一起出任务时，偶然看到过你的行李箱里有很多这家咖啡厅的发票。” 弥月站在他面前，微微低头，“我在高专没找到你，问了虎杖他们也都说不清楚，我想着来这家店碰碰运气。”
“找我有事？”
闻言，弥月抬头看他，语气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三生花的事……为什么你没有以此借口去向高层告状，把我从你身边辞退？”
“如果我去告状，你的下场大概不会太好看吧。”
“……为什么要在意我的下场？”
“年轻人，大好的未来在等着你，可别恋爱脑了。” 五条无可奈何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如果一定要待在我身边，不如趁着和我一起出任务的机会好好学习，未来努力做一个对咒术界有用的咒术师……别让我说太多这种正论啊喂，会让人显老的。”
“你就不怕我再想别的办法害你吗？”
这次，五条笑了一声，笑声里能听出明显的不屑，“凭你？小姑娘，那你还得再多努力努力。”
弥月刚想说点什么反驳，她突然愣住了。
琥珀色的瞳孔因为震惊放大，她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五条悟的右后方。
一瞬间，一股不详感从五条心里升起。
他侧过脸，余光看到了莉莉。
身体本能地动了，在弥月来不及喊出“莉莉”的名字之前，在莉莉看见他之前，他将弥月拖到了咖啡厅里的一根柱子后面，挡住了莉莉扫来的目光。
这是弥月第一次尝试对抗五条悟，她尝试了所有方式想从五条的手下逃脱，她想去确认她看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莉莉。
那个在照片里和她有着相似眼睛的女人，那个毁了她后半生的女人……
可是论体术，她根本不可能赢过五条悟。
弥月有些狼狈地单膝跪地，双手被五条用一只手就锁在身后，动弹不得。五条的另一只手卡住了她的下颚，让她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只能静静地听着从点餐台传来的声音。
“莉莉，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这么晚还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吗？”?
“别提了，一堆方案要写，今天肯定得熬夜了，赶紧来买一杯咖啡提提神……你今天又是晚班吗？应该快下班了吧？”
“……”
莉莉是这家店的常客了，等咖啡的功夫和点餐台的店员闲聊了一会儿。
五条双手控制着弥月，自己却从柱子后面悄悄探出半个身子，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莉莉的侧脸。
他的小姑娘今天穿着红色的长裙，衬得她皮肤胜雪，黑色的长发被她高高束起，露出好看的肩颈。
想过去抱她，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说无数遍“好想你”。
想亲吻她的唇，抚平她因为工作繁忙而紧皱的眉。
明明只想过这种最平凡又温暖的日子，可他们好像总是在被迫分别的路上。
弥月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他那样温柔留恋的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莉莉拿到咖啡后和店员打了个招呼，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等到莉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海中，五条悟才松开了手。
弥月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摸了摸嗓子咳嗽了几声，眼尾都带上了掩藏不住的恨意，“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高层的眼皮子底下伪造了莉莉的死。“
这次，五条没有出声。
两个人之间的优劣势，一下子翻转了过来。
“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怎么样，现在你总该想杀我了吧？是不是很后悔，那次在领域里为什么要救我？”
五条依然没有回答，他缓缓脱掉了墨镜，露出了双眼。
想要抹杀眼前这个女孩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有足够的信心把这事做的滴水不漏，让高层找不到证据。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一副麻烦的表情叹了口气，“不行啊，任何人想要剥夺年轻人的青春，都是不可饶恕的。”
他对着弥月抬了抬下巴，“聊聊吧。”
弥月依旧警惕地看着他。
“其实不杀你，这件事也可以有很多种解决办法。如果你现在去和高层汇报莉莉没有死，我依然有足够的时间将莉莉转移，让高层找不到她。虽然这样做，处理起来会很麻烦，但还远远没到绝境。”
窗外的夕阳照进了咖啡厅，弥月站在五条的影子里，听着他说，“当然啦，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如果你愿意帮我保守这个秘密，那就最好了。”
“保密？为了莉莉那个女人？” 弥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如果不是你和那个女人的存在，我现在的人生不会是这个样子……你觉得我会有这么好心，替莉莉保密吗？”
“你既然都想用三生花对付我，就意味着，不管是不是因为高层，你都想控制我。” 五条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一点没有被别人抓到把柄的紧迫，“现在，有了这个秘密，你不需要三生花，也能让我乖乖听话——相信我，我不会拿莉莉的生命开玩笑。”
弥月看着他似信非信，“……真的吗？你会听我的？”
“真的。但是你想好了，秘密这个东西，就和普通人类世界的核弹一样。它们威力最大的时候，就是在使用之前。一旦用了，它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五条难得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多话，“当然，如果你想让我去做一些有损常理的事也是不可能的。比如什么“杀光人类”啦这种奇葩要求，那我们就只能谈崩了。“
弥月看着他，想了很久。
五条也没有打扰她，等着她的决定。
咖啡店的店员有些疑惑这两人在做什么，还是在一旁提醒道，“我们店马上打烊了哦”
五条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等店员走远后，弥月终于开了口，“我想好条件了。
“我可以不告诉高层这个秘密。但作为交换，我想拥有五条悟，以一个月为期限。”
她本以为五条会考虑一下，却没想到他立刻点了头，“你怎么保证你会守约？”
弥月毫不犹豫，用咒力结印，立下了有契约的誓言，“我，海相生弥月，发誓，不会向高层告发莉莉还活着，不然不得好死。”
用咒力立誓，如果违反，会立刻 “不得好死”。
她给出了她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