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宣国的皇城相比京城的皇宫,更加黑素一些,少了些许颜色的烟火气。
皇城依山而建,建筑屋瓦错落有致,余晖撒下,满屋金黄。
北宣皇城早期为了躲避野兽的袭击,将宫墙建的又宽又高,温孔安从城门往里走,足足走了百余步才看见内部的形状。
号角吹响,是北宣欢迎的前奏。
“有请桓国三皇子,桓国安宁公主入殿!”
伴随着号角声,呐喊人的话语显得恢弘壮阔,猎鹰飞啸,猎狗嚎叫,有婢女穿着华服从殿内缓缓走出,手中拿着的是老死的狗牙雕刻成的挂饰。
北宣靠猎犬捕猎为生,所以猎狗在北宣有着崇高的敬意,老死的狗牙也被北宣视作吉物,代表的也是北宣最诚挚的祝福。
婢女现将狗牙挂在陆加竫与温孔安的额间,等待片刻,号角再次响起之时,两位婢女异口同声。
“上主,赐予我们安宁。”
然后再等号角声响起,婢女再将狗牙挂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然后要号角声再次想来,这欢迎仪式才算走完一小段落。
接着是跨火石,撒烟灰,挂衣帛。
他们的敬仰都很存粹,都是古时候人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提高了人们的寿命。
所以,北宣将这些事物都当作吉祥之一。
因为是老狗牙,狗牙泛着黄,但北宣用专门的技术清理过狗牙,它除了颜色之外并无异处。
看着狗牙上镶嵌的翡翠,温孔安陷入了沉思。
这质地和工艺手段,和林芬那把木梳上的翡翠,简直是一模一样。
难道林芬真的是北宣人?
温孔安不知道,她就在心里面想着,表面上还是面无表情地同陆加竫一同走进大殿。
素黑的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潇洒地写着三个大字,这是北宣国的土字,也只有北宣人才能看得懂。
可温孔安似乎能认得出这几个字来。
“和雀殿?”
温孔安胡乱读,一旁的婢女听了无不惊讶。
这安宁公主竟认得北宣国的字。
陆加竫却没有感到意外,他总有一种未卜先知的感觉,这是温孔安推论出来的。
温孔安却很意外,看宫女的表情她应该是读对了。
北宣国的土字和桓国的完全不一样,同方言一样,别人看来犹如天书。
“入殿!”
太监高喊,陆加竫带着温孔安一起跨步越过门槛,里面早有北宣国的皇亲贵族,位高权贵之人在那等候。
可大家都被那安宁公主吸引住了目光。
大概没人不想知道温孔安的面貌,毕竟这安宁公主的美貌传的已经家喻户晓,而且她也是那和亲公主,大家好奇也是正常。
可惜,众人只看到了一双眼睛,这面纱不透的很,下面什么都看不见。
“参见北宣王。”
北宣的王没有称号,所以一般对外称都是北宣王。
此刻的北宣王正直壮年,乌黑的秀发耷拉在肩上,带着点微薄的自然卷,他眉毛粗浓,鼻尖挺拔,即便现在上了些年纪,也能看出他年轻时的样貌是极好的。
他们二人站在大殿上,丝毫没有怯场,等着北宣王开口,以进行接下来的步骤。
“二位贵客远道而来,真是我国的荣幸,连着这和雀殿,都有朝气了不少。”
看得出来,北宣王是个粗人。
有过传言,北宣王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杀敌无数,但因为是宫女之子上不了台面,前北宣王根本不待见他,就和维轩的情况差不多,所以北宣王现在对维轩的态度是最好的。
他年轻的时候肯定吃了很多苦,才能登临北宣王的宝座。
他们被赐座在维轩的边上,与其余的三皇子四皇子平坐,只是温孔安对上了四皇子,他那考究的眼神叫温孔安看了很不舒服。
他的意思仿佛在说,这人胆子也真够大的,见北宣王还带着面纱。
但北宣王现在的神情,好似说的就是这样一番话。
温孔安干脆不理他们,目光投向桌子上的花纹。
是动物兽皮上的图案,被木雕师傅雕刻的栩栩如生。
温孔安照着记忆中对比了一下,大致是鹿皮。
只可惜这么逃避也不是什么良策,这不,温孔安才发了没几秒的呆,就听见整个大殿的最高处传了声音下来。
“安宁公主可有什么不适,本王听闻桓国也没戴面纱的规矩。”
温孔安不慌不忙的抬起头,又对上了维廉的眼睛,温孔安皱眉,觉得他的视线一直都没离开过。
“回北宣王的话,孔安只是觉得面容丑陋,无颜面见北宣王,才带此纱,而且,北宣也没有禁止女子面带脸纱吧。”
陆加竫听完在心底暗笑,也不知媏媏是何时练出的这样牙尖嘴利,北宣内涵桓国不尊重北宣,媏媏内涵北宣不尊重桓国,谁也分不出个胜负。
北宣王健温孔安此般也不怨,只是顽固的想要看一眼她的真容。
“无碍,我北宣容忍度极高,也不会笑话公主,只是公主这般,着实让本王心寒啊。”
温孔安无奈,北宣王这是暗讽她小肚鸡肠之心,她要是再不摘,就是变相的承认了这件事。
她看向陆加竫,只见他摩挲了一会儿指尖,然后食指在桌上轻点两下,这是同意的意思。
因为陆加竫已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了。
温孔安这才抬起手,取下面纱。
但她站的方向,只有北宣王一人看的最真切。
像,真的是太像了。
北宣王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剧烈的颤动起来,他忍不住站起身,然后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场合,随后又坐了下去。
嘴唇开了又合上,反复好几次,好像有千言万语会从他口中说出,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维清和维廉和先皇后不熟,他们从小就生活在自己的母亲身边,但也是一下子就感觉到这位桓国来的安宁公主和先皇后的模样十分相似。
他们不由的想到了那位从小就丢失了的公主。
众人惊呼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整个和雀殿鸦雀无声,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小心思。
当年灵符庙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谁参与过,谁又是哪步的棋子,每个人都记得真切。
如果她真的是皇后之女……
不,不可能,众人心里的疑惑都被温孔安的身份给挡了回去。
她是桓国丞相嫡女,怎么可能会是那位流离失所的公主,大概只是模样相像罢了。
随后,众人的目光皆看向维轩,现在也终于明白了维轩当初为何要答应桓国皇帝换人的事情,原来他的心思都埋在这……
“瞧公主说的什么话,你这模样别说在北宣了,就是在整片大陆上都是数一数二的,何必妄自菲薄。”
说话的是维陇月,说来也巧,虽然维陇月同维轩一起去过桓国,可她一次都没见过温孔安。
那日在凤阙殿,她们坐的位置相差有点远,维陇月也专注在怎么拿筷子的事情上,也就没有发现对面一排位置上的温孔安。
然后不久,维轩就派人将她送回了北宣,也就不和他们一道回去,结果又错开了。
维陇月与维轩一母同胞,维轩敬爱先皇后,维陇月也在维轩的熏陶下,也对先皇后有好感,自然也是经常看到先皇后的画像,她刚才也惊了一瞬,觉得自己屋内的画中人走了出来。
温孔安道:“多谢公主夸赞。”
此时,北宣王开始说话了。
“安宁公主才刚到北宣不久,就先住在这皇城里,你与维轩也算相熟了,这几日就叫他带着你在皇城附近玩玩,尤其是那座灵符庙,是我们北宣香火最旺盛的。”
听完,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大家早已为北宣王这么多年不提这件事,早就将这件事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而且叫这模样相像的安宁公主也去一趟,可见北宣王现在在点在坐的一些人。
众人也知道,如若先皇后与大皇子还在的话,这北宣国的江山肯定是大皇子的。
可谁也不知道这大皇子是怎么消失的,他就一夜过后,凭空消失在这北宣皇城内,就连贴身伺候的婢女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是生是死,至今还没有个结论。
陆加竫自是不能同温孔安一道去游玩的,他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与北宣国谈判,事关两国利益关系,这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有结果的。
正好,温孔安想趁这段时间,查探一下自己的身世。
林芬没有能到大殿上的资格,她早早就被宫人带去了住处,北宣王有意为之,将林芬与温孔安的住处隔了开来。
可能丞相也没有想到,北宣王会如此作为,将他的眼线隔离了开来。
温孔安倒是很感谢北宣王这样做,至少她不用防着林芬了。
北宣王大概是知道他们一路赶来很累,早早地就结束了这场宴会,温孔安要住在皇城,陆加竫因为身份的问题,只能住在皇城外的使馆内。
临别时,陆加竫递给了一个荷包给温孔安。
温孔安疑惑,却看见陆加竫替她理了理头顶上的发簪。
温孔安便懂了,里头是杀人不眨眼的毒药。
“自己当心点,二哥哥已经派人在暗处保护你了,等二哥哥忙完,便来帮你。”
温孔安点头,“我知道了。”